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賊你作甚 第三十二章 捅蝙蝠窩（上）
咻~~~！啪！
啪！
啪！
皇城衛的信號彈一個接著一個，綿延百里。
郭陽府境內，最南至郭陽府府城，最北到郭北郡郡城，甚至連與黑石山相鄰的松林府，數不清的人仰頭看著空中絢爛的煙火，或歡呼，或驚奇。
還有極少數人，目露凝重，面沉如水。
「東南道這邊，有將近三十年沒見過這樣的景象了。」
郭北郡城北官道上，一大隊上百人快馬停步，全部身著皇城衛制服。
領頭者更是穿著紅色麒麟武官官服，赫然是堂堂的皇城衛東南道五品鎮守千戶！他滿面正氣，輕聲感慨了一句，隨即便大喊一聲，「快！速速進城！與高人匯合！」
與此同時，郭北郡郡城東面，一匹快馬倏忽從黑石山主脈的郭北郡山口躍出。
馬背上的妖怪口中歡呼不停，它宛如人類那樣，熟稔地驅趕著快馬，興奮過頭地一路沿著這條半廢棄的官道，風馳電掣衝過城外的零星村落，馬不停蹄衝到郭北郡東門之前。
「什麼東西！」
「給我拿下！」
郭北郡東門重兵把守，幾十個守城士兵紛紛提槍上前阻攔。可快馬上的妖怪只是一聲尖叫，一道強勁的氣流，就把那些士兵全都拍得七零八落、四仰八叉。
某個倒地的士兵手中長槍脫手，飛到天上，又槍尖朝下，直直地墜落下來。
「啊~！」士兵眼見著自己就要被扎絲，卻又來不及躲開，頓時發出驚恐的慘叫。
可就在這一剎那，騎馬的妖怪忽然歡脫叫著，策馬而過的同時，隨手抓住了那把掉下的槍，學著遠處戲台上唱戲的人那樣，一手牽著馬韁，一手耍了個花槍，一頭沖入城內！
「啾啾啾啾！」
在守門士兵驚恐的呼喊聲中，妖怪口中發出越發喜悅的尖叫聲。身後形似蝠翼的一雙肉膜翅膀，也因為這份快樂，而禁不住地快速擺動。
「駕！」它忽然好像學會了一個新詞。
胯下千里追聞聲，繼續拔腿飛奔，直奔郭北郡北市！
……
辰時二刻，日上中天。
此時成千上萬前來趕春集的人們，早已摩肩接踵、車水馬龍，將整座郭北郡的北市擠得水泄不通。集市里商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各種小吃、藥材的氣味在空氣中四處瀰漫，就連街邊賣刀的鐵匠鋪里，打鐵的聲音都明顯比往日賣力了許多……
數不清的三教九流的人物，背著刀槍劍戟，或步行或騎馬，從人群中招搖而過。
好幾家鏢行的鏢師們，押著各自的運貨車隊，相互照面走過，領頭人彼此默不作聲點一下頭，就馬上又小心謹慎地將注意力分向四周。
大街中央，城內某大人家的武裝家丁護院們，護著馬車和轎子，要出城外踏青。馬車裡坐著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她偷偷掀開車窗的帘子一角，但立刻就聽陪走在車窗旁的老媽子兩聲咳嗽警告，又嘟嘟嘴把帘子放下去；後頭轎內的一家之主員外老爺見狀，滿意點了點頭。
「看！洛老爺今天出門了！」人群中幾個綸巾紙扇的打扮的小白臉書生，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富麗堂皇的轎子和馬車緩緩過去，眼裡充滿神往。
而暗處幾個朝廷通緝的蒙面大盜，卻像看肥羊一樣看著那個老爺，心中暗暗冷笑。
這時幾個本地武林門派的年輕弟子，意氣風發地從通緝犯身邊走過。通緝犯立馬低下頭去，頭上的斗笠深深地把臉蒙住，連呼吸都有意識地刻意抑制。
可他們明顯高估了那些門派弟子的警覺性。年輕的武林新秀們根本目中無人，他們滿臉意氣風發，其中一人更是大聲地指點著江山：「新上台的泰康皇帝，我看他人品不錯！他居然鼓勵出家人嫖妓！真是開一代風氣，開一代先河，我太欣賞他了！」
「師兄，我們又不是出家人，出家人嫖不嫖，關我們什麼事？」
「見識少了吧？我聽說青城山閆紅霞道長年方二十，貌美如花，要是她能響應朝廷號召，願意寬衣解帶，你想不想嘗嘗味道？泰康皇帝可千萬不要死得太快啊！哈哈哈哈……！」
啪！話音落下，那個說話的年輕人，臉上忽然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右邊臉頰，瞬間腫起一大片來。
「誰？誰打我？」他驚恐地四周張望。
這麼擁擠的環境裡，他竟然連誰打了自己都沒看清！
但話剛問出口，下一刻，另一邊的臉頰，也冷不丁猛挨了一下。年輕人被打得頭暈眼花，找不著北，不但兩邊的臉頰全都腫了起來，還有兩道鼻血，也從鼻孔里緩緩流出……
「啊！師兄！你流血了……！啊~~！！你臉上有字！」
年輕人的師弟接連驚呼兩聲，第二聲更是嚇得嗓子都破了音。
另一個年輕人定睛一看，只見挨打的師兄左臉上，被寫了「皇城衛」三個字，右臉上，也同樣是三個字，卻是「青城山」……
三人頓時嚇得不輕，最小的師弟急忙喊道：「快！快跑！」
但另外幾個年紀大些的，卻先跪了下來。
「我們不敢了！我們不敢了！」
他們慌慌張張，朝著嬉笑的人群胡亂磕了幾個頭，才敢站起身來，倉皇向人群外跑去。
前一秒還在討論皇帝的幾人，下一秒就成了驚弓之鳥。
「看到沒，出門在外，話不能亂說！有什麼事要商量的，也要找沒人能聽見的地方。」不遠處的人群裡頭，十五六個穿著統一制服的外地江湖人，眼看著本地幫派的年輕人落荒而逃，他們的首領沉聲提醒道，「須知禍從口出！不說話，就不會招來殺身之禍！聽到了嗎？」
「聽到了！」弟子們齊聲回答。他們每個人都戴著黑色的無檐小帽，穿著黑白相間的服飾，披著黑色的披風。衣服和帽子上，都用金線寫著不大不小的「黑龍」二字。
這副裝扮，分明就是江北道第一門派，黑龍會的人馬。
刻意的低調中，明顯又帶著幾分裝逼。
黑龍會的首領執事對小弟們的表現，表示滿意地點了點頭。緊接著就隨手從路邊抓過一個骨瘦如柴的本地百姓，兇惡地問道：「我問你！悅來客棧怎麼走？」
細狗百姓連忙指路，「前面第二個路口，右拐再右拐，再右拐，再右拐……」
「踏馬的拐四次，那不就是前面第二個路口？你耍我嗎？」
「是啊！小人就是想看看大俠你是不是實力和智慧兼備！現在既然你聽出來了，那說明你確實是如假包換的實力與智慧並存！那像你這樣實力與智慧並存的大俠，想來肯定是干不出嫖霸王雞這種事的吧？那按這個道理，就算問路，是不是也要給點小費意思意思？」
「嘿嘿，踏馬的窮鬼，還跟老子來這套？你當我是傻逼？」黑龍會的首領執事咧嘴獰笑，扭頭就對身邊的小弟說，「你！給他一個銅板！」
「啊？」小弟狠狠一愣。
首領不耐煩道：「啊什麼啊？難道老子不是實力與智慧並存？」
「是是是……」小弟委屈扒拉，拿出一個銅板交給自己的小弟。
他自己的小弟，又有點心疼地看了眼銅錢，才不舍地交給了那個瘦狗。
「多謝大俠！」瘦狗一拿到錢，便高興地扭頭就跑。
掏了錢的小弟看著瘦狗鑽進人群，又小聲對自己的小弟道：「你跟過去看看，記住他家住哪裡。今晚我們去殺他全家，把那個銅板搶回來，到時候我們對半分。」
「一個銅錢怎麼分？」
「伱是不是傻逼？萬一他家裡還有多的呢？」
「對哦！」
小弟的小弟頓時面露欣喜，正要跟蹤上去。
集市正上方，卻忽然有一道綠色煙花，青天白日地炸開。
滿城的人抬眼看去。霎時間，集市里幾座建築的屋頂，幾座木質高樓的窗邊，還有馬路街邊，十幾名皇城衛成員齊刷刷瞳孔放大，陡然目光驚變。
「大師！那東西出來了！」
悅來客棧中，一名大刀客滿臉興奮地對身邊的光頭喊道。
那光頭，正是至善禪師。
「阿彌陀佛……」至善禪師雙手合十，宣一聲佛號。
刀客卻急切起身，「還阿彌陀佛什麼啊，走啊！一起去大開殺戒啊！」
「不急。」至善禪師仰頭看了眼天色，「眼下才辰時，便是去了，也找不到血池在哪裡。且貧僧現在若往，那妖怪定會將自己隱藏起來，就更沒機會了。」
刀客道：「大師，開春之際，正值蝙蝠妖妖氣衝天，難以自持，它再藏還能藏到哪裡去？」
至善禪師卻搖了搖頭，說道：「貧僧三十年前，也是這般想的。可等了三十年，等到他的徒子徒孫都出山了，貧僧還是沒能找到它。
今年如果還是如此，那妖怪說不好就要修成修羅之體。到時這世上，恐怕便無人再能降服它。這一回，我等務必要耐心沉著，力求一擊而竟全功。」
刀客道：「那萬一這回還是讓它跑了呢？」
「唉……」
至善禪師望向黑石山的方向，嘆道，「但憑天意吧……」
剛說完，客棧樓下的集市中，人群卻忽然騷動起來。
數不清的人像潮水一樣，從前方倒退過來。
「別擠！踏馬的別擠！」人群中間，洛老爺家的轎子和馬車被驚慌的人潮擠得動彈不得。家丁和護院們暴躁地呵斥著四周的百姓，但轎子卻很快被撞倒在地。
洛員外肥胖的身軀，從轎子裡掉出來。
幾個瘦弱書生在人群的推搡下，一隻只腳，不受控制地從洛員外身上踩過。
「救我……！」洛員外被死死踩住，站不起來。幾個家丁想要上前搭救，也在彎腰的瞬間，就被人群撞在地上，幾百隻腳隨即從他們身上蜂擁而過……
「爹！爹啊！」馬車裡的洛家小姐，從車內探出頭來，哭聲大喊。
可她可憐的哭聲，在這一片混亂之中，根本無人理會。
「保護好我們的貨！」鏢師們高聲怒吼，不知何時，手中刀已出鞘。
集市內刀光劍影閃動，馬車旁的老媽子，忽然捂住脖子，眼睛一瞪，接著被人一撞，她便被靠在馬車外，腦袋一歪，脖子上一道血柱，滋滋噴了出來。
無數的沿街攤位被撞翻，挑貨的擔子被衝垮。
喧鬧聲中，幾聲聲嘶力竭的吼叫，帶著無窮的恐懼，終於響徹四周。
「妖怪！」
「妖怪殺進來了！！」
「妖怪啊！！！」
悅來客棧二樓，至善大師起身朝遠處一看，天空中果然有一隻蝙蝠妖在振翅飛翔。它滿臉令人驚悚的笑容，猶如頑童，面對著底下滿城驚慌失措的百姓，玩鬧得不亦樂乎。
「妖孽！豈有此理！光天化日出來作惡，簡直是不把我雲真子放在眼裡！」
樓上刀客大喝一聲，腳踏客棧二樓的欄杆，直衝出去。
明明看似笨重的體態，在衝出欄杆後，非但沒有往下落，反而身後寶刀瞬間出鞘，化作「飛刀」。雲真子腳踩上去，口中高喊：「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在下方人群一陣驚呼聲中，便朝妖怪疾飛而去！
城內百姓瞬間沸反盈天，山呼海嘯。
「仙師！仙師來了！」
「殺了它！」
「仙師！給我爹報仇啊！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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