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桃花湖上
長安城是宮城、皇城、外郭平行排列,以宮城象徵北極星,以為天中以皇城百官衙署象徵環繞北辰的紫微垣外郭城象徵向北環拱的群星。
長安城的街數、坊數的設計也都有所依憑。皇城之南四坊,以象四時南北九坊,取則周禮九逵之制皇城兩側外城南北一十三坊,象一年有閏。
地勢上,長安城是從南到北漸次降低,宮城在北,處於相對較低的位置,所以北邊的水也比南城要多。長安城不比洛陽或金陵,沒有大河貫穿其中,但是有人工修建的諸多水渠,形成了人工河與人工湖。
羅霸道忍痛將他那口邪門的刀塞進一個牆洞裡,和紇干承基沿著小巷走到盡頭,就有一座人工湖,波光粼粼,垂柳繞湖,甚是清澈。二人歡呼一聲,一頭扎進了湖裡。
一身的腌臢洗了個乾淨,這才省起衣服還沒脫。如此沐浴總覺得不夠乾淨,紇干承基便趟水出去,寬了衣裳,只著一件犢鼻褲,重新躍回水中。
羅霸道披頭散髮的正在搓洗頭髮,瞧他舉動,忙也上岸脫了衣裳,這廝看看四下無人,乾脆連犢鼻褲也脫了,赤條條一絲不掛地就回了水裡。一個出身西北的馬匪頭子,不比紇干承基還做過軍官,你能要求他多少?
兩個人正洗得暢快,就聽遠處有人大聲叫道:「剛剛聽人指認,不是說有兩個行蹤鬼祟的乞丐到了這邊麼?怎麼不見人?」
紇干承基一驚,立即探頭望去,就見一群人手持著鋼刀,正站在另一條巷口東張西望,因為湖邊堤岸修得較高,二人就在湖邊,他們站在岸上,一時反而看不到他們。
紇干承基臉色一變,馬上向羅霸道打個手勢,迅速向一邊游去。羅霸道心領神會,馬上緊隨其後,只是匆忙間完全忘了自己正赤條,一絲不掛。
岸上,那伙大漢的頭目把手一揮,喝道:「沿湖向兩側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坊中,李魚在前,負著雙手溜溜達達的,放慢了腳步,欣賞這唐時街坊風光,以他的心境,就仿佛走進了一幅古畫,那種心情、那種感覺,別樣地不同。
深深跟在李魚後面,可沒有李魚那種悠閒自若的心情,跟行了一陣,深深忍耐不住,終於上前兩步,先呲出一口小白牙,聲音也帶了四個加號的甜度,討好地喚道:「小郎君」
一個君字繞了三道彎兒,旖旎的不行。
李魚臉色一板:「好好說話!」
深深馬上乾脆地道:「咱們租輛車子好不好?」
李魚下意識地往她腳上瞟去,唐時女子,沒有裹腳的習俗啊,都是天足,這才走了幾步路,就抗不住啦?看來平時是不大逛街。
李魚揶揄道:「怎麼,腳走痛了啊?」
深深苦起小臉:「不是腳痛,是肩酸,腰酸,背也酸,乏呢!」
李魚道:「嘿!你幹什麼了啊?又沒讓你扛活兒,你肩好吧,咱租車。」
李魚說到一半,看到深深活動了一下肩膀,又託了托胸,雖然動作很小很可還是落在了他的眼中,登時明白過來。這閨女,負重大呀。
李魚左右尋摸,尋找腳夫,不想腳夫沒有尋到,卻見幾個百姓扶老攜幼,興沖沖地往前走。
「快快快!去晚了怕沒熱鬧看了,趕緊的。」
「長孫老爺的門兒真叫人堵了啊?誰這麼大膽子,太有趣了!」
「那可不,堵門的咱不認識,可是敢堵當朝宰相國舅爺的門,准也不是好惹的。」
深深一聽,頓時肩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兩眼爍爍放光,一把拉住李魚的衣袖:「小郎君,有熱鬧看了呢,快走,快走。」
「哎,你別扯我衣服,男女授受不親」
「愚腐!快走啦!」
愛看熱鬧的深深不由分說,扯起李魚就走。
「是不是胸大的人真的無腦啊!長孫老爺的門被人堵了誒!這位長孫老爺還是當朝宰相、堂堂國舅!難道她就沒想到點什麼?哦!對了,這鍋是我的,不是她的,她當然不在乎!」
李魚一聽,就知道是尉遲恭堵了長孫無忌的大門,這熱鬧他才不想看,他巴不得避這風口兒遠遠的,奈何深深姑娘健步如飛,李魚猶猶豫豫間,已經被她扯過一條十字大街,前方寬巷中一處宅邸,府前已經圍了許多人在那裡。
既已到了這裡,李魚反而不想躲了。大抵那心情,就跟一些犯罪分子喜歡混在人堆里去現場看警察辦案,似乎了解了詳情,心裡就會更安穩些。
那座宅邸,十分壯觀。門有牌樓,下有階石,門前一水兒的青磚漫地,拴馬樁、燈杆旗杆兒,一應俱全。門楣下懸一方牌匾,上書三個大字:長孫府!
長孫無忌的府邸,占地比褚龍驤那座府邸還要大上三分之一,七進的宅院,第六進的院落中,竟爾擁有一座小湖。
正是春光明媚的時候,桃花綻放,桃花林旁就是波光粼粼一座小湖,湖水向桃花林中引出一條小溪,溪邊花樹盛開,碣石掩映,流水潺潺,落英隨風而落,飄落在溪水上,仿佛美人俏面,額頭貼黃。
七八張蒲草蓆子依著地勢,就鋪在一棵棵桃花樹下,每張席上都有矮几若干,許多男女據席而坐,談笑風生。
茵茵草皮,桃樹繽檢錄,樹葉都是新綠,被陽光一映,發出嫩黃的顏色。四周有俏婢美侍服侍,其情其景,如詩如畫。
長孫無忌坐在一張席上,旁邊就是潺潺流水,水上有許多青銅的酒爵順水飄流,爵中盛著美酒。一爵美酒飄到長孫無忌身旁,被一縷水草絆住,停在了那裡,眾人鼓掌大笑。
按照今天的規矩,酒爵停在誰那裡,誰就得滿飲美酒,然後還要獻歌或獻舞一曲。長孫無忌已然酒至半酣,見狀拋須大笑,欣然將酒一飲而盡,起身離席,在眾人歡呼聲中舞蹈起來。
他一聳肩、一甩臂,踢踏循律而行,別看是個半百的老頭子了,跳得還蠻優美的。
在這些的內宅之地舉辦宴會,赴宴的當然都是自家親族,開的是家宴。而長孫無忌的親族,除了長孫氏,就是皇族,所以在座的有不少皇子和公主,以年輕人居多,長孫無忌置身期間,似乎也年輕了許多,玩得不亦樂乎。
這時候,長孫府的管家倉惶跑來,因為都是自家親眷,所以也不必有所掩飾,直接就叫道:「阿郎,壞了壞了,尉遲恭領著一家老小堵了咱們家的大門,在那兒大呼小叫的也不知要做什麼,現在府外圍了好多人!」
「什麼?」
長孫無忌一呆,賣宅子給尉遲恭那事兒都五六年了,他早忘了,一時也想不起哪兒跟尉遲恭起了糾紛,登時惱怒起來:「這塊黑焦炭,老夫哪裡得罪他了?走,看看去!」
長孫無忌怒氣沖沖拔腿就走,各席上親族圍訊也是又驚又笑,紛紛跟了上去,一時間林中一空,只有坐在池水最上游臨近小湖邊的一個白袍少年依舊端坐在那兒,紋絲沒動。
看到眾人大呼小叫地跟著長孫無忌離去,這白袍少年慢慢端起面前的酒,輕輕呷了一口,唇邊微微泛起一抹恬淡的笑意,似乎沒有什麼意外的事情會讓他感到新奇、有趣。
一個面如冠玉、正當少年,心境卻似一個枯木般老人的公子,坐在生機盎然的桃花樹下,其情其景,儼然如畫。
直到連侍婢丫環也都紛紛散去,他才扶膝而起,舉步向湖邊走去,看他步履蹣蹦,竟然腿有殘疾。
湖邊一架曲橋,通向湖心小洲,九曲浮橋之上,一個桃紅羅裙的少女一手抓著魚食,一手拿著子,正用誘餌兒捕魚。
她拋一把魚食,引得魚頭攢動,立即便使子去捉,不料那些魚卻機警,她子一動,那些魚立即紛紛逃散,氣得少女鼓起了桃腮,好不懊惱。
湖邊白衣跛足少年見此一幕,唇邊才真正泛起一抹有趣的笑意,或許是那少女呈現的童真,打動了他。
這白袍少年,就是大唐太子李承乾。而那紅裳少女,則是他的御妹高陽公主。
李承乾是當今太子,可是最受寵的卻是越王李泰。
越王李泰,兼領左武侯大將軍,鄜州大都督,兼夏、勝、北撫、北寧、北開五都督,督常、海、潤、楚、舒、廬、濠、壽、歙、蘇、杭、宣、東睦、南和等二十二州軍事,同時受封的皇子李恪,封地只有8州。
如此寵冠諸王,甚而凌駕於太子之上,李承乾豈能沒有心理壓力,於是和御弟李泰乃至其餘諸王貌合神離,便也並不稀奇了。不過,對並無威脅的御妹們,李承乾倒還還是有一分手足之情的。
眼見高陽在那兒捉魚,玩得不亦樂乎,李承乾便拖著微跛的一足,向她蹣跚走去。
此時,湖水之下,紇干承基正舒展雙臂,奮力向前游著。這時他的左足忽然被人一把抓住,把紇干承基嚇了一跳,急忙扭頭一看,就見羅霸道在水中向他急急打著手勢,雙目怒突,顯然是憋得狠了。
紇干承基趕緊一團身,拖住羅霸道力盡欲沉的身子,雙足用力向下一踹,架著他向水面竄去。
曲橋之上,高陽氣鼓鼓地從腰間囊里又抓了一大把魚食,向水面上狠狠一擲,紇干承基架著羅霸道竄出水面,不約而同地張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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