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不亮,李逍便已經醒來。
曾經每天半夜睡不著,天亮睡不醒的他,也已經慢慢的適應了這個時代的作息方式,大家慣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李家莊的人也是天微微亮就已經基本上起來了,不會有睡懶覺的人。這年頭,不管是地主還是員外,不管家裡多有錢,在家睡懶覺都是會被人一致鄙視的。
起來跑一圈步,李逍路過書院,便也進去轉一圈。
書院的學生最近一邊學習外,也一邊在忙著抗旱。書院後的那片荒地,經過幾個月的時間,已經平整的很有型。高低不平的地方已經推平,雜草灌木也都除去,連石子都給撿去。
本來今年這裡會是一塊不錯的糧田,特別是有書院裡廁所挑來的糞肥,能大大改善這塊荒地的肥力。
去年打下的水井,還有坡下挖的幾個水塘也能提供所需之水。
可是今年太旱了,幾個水塘已經快見底,田間打的幾口井,也都已經深及見底,打上一桶水十分費力。
水井太深,楊夫子正跟幾個匠人在商量,準備打制幾架井車。井車是專門用於在水井裡取水,比起手搖的軲轆更要有效力一些。
「現在天太旱,井水太深,架井車得極深,一架井車得費很多材料、時間。」一位老匠人說道。
一般這種情況下,井車是很划不來的。
「每口水井都打上一架井車,儘快打好,錢不是問題。」李逍替楊老夫子做主。
書院這片荒地,也就幾十畝,基本上都是以學生們勞動耕作為主,如果靠學生們跑到很遠的藍溪河裡去挑水,那也太為難學生們了,都是才七八歲的孩子,就算再早當家,也不能這樣勞累的。
老夫子說起眼下的旱情,也是憂心忡忡。
「都有好些孩子提出想請假回家幫忙抗旱了。」
書院裡大多是鄉里農夫子弟,家裡這時都全力在抗旱,他們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們小小年紀,回家也幫不到多少忙,還是讓他們安心留在書院裡讀書吧。還有書院的這塊荒地,平時一些細活小活,可以讓他們來鍛煉一下,但是如到河裡去挑水這樣的事情,還是算了吧。都這么小,別把他們給累垮了。」
「今年這個旱情很嚴重啊。」老夫子嘆氣,「本來一切都挺順的,誰能想到這天有不測風雲呢。」
「人管不了天,只能管好自己。今年旱情嚴重,不少地方搞祈雨拜神的活動,我是不指望這些的,與其弄這些,倒不如踏實的組織大家合理分配下水源,共同努力把春耕完成,保種保水。」
百姓都是純樸的,雖然也有狹隘和小氣的一面,但那也是被逼迫之下無奈的選擇。
朝廷官府是管不到太鄉下地方的,這些地方只能靠著如李逍這樣有能力有威望,或者是那些大宗族的族長來主持。
在如今這種時局下,李逍覺得自己有責任站出來。
另一面,這也是與他自己利益迫切相關的,若是控制不住局勢,那麼水源分配不均,到時他自家的地都播種不了,播種下去估計都澆不足水。而他今年還管理公主的封戶,那可是涉及到公主食邑租稅兩成,超過千貫的一大筆錢。
「嗯,你建了合作社,給鄉親們分了牛,眼下在大家心中很有威望,你站出來說話,大家肯定是能聽的。不過這個事情,也得處理得當,若是處置得好,你以後威望更高,但如此處置不好,則大家會對你有怨言,甚至之前的努力都可能白費了。」楊老夫子贊成李逍的打算,但也小心提醒他要謹慎操作。
為了一點水,到時什麼樣的情況都有可能發生的。
李逍如今在藍溪鄉里的威望確實是極高的,這都是他一點點建立起來的,雖然當初李家幾代在鄉里本來名聲就不錯,但李逍來到後,又是建書院,又是建合作社,還免費借了上千頭牛給大家領養,這都讓李逍如今在藍溪有一呼百應的名頭。
附近的鄉民昨天收到李逍派人傳去開會的通知後,今日一早起來都是馬上就來了。
最近的也就是旁邊幾里地,遠的則可能有二三十里遠,但大家都來了。
不但加入合作社領了牛的那八百封戶來了,李逍家的佃戶們來了,鄉里其它剩下的人也來了,基本上藍溪河上下左右的人家都過來了。
天干大旱,爭水不可避免,這時大家也想聽聽李三郎會有什麼好的安排。
藍溪鄉有五個里,幾千戶人家,算是人口較多的一個鄉,比的上一些偏遠地方的一個縣人口。
按唐制,縣裡有朝廷任命的縣令、縣丞、縣尉,有的大縣還有主簿,都是有品級的官員。
但在鄉一級,卻是沒有正式官員派駐的。
在鄉這一級,大唐連一個鄉長都沒有,而是每鄉五個里,每里一個里長,五個里長輪流到鄉里主持鄉中事務,協助縣衙管理本鄉地方,幫助徵收租稅、安排瑤役、管理治安等事。
里長不過是個小吏,流外都不算。
但在鄉里也確實是實實在在的官家人,一般都是由各里中比較大的宗族之人擔任。
藍溪鄉如今情況稍特殊一些,有事大家不找里長們,而是都看著李逍。誰讓李逍名聲大,而且人緣好呢,不但能出入縣令衙門,還能跟長安的貴人來往。
今天五位藍溪里長也都早早來了,幾人聚在一起,看著李家莊整齊的新村子,看著那站的到處都是的鄉民,其實心裡還是有點酸的。
他們雖各為鄉中豪強大族之人,但論起這個號召力影響力,卻是拍馬也趕不上李逍的。
李逍一句通知,大家就全都來了。
上河裡的里長幽幽的看著這熱鬧的景象,「李三郎都有縣中柳使君的威望了。」
下河裡的里長呵呵笑道,「大災當前,既然李三郎願意站出來,這是好事啊,能者多勞嘛。」
里長雖然連流外吏都不算,但這幾個里長,卻幾乎都是世襲的,各自家族往往歷代都把持著這位置。
藍溪隔個幾年總會有大旱,時不時總要弄出爭水命案,但他們每一次都是相當狼狽,根本控制不了局勢,今年又是大旱,正頭痛呢,結果李逍站了出來,他們心裡其實是巴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