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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棠的掌心緊緊貼著一片火熱的皮膚,隱約能感覺到腹肌的輪廓,她腦子空白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拼命的往回縮手,顫聲道:「徐茂,別這樣……」
徐茂的臉湊了過來,鼻尖幾乎貼到了她的鼻尖:「更過分的事我們都做過,不過是摸一摸,你羞什麼羞?」停了停,他曖昧的低笑,「也對,我們這麼多年沒見面,你覺得生疏也不奇怪。來,我們好好回憶一下以前的樣子……」
春寒料峭的夜晚,宋棠卻汗如雨下,身子儘可能的往後縮,幾乎陷進了座椅里。她努力調整著呼吸,好讓自己說話順暢一些:「請你自重,我們現在什麼關係都沒有……」
一根手指按住她的嘴唇,把她剩下的話堵了回去,他深深看著她的眼睛:「棠棠,我記得很清楚,我走之前你我都沒說過分手,所以你還是我的女朋友。」
宋棠幾乎暈過去,徐茂手指往下移動,托起她下巴,剛剛碰上她的嘴唇,一陣音樂聲從她的包里傳出來,是一首調子頗為懷舊的英語歌。她就像被針刺了一樣驚叫一聲,發懵的腦子也清醒過來,一邊用力推他一邊用哀求的眼神看著他說:「是媽媽的電話,徐茂,求你……」
他揚了揚眉毛,沒有再進一步輕薄,手臂一伸攬住她肩膀:「接吧。」
她沒精力計較那隻擱在肩頭的手,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道:「媽媽。」
孫靜姝的聲音柔柔的:「棠棠,已經很晚了,怎麼還不回家?」
「在車上呢,就回來。媽媽你先睡覺好不好?」
電話那邊靜默了一會兒,再次響起的聲音已經緊張起來:「你哭了?發生什麼事了嗎?有人欺負你了?」
「啊?沒……沒出事……」宋棠最害怕孫靜姝情緒激動引起犯病,趕緊深呼吸,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愉快,但身旁的人存在感強到她竭盡全力也無法忽視,越克制,心中的恐懼和委屈越往上涌,哭腔反而明顯了。
孫靜姝呼吸越來越急促:「棠棠,棠棠!」保姆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孫太太,你千萬別著急!」
宋棠用力的咬了下嘴唇,緊急關頭下忽然計上心來,連忙抽噎著說:「媽媽,其實沒發生大事,就是剛剛守靈的時候忽然停電,大晚上的我嚇著了,現在還沒緩過來。」
「真的?唉,我的乖女兒,別怕,今天媽媽陪你睡。」孫靜姝的話讓她鬆了口氣,又安撫了幾句,她掛了電話,如釋重負的嘆息一聲,但心又立刻懸了起來——徐茂還在旁邊,而且胳膊正在收緊,把她往懷裡帶。
她百般請求卻無濟於事,滿心驚慌里驟然湧出一股強烈的怒意,穿不慣的高跟鞋派上了用場——她用尖尖的鞋跟狠狠的跺在他腳背上,他抽了口涼氣,手上力度隨之一松,她順勢把他推開,盯著他的眼睛:「徐茂,你到底想怎樣?」
他忍著腳上疼痛,咬牙切齒的笑:「你不是天真小姑娘了,這還用問?」
她很想抓爛那張可惡的笑臉,手指張開,卻只能深深摳住座椅柔軟的皮革。此時激怒他沒什麼好處,她定了定神,慢慢說道:「徐茂,你是不是有和宋家聯姻的打算?」
他回答得很爽快:「當然,要不然我幹嘛來弔唁宋老頭?」
「那你就不應該和我有牽扯,萬一傳出去,不就壞了你的大事?大姐二姐雖然著急聯姻的事,但她們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我不知道你這些年究竟做了什麼,但顯然你混得非常好,爬到現在的位置,你肯定不是為了女色誤事的人。」
他靜靜的看著她,似乎聽得很認真,這態度讓她漸漸放鬆,說話也順暢很多:「我知道你不甘心,但你我之間的過節對於你的事業而言不值一提。再說這麼多年過去,什麼事都該淡了,今天你也占了很多便宜,發泄也發泄夠了吧?」
徐茂微微眯起眼睛,聲音拖得長長的:「你怎麼得出我已經發泄夠了的結論的?」
宋棠心一咯噔,底氣就像被扎了的輪胎,嘶嘶的泄出去:「你什麼意思?你想……你……」她不由自主的往後縮,「徐茂,你這樣的成功人士,想要女人的話有的是美女貼上來,你何必……」
他「嗤」的笑一聲,不說話。
她和他對視著,被他眼中的嘲諷和毫不遮掩的欲-望逼得呼吸發緊,該怎麼辦?論口才,她不如他,論力量,她更沒得比,她已經進了死胡同,退無可退。
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辦法,宋棠絕望的閉上眼:「隨便你,儘量快一點,媽媽在家裡等我。」
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冷淡一些,好顯得她不在意,仿佛他的舉止對她不會造成什麼影響,前幾個字發揮得還不錯,但是越怕輸了氣勢就越沒有氣勢,越說越軟,最後一個字竟然帶了明顯的哭腔。
真是一敗塗地,在他面前,她永遠是心慌氣短,被左右情緒的那一個,十年前這樣,十年之後依然這樣。
臉上痒痒的,就像有小蟲子在爬,宋棠伸手一摸,指尖接觸到溫熱的水滴,她竟然流淚了。她一邊暗罵自己沒出息,一邊胡亂的擦著淚,擦著擦著就覺得不對勁——他沒有碰她。
她慢慢睜開眼,不由得怔住。徐茂鬆開的衣扣不知何時扣得整整齊齊,表情平靜的凝視她,像是在思索,又恢復了在殯儀館出現時那彬彬有禮的貴公子做派。
不管他因為什麼而改變主意,這一關應該過了,她鬆了一口氣,避開他的視線,盯著自己的提包。他沒有再說話,她更不可能找話攀談,車裡安靜得讓人心裡發毛,時間流逝得分外漫長。
車終於停到了小區門口,她如蒙大赦,趕緊伸手開車門,他卻在此時開了口:「哭哭啼啼的,我沒興趣,今天饒過你——只是今天。」
她身上一僵,雖然沒回頭,但他的臉映在車窗玻璃上,每一個表情都纖毫畢現:「宋棠,少拿什麼事業和聯姻來說事,你這樣的書呆子,會比我懂得掌握分寸?別做夢了,我不可能放過你。把我當猴耍,你要付出代價。過了這麼多年又怎樣?你不僅要還我,還要付很多利息。」
宋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家門的,保姆陳阿姨迎到玄關,遞拖鞋的時候端詳了一下她的臉,嚇了一大跳:「哎,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宋棠呆呆的轉向鞋櫃旁的鏡子,鏡中的女人妝脫了不少,益發顯得臉色灰敗,神情悽惶。她咬了一下嘴唇,坐下去換鞋,避開陳阿姨的目光,低聲道:「實在太累了,殯儀館晚上停電也真的挺嚇人的。」
陳阿姨理解的點頭,說道:「喪事馬上就辦完了,宋小姐很快就能睡個好覺。不過你等會兒好好洗個臉,喝點熱乎的再去看孫太太,要不她又要緊張。我燉了紅棗桂圓茶,最補血了。」
宋棠道了謝,回房卸掉殘妝,又洗了個熱水澡,走出浴室,桌上果然放了一盅甜湯。熱氣騰騰的茶水進入胃裡,發涼的胸口漸漸的暖和了過來。她照了照鏡子,雖然氣色依然算不上多好,但好歹雙頰有了紅暈,這才舒了口氣,走向孫靜姝的房間。
推開門,床頭燈柔和的光照了過來,她凝神看去,孫靜姝倚在大靠枕上,眼睛半睜半閉,顯然困得很了。聽到聲音,她努力的睜大眼,向女兒伸出手:「棠棠。」
宋棠在床沿坐下,握住母親的手,端詳著那張衰老卻依舊五官精緻的面容,心裡微微發酸。
孫靜姝擁有得天獨厚的美,但因為美貌,宋如龍費盡心機欺騙她,占有她,在她發現他已婚的真相,想斷絕關係時,又逼得這個本來生活優裕,小有名氣的畫家一幅畫都賣不出去,甚至路邊擺攤都被驅逐,走投無路,不得不忍辱負重跟在他身邊。藝術家比常人敏感驕傲了許多,心中的痛苦也多了幾倍,苦熬一陣之後,她精神便不大正常了。
事情鬧成這樣,宋如龍只好放過她,但顏面大損,不能向孫靜姝發泄,便反感上了宋棠,此時宋棠已經懂事,性格更像媽媽,對這個爸爸只有不屑,更不用說小意討好修補關係,只定期去一趟宋家拿生活費,再被訓斥刁難一番,工作穩定經濟獨立後,更是少有來往。兩人感情之淡,可想而知。
「你又瘦了。」孫靜姝撫摸女兒的臉,不知不覺淚流滿面,「都是媽媽拖累你,浪費你的錢,要不然你用不著到處接活做,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孫靜姝的病忌諱大的情緒起伏,偏偏又生就一副多愁善感的性子。宋棠頭疼得很,但這麼多年她安撫慣了母親,臉上自然而然的露出微笑:「媽媽別哭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大姐說了,這套房子會過戶給我,我就不用想方設法攢買房的錢了。今後我們可以過得輕鬆很多呢。」
「真的?」
「真的,大姐是個說話算話的人。」
宋棠又說了好些讓人寬心的話,眼見著孫靜姝收了眼淚,終於鬆了口氣,扶著她睡下,正在掖被角,又聽到低低的抽泣聲:「但是你一直都交不到男朋友……都嫌你有個這樣的媽媽……」
一提男女關係,徐茂的話立刻回到腦海,宋棠的臉色驟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