日上三竿,日光熾熱。
大堯城門外,一孤影緩緩而行,直逼孟黨大營而來。
儘管此時的洛陵城內城已經是嘈亂無比,外城同樣並不安靜。
可是,他的每一步腳步聲,似乎都能踏在哈烈的心上,讓哈烈覺得格外清晰。
來者,自然是,蕭寧。
此刻的蕭寧,衣著素衣,沉穩內斂,不見絲毫的張揚,與哈烈根據傳言所幻想出的那個紈絝形象,天差地別。
他的目光如炬,與平日裡那個玩世不恭的王爺判若兩人。
看到這,哈烈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小聲嘟囔了一句:
「這是那紈絝昌南王,蕭寧?」
說話間。
蕭寧距離那哈烈的距離,愈發的接近了。
對於眼前人,哈烈看的更加清晰了幾分。
他的臉龐英氣十足,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輪廓分明,眉宇間透露出一股不容忽視的英氣。
他的嘴角掛著一抹淡然的微笑,仿佛即將踏入的並非危機四伏的敵營,而是春日裡的一場郊遊。
他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畏懼,有的,只是一等雲淡風輕的淡然,那是一種超脫生死、洞悉世事的從容。
城樓上的守軍望著這一幕,看著那道越來越小的身影,就這般朝著對方的大營而去,一個個無不愕然。
城樓之上的守軍和哈烈的情況相差不多,他們同樣有很大一部分人,還是第一次見到蕭寧。
在未見蕭寧之前,他們還以為這位蕭王爺是借著談判的名義,出城投降保命呢。
可就在方才,在蕭寧翻牆而上,在留下了一句「各位弟兄們,等我的好消息」後,又在城牆之上飛身而下。
一個照面的機會,當他們看見了那一張決然又堅毅的面孔時。
他們已然不再會去想,這蕭寧會是去投降的。
如今,看見蕭寧那沉穩的腳步,就這般孤身一人,毫不畏懼的進了敵營。
城牆之上的守軍,紛紛吸了一口冷氣。
「不是,這真的是那昌南王蕭寧麼?就是那個傳聞里,說是大堯第一紈絝的那個?」
「這還能有假?邊將軍都說了,那肯定是了。」
「這麼看,這傳聞完全就是假話麼?雖然剛剛就一個照面,但這位王爺哪有半分紈絝的樣子啊?」
「可不是嘛?能夠孤身一個人,如此冷靜的走進敵營,這就不是一般人啊。」
「這要是我,我反正不敢,怕是還沒有出城,雙腿已經顫抖了。」
「你們發現沒有,這位昌南王爺,剛剛可是沒有半分猶豫啊。」
「哎,儘管說,對於這次談判,我依舊不抱半分希望。可是,對於這個王爺,我這次是真服了。」
「哎,這等局面,想要談判成功根本不現實啊。不過,人家身為王爺,明明可以躲在王府里保命的。這個時候,能夠為了大堯百姓挺身而出,就已經很是令人敬佩了!」
「對,這次無論結果如何,至少昌南王蕭寧這個名字,我是記下了。」
眾人盯著蕭寧的身影,逐漸化作了一個小黑點。
一個個的臉上充滿了欽佩和尊重。
另外一邊。
眼見著那身影,愈發的接近了自己一行人。
按理說,自己這邊人多勢眾,明明自己這邊底氣更足。
那蕭寧一個人前來,更應該心中打鼓才對。
可是。
當蕭寧即將來到哈烈等人面前,不足三十步時。
哈烈只覺得,那蕭寧的神情依舊沒有絲毫的改變,依舊是那般的雲淡風輕。
倒是自己。
不知為何,心中竟莫名的緊張了起來。
如今。
雙方的距離已經如此接近,哈烈可是徹底看清了眼前人是個什麼模樣。
劍眉星目,身形壯碩。
身上沒有半分傳聞里所說的,那般浮誇、紈絝、玩世不恭的氣息。
他身著一襲簡約而不失高貴的素衣,衣料輕柔,色澤淡雅,仿佛初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溫暖而不刺眼。
他的衣著完全沒有傳聞中的張揚,反而內斂的很。
內斂,卻不會顯得凡庸,那素衣之上淡淡的雕線,處處都透露出不凡的品味與低調的奢華。
正如他本人的性格一般,淡然穩重而深沉。
哈烈不由得吸了口氣。
其身旁的小卒,一個個也看愣了。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又一次聚集在了他的面容之上。
來者的面容清癯而俊朗,五官輪廓分明,線條流暢,宛如雕刻師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他的眉宇間透露出一種超凡脫俗的淡然之氣,仿佛世間萬物皆不能擾其心境。
眼神深邃,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時而凝視遠方,時而微微低垂。
他的眼神里,沒有絲毫流露出的戾氣,卻總能給人一等說不出的壓力。
他一步一步,繼續朝著這邊走來。
舉手投足間盡顯從容不迫,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看起來就好像這接下來的談判,他早已然運籌帷幄一般。
他行走時步伐穩健,不急不緩,每一步都踏出了上位者般的風範與自信。
「這,這真是那昌南王蕭寧?」
哈烈儘可能的沉住氣,繼而看向了一旁的副將,小聲問道。
那副將聞言,撓了撓頭,小聲道:
「這內城來信,說是昌南王要出來談判。可是,傳聞里,昌南王不是個紈絝子弟麼?眼前這廝,根本看不出紈絝的樣子啊」
「管他呢,反正,不管他是什麼神仙,今天來了就是送死。」
哈烈說了句狠話,給自己打了打氣,接著抬起了頭,儘可能的鼓起了勇氣,與眼前這人對視!
是的。
說來也是好笑了。
哈烈在邊疆,也算得上是個殺神了。
可是,也不知為何!
今日,面對一個如此年輕的傢伙,他竟然破天荒的,沒有了跟對方對視的勇氣。
「哈哈將軍,我怎麼感覺,您顯得有點底氣不足」
一旁的副將小聲嘟囔道。
就聽哈烈斷斷續續的喊了句:
「前方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昌南王府,蕭寧!」
那人聞言,朗聲回道。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態度不卑不亢。
哈烈聽了,只覺得心中一顫,一股驚濤駭浪就此湧起。
來者,是蕭寧,真的是蕭寧?
盯著此人,哈烈只覺得一股怪異感從心中升起。
傳聞京中有清流,個個為國為民,頂天立地。
結果,昨日見到的兩個,就是酒囊飯袋大草包。
可今日呢?
傳聞中,那所謂的大堯第一紈絝,今日一見,卻又讓人覺得,非比尋常,不是尋常之輩
「好,跟我們走吧。」
說完,哈烈對著一旁的副將使了個眼色。
這是之前他們就商量好的。
許居正嘛,畢竟是朝中中相。
儘管如今雙方站在了對立面,可哈烈等人對這等素有風骨的文人,還是足夠尊重的。
可眼前這廝就不一樣了。
一個傳聞中的紈絝,屬於那等最讓軍中之人瞧不起的存在。
對於這等人,他們自然要讓對方吃吃苦頭。
「昌南王,請吧!」
哈烈對著蕭寧做了個請的手勢,接著就開始在前面帶路。
期間,他還刻意的加快了腳步,與蕭寧拉開了距離。
蕭寧目睹了對方的小動作,倒也沒有理會,就只是這般靜靜的在後面跟著。
「怎麼樣?都準備好了麼?」
在跟自己拉開了距離後,那哈烈的一聲竊竊私語,已然傳入了蕭寧耳中,被其聽了個清清楚楚。
「準備好是準備好了,只不過,哈將軍,這昌南王雖然是個紈絝,那也是孟太后和孟大人點名要見的啊」
「咱們為難他一番倒是沒什麼不妥,只是,萬一這廝真被那大傢伙給啃了,出點什麼意外,咱們可怎麼跟孟太后孟大人交代啊」
哈烈身旁,一名副將一臉為難道。
「放心,我不是在這麼?一會,等到那關鍵時刻,我自會出手。」
哈烈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打包票道。
這人聽後,依舊一副猶疑的樣子:
「那好吧,哈將軍可一定要看住了,那大傢伙一旦失控,可真不是好收拾的啊」
「放心。」
哈烈很是自信的打了包票。
二人的談話聲很小,近乎是那等嘴巴貼著耳朵說的。
一般人,這個距離,那是絕對聽不到的。
只是。
這次,他們面對的是蕭寧。
見這二人密謀完畢,蕭寧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呵呵,有意思。也不知道,這廝所謂的大傢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
「昌南王,前面就是孟太后所在的中軍大營了。我還有些軍務需要處理,就不陪你過去了。」
哈烈說完,就對著左右揮了揮手。
一群人立刻會意,紛紛散去。
一轉眼的功夫,這裡就僅僅剩下了蕭寧一人。
要來了麼?那所謂一旦失控很難收場的大傢伙!
這群人做出這般舉動,蕭寧心中已然做好了準備。
只是,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迎接的,究竟是個什麼存在啊。
「呵呵,我敢打賭,別看這廝這會裝的如此沉著冷靜,一會,我保證他被嚇得屁滾尿流!」
「哈哈哈,屁滾尿流不確定,但直接雙腿發軟,走不動道,倒是完全有可能。」
在那一旁,哈烈還和副將們一起嘻嘻哈哈的打趣著。
蕭寧皺了皺眉,繼續向前走了幾步。
「嘶~~~哈~~~」
就聽。
一個聽起來,像是某些猛獸的哈氣聲,傳入了耳際。
朝著聲源處望去!
只見。
前方的營帳處,營帳門大開。
向里望去,可以看見一個鐵質的牢籠。
牢籠門四敞大開!
「嘶~~~吼~~~」
又是一聲低沉而渾厚的咆哮響起,讓整個叛軍大營的氣氛都跟著嚴峻了起來。
地面微微震顫,地上的煙塵被巨大的力量揚起。
蕭寧抬起頭!
只見,那牢籠前,一頭壯碩的東北虎從樹叢中猛然躍出。
它的皮毛呈現出典型的橙黃色,黑色的條紋如同大自然的畫筆隨意潑灑,完美地與周圍的叢林融為一體。
這頭猛獸體型巨大,四肢粗壯有力,每一塊肌肉都充滿了爆發力。
它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宛如兩顆燃燒的火焰,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光芒。
它的獠牙閃爍著冷冷的寒光,仿佛只需輕輕一咬,便能輕易地撕裂獵物。
東北虎的氣勢迫人,每一步都帶著沉重的威壓,仿佛森林中的一切生靈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哈烈等人看見這一幕,一個個紛紛瞪大了眼睛,臉上露出了一抹興奮。
「哈哈哈,等著看好戲吧。」
「這次,我倒是要看看,這廝還要怎麼裝出來那副沉著的模樣!」
幾人商議著。
那邊的東北虎已然一個飛身而出,高高躍起!
來了!
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蕭寧身上。
他們想要看看,這所謂的昌南王面對這等猛獸,到底會被嚇成什麼樣子。
豈料!
哈烈等人距離這東北虎這麼遠,聽到這等嘶吼聲,看見其飛身捕食的樣子,心中都跟著緊了幾分,後背發涼。
可那蕭寧,面對這等場面,卻沒有絲毫反應。
「這廝不會被嚇傻了吧!」
「看樣子應該是了!」
哈烈連連上前。
他的本意就是嚇唬嚇唬這紈絝就行了。
孟太后還要見他,自己可不能要了他的性命。
只是。
還沒有等哈烈靠近那東北虎。
那東北虎在將要撲向前方時,就忽然步伐一頓!
繼而,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了幾分。
而那東北虎的身影,更像是應激了一般,猛地停滯在了空中,接著落地就朝後退去,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這是?
這一幕一出,可把哈烈看傻了。
他看向那東北虎。
在這隻猛獸的瞳孔里,他分明看見了——恐懼!
而這東北虎在看著的,正是!
蕭寧!
此時,剛剛還被誤認為是被嚇傻了的蕭寧,身形挺拔,神情從容不迫。
仿佛天地之間的一切都無法撼動他分毫。
反而是那東北虎的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那雙銳利的眼睛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緊接著!
它竟然後退了幾步,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森林中顯得格外突兀。
最終,在退出了數十步之後!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它竟然緩緩地伏下了身子,頭顱低垂,尾巴緊緊地卷在身體旁邊,儼然一副被馴服的姿態。
此刻,整個叛軍大營仿佛都靜了下來,只有蕭寧與那頭威猛的東北虎對視著。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