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中,心存僥倖是十分危險的事情。作為指揮官,更不能只根據自己的猜測,押上千萬士兵的生死。但僥倖卻又是每個人心中難以革除的弱點,誰沒有過這樣的心理呢?
清軍還沒有動靜?趙王白文選聽了咸陽侯和廣昌侯的報告,陷入了沉思。是賊心不死,準備再戰;還是因為撤退的路線有分歧,而舉棋不定?
「據偵察刺探,清軍似乎做了撤退的準備。」咸陽侯祁三升繼續說道:「一隊清軍帶著輔兵順原路返回,想是要加強後路防範,並為大軍撤退作接應。但清軍還加強了東面的哨探,不知道是不是有向龍陵撤退的意圖。」
「這麼說,清軍就是要撤退,只是還沒有確定最後的路線。」白文選抬頭望著咸陽侯,得到了贊同的表示後,又想了想,說道:「敵人舉棋不定,那就別逼著他們選擇,磨一天就多損失一天,咱們拖得起。清軍顯然還不知道咱們的兵力得到了加強,只看到了你們這兩千兵馬,那就繼續讓他們以為咱們也戰損不小,只有這些機動兵力。」
「那是不是停止偵察和騷擾,讓清軍的壓力小一些。」廣昌侯建議道。
「不,之前怎麼做的,現在還照舊。」白文選很快做出了決定,「還要更積極一些,讓清軍覺得我們是在虛張聲勢,用威嚇逼迫他們撤兵。那個,岷殿下是怎麼說的來著,要象一隻會打洞的小動物,鑽進敵人的腦袋裡,捕捉對方的思維方式,仔細傾聽——」
「仔細傾聽腦波的聲音,沿著敵人的思維軌跡一路追尋下去。或者完全把自己當成敵人,要替敵人想得周到細緻,才能更準確地掌握敵人的行動趨勢,做出最正確的判斷。」蜀世子劉震將朱永興的話複述了一遍,儘管其中有不少新名詞他也是理解得模模糊糊。
「哈哈。」白文選和咸陽侯、廣昌侯都不由得笑了起來,白文選點頭讚揚道:「到底是年輕人啊,這記性就是好。」
「趙殿下過獎了。」劉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著頭盔,囁嚅道:「死記硬背罷了,其中有很多不懂的詞兒呢!」
「那就多向岷殿下討教。」白文選以長輩的口吻訓導著劉震,「到了安南更應該多學多問,日後才能前程遠大。切莫以為襲了爵便沾沾自喜,驕狂放縱。」
「岷殿下要讓我跟隨去安南?」劉震心中一陣狂喜。
白文選卻不再說了,而是和咸陽侯、廣昌侯認真商議了一番,把計劃又加以完善,方才各自離去,分頭行動。
……………
半個時辰的雷暴雨過後,烏雲變淡,顯出了雲後灰濛濛的太陽。路旁的樹木叢林比平時更加青綠,一陣風吹過,水珠就象一陣驟雨似的從樹葉上落下來。
馬蹄聲由遠而近,幾十騎人馬奔馳而來,濺起了無數的泥漿水花。
馬寶有意放慢了速度,與馬惟興並騎而行,馬惟興知道他有話說,也不吭聲,只是靠近了一些。
「岷殿下——」馬寶斟酌了下字眼,說道:「睿智聰慧,整合各軍的手段十分高明啊!」
「嗯,那營寨扎得甚有章法。」馬惟興並沒有直接說自己的意見,而是委婉地說道:「廁所就有好幾個,傷病隔離,醫藥得當,又乾淨整潔,想必休整的時間會大大縮短吧?」
馬寶淡淡一笑,說道:「確實如此,傷病得醫,軍心稍定,倒也是你我之願,只是以後做事可要仔細小心啦!」
「岷殿下倒似個仁厚的性子,俘虜大多不殺,又讓劉震襲爵,頗能收攏人心。」馬惟興沉吟了一下,說道:「不過,馬兄所言甚是,岷殿下甚為精明,不是可欺之輩啊!」
「呵呵。」馬寶自失地一笑,說道:「皇明宗室終是出了位有擔當的、有氣魄的人物,我倒是有喜有憂,真是好笑。」
馬惟興沉吟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這也不足為奇,原來的兵將許是另有安排,你我等人日後的前程就要看岷殿下是否賞識了。若是得他看重,定然會再與兵馬;若是他不滿意,就只好頂著空爵混日子了。」
馬寶點了點頭,這有些無奈,但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只能是態度恭謹,好好表現了。
「此時正是用人之際,馬兄素有猛將之名,當無憂也。」馬惟興勸慰了一句,又說道:「岷殿下欲去安南,我等若能隨行,建功立業當不在話下。聽懷仁侯所言,岷殿下似也有此意。」
「此正與我意相合。」馬寶笑了起來,和馬惟興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在朱永興的計劃中,雲南將由晉王李定國和趙王白文選主持大局,而有封賞權利的朱永興自然成了香餑餑。為了整個抗清大局著想,他自然想把那些與李定國或白文選有些芥蒂的將領帶走,比如廣國公賀九義,汝陽王馬寶等人。還有就是那些史載的降將,朱永興也想帶在身邊,防患於未然。所以,通過懷仁侯的口,對馬寶等人做了些暗示。
中和至騰衝不過幾十里路,馬寶等人各自帶著十幾個護衛,時至中午,終於趕到了騰衝城。
與馬寶等人的想像不同,騰衝城的守衛似乎很鬆懈,城牆上只有寥寥的士卒,城門處的兵丁也不過二十多人。而城牆下的大空地已經成為了校場,成千的士兵在吶喊操練。再遠遠望去,幾座營寨的影子也依稀可辨。
怎麼把士兵都撤出城了?還有,城門口的士兵中有兩個胳膊上戴著「憲兵」字樣的袖標,那又是什麼意思?馬寶和馬惟興對視一眼,心中疑惑。
城中的士兵確實不多了。主要是大勝的消息一傳開,或自動離開、或強制疏散的騰衝居民便紛紛返回。為了不與民爭房,朱永興便下達命令,大部分的軍隊都移駐城外的營寨。
城門處出入的人不少,多是平民百姓,盤查也不是很緊。清軍初入雲南,這裡又是邊遠之地,剃髮令並未實行。所以,清軍想派細作,困難不小。而且城中百姓都有登記,家中來了生人要報告審核,客棧更是有士兵坐鎮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