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懶得與你說笑話!」
千葉公主臉兒嫩掛不住,只好繃起臉來岔開話題:「我早已說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李魚道:「如果是這樣,今天在宴會上,我就應該大呼有刺客,將你拿下!」
楊千葉黛眉一蹙,疑惑地看著李魚。
李魚嘆了口氣,指了指自已的鼻子:「喏,我現在是吃皇家飯的,食君俸祿,為君為憂。我不管你的事,我管自已的事,不管是為了份內職責,還是為了升官發財,我站在皇帝一邊,有問題?」楊千葉登時語塞,是啊,李魚不是個平頭百姓。如果他務農或經商,還可以說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人家是官,是大唐的官,沒有舉報她,反而竭力掩護,這是多大的人情,這時候還說什麼井水不犯河水,
未免太矯情了些。
楊千葉沉默片刻,神情柔和下來,幽幽地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有我的責任……」
李魚打斷她的話道:「這個責任,是你硬要背起來的,是你身邊那幾個太監,硬要你背起來的,你根本不該去背負一朝一國的重擔!」
李魚輕輕吁了口氣,又道:「況且,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你真的相信,只要殺了皇帝,你就有機會?」
「有!」
楊千葉兩眼放光:「很多事情,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複雜,其實只要抓住一個機會,有時候,就只缺少那一個契機而已。況且,我並不是毫無根基,大唐立國不久,朝野之中,盡多隋氏舊臣,我……」
「你已經不可救藥了!」
李魚失望地搖頭:「你走吧,馬上離開!明天早上再遇見你的話,我會叫破你的身份!」
楊千葉直勾勾地盯著李魚,許久許久,唇角漸漸勾起一個嫵媚的弧度:「你不會的。」
李魚冷笑:「我有家有業,還有家人,你以為我會被你害了前程甚至性命?」
楊千葉的眼神飄忽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換一個人,我信,這理由,很充分。但是你,我不信!」
她溫柔地笑了笑,輕輕握住了李魚的手:「不要問我理由,我也說不出來,那是一種感覺。」
李魚此時真有一種掐死她的衝動。你仗著我不會害你,就如此肆無忌憚?
楊千葉咬了咬下唇,仿佛下了一個什麼決定,鼓足了勇氣,暈著臉兒,閃閃發亮的眼睛盯著李魚,道:「狡兔三窟,而我,三十窟都不只,如果我想安穩地藏起來,就算是皇帝,一樣找不出來!」
李魚欣然道:「你願意安分地過自已的日子了?」
楊千葉莞爾:「我是說……你的家人,我可以把他們都藏起來,藏在民間,生活優渥,平靜安穩,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牽累到他們。」
李魚有些發呆:「我的家人?我的家人為什麼……」楊千葉紅著臉搶白,似乎再多等一會兒,她就沒有勇氣再說出來:「我知道你對我的好,我不介意你已有了妻子,我願意把自已……給你!我不要名份,什麼都不要,只要我們有了孩子以後,要有一個男孩
,繼承我楊家衣缽!」
李魚呆住了。楊千葉臉蛋兒滿是羞羞的紅暈,說不出的動人:「好不好?你跟我走,站在我一邊,那我們就再無衝突了?你還蠻有小機靈的,也可以成為我最好的幫手。我們可以一起奪回這萬里江山,把它交給你的兒子
……」
李魚從她越攥越緊的掌中抽出手,用手背在她額頭試了試。
大隋小公主殿下金枝玉葉身,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有些發呆:「你幹嘛?」
李魚道:「我試試,你有沒有發燒。」
楊千葉這才明白過來,又羞又憤:「我一片真心對你,你以為我是胡說八道?」楊千葉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論模樣,就算你們男人神魂為之顛倒的絳真樓戚小憐姑娘,難道比得了我?論身份,好歹我也是前朝皇室,貴胄之身!而且……我有敵國之財富作嫁妝!我還不計較你已有了女
人,你說,我哪一點配不上你。」李魚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已的脖子,慢吞吞地道:「第一,不管是什麼,都得有命去享受,那才是好東西。千葉姑娘,你不會成功的,哪怕你成功刺殺了皇帝!你高高在上,不了解下邊的人都在想什麼,相
信墨白焰那些人,也不會告訴你這些。大隋舊臣,已經投了大唐的,是不會響應你的,因為他們降過,他們不會相信,當大隋匡復之後,你楊家對他們依舊不計前嫌。沒隱於民間的隋室舊臣,也會有大半不會響應你,拋棄現在的安穩生活,把
腦袋系在褲腰帶上,去跟著你謀一份不可判斷的前程?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會權衡利弊,不會你這廂振臂一呼,重新豎起隋楊大旗,他們就歡欣鼓舞而來。而民間百姓,更不可能響應你。老百姓不會在乎是誰坐在那個位置上,當今皇帝做得不錯,老百姓的日子過得也不錯,他們會希望再經歷一番戰亂紛爭?隋末十八路反王,殺得烏煙瘴氣,老百姓餘悸未消
呢。」
楊千葉越聽,臉色越是蒼白。
李魚慢慢站了起來,直視著楊千葉,從仰視變成了居高臨下:「第二,不錯,你是非常美麗,你是身份高貴,你是富可敵國……」
李魚一邊說,目光一邊徐徐上下移動,仿佛在打量一棵小白菜的成色,而那棵水靈靈的小白菜,已經快要氣到冒火了。「可這些,都不足以令我為你動搖,因為我現在的小日子過得也不錯。我既不是三四十了,卻連婆娘都討不上的光棍漢,也不是有了上頓沒下頓的窮漢子。我都不肯,你想想,天下間究竟有多少人願意跟著
你,去用命換一個大好前程?」
楊千葉的拳頭慢慢地攥了起來,咔巴作響。
李魚對她的心理打擊是一方面,對她終於鼓足勇氣,說出了一個曾經偶爾想過,卻連深思也不敢的念頭,卻遭到直截了當的拒絕,更是一個令她惱羞成怒的打擊。
李魚道:「幹嘛,要揍我?我還有第三點沒說呢。」
楊千葉咬著牙根兒道:「你說!」
李魚道:「第三,我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很驕傲的男人,我若寵我的女人,那她騎在我頭上,我也願意。可前提是,我願意。而不是如你所設想,屈居其下,做一個為人延續後代的種馬!」
楊千葉「呼」地一拳向著李魚的鼻子砸過來。
李魚很鎮定地站著,一動未動。
楊千葉篤定他不會出賣自已,李魚也篤定她絕不會傷害自已。
兩個人都有自已的堅持,也都不肯為了對方,放棄自已的堅持,偏又固執地認為,對方絕不會做出任何對自已不利的事情,哪怕是小小的傷害。
似乎,一種說不出的情愫,彼此都心中有數。
但不管說不說破,因為彼此的堅持,又絕無可能。
雖然沒有可能實現,但……有情就是有情,有情就會手下留情,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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