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埃琳見他們消失在碼頭上,向船頭的摩根喊道,「我們的船還能掉頭回港麼?」
「恐怕很難,小姐。」水手眺望遠處海面上連綿不斷的船帆與旗幟,「如果我們兜一圈轉回去,可能要在深水區排隊等至少一天,才能再次進港。而且奎里昂老爺特意交代我看住你們,決不能誤了到密斯特入校的事。」
「如果舅舅知道事情緣由,他是不會責怪你的!」
「我不想拿自己的職業生涯冒險,小姐,」摩根轉頭指揮水手們,「降帆,啟動以太符文,全速前進!」
「這也許是費恩唯一的機會了...」埃琳低聲自語,目光逐漸變得堅定,「摩根,替我轉告費恩,我很遺憾,不能和他一起參加入校的歡迎儀式了。」
「小姐,你想做什麼?」
摩根察覺到不對,大步走向少女,卻見她掀起長袍踩上圍欄,縱身跳進大海!
「小姐!」
摩根沒料到她竟做出如此大膽的行徑,當即嚇出一身冷汗,他立即招呼那些船員們升帆停船,撲到圍欄邊上,此時聽到動靜的費恩也從船艙里出來,一頭霧水地來到甲板上,正看到埃琳浮出水面。
「埃琳?!」
他嚇了一跳,「你怎麼跳下去了?!斯托維恩先生呢?」
「出了點小問題,他回阿卡納去了,但是沒關係,我會把他完完整整地給你帶回來!」埃琳吐了一口嗆到嘴裡的海水,「放心吧,我可是你的姐姐!」
「埃琳...」費恩有些感動,「姐姐,我會為你向古樹祈禱的!」
「少爺,連你也...」摩根頭疼地捂住腦袋,眼看埃琳離碼頭越來越近,他將幾名船員都召集過來,對他們吩咐道,「你們照顧好少爺,繼續開船往沃頓走,不能誤了密斯特大學入校的時間。」
「摩根,你這是要做什麼?」
費恩看他在腰間系上兩把短劍,有些疑惑地問道。
「總不能真把小姐自己丟在阿卡納,」摩根苦笑,「要是她出了什麼閃失,奎里昂老爺一定會把我們這些人發配到沙漠種樹去,這輩子都別想回家了。」
說完,他也閉氣跳進海面,向碼頭方向遊了過去。
摩根在利亞頓商行做了二十年的僱傭船員,水性極好,等他游到岸邊時,埃琳已將濕透的長袍脫了下來。
她裡面穿著輕薄透氣的皮革甲衣,高挑婀娜的身段在濕衣下一覽無餘,大大方方地露出兩條纖細的長腿,象牙般白嫩的膚色在陽光下褶褶生輝,引得人們紛紛為之側目。
「摩根?」她撥掉黏在臉頰上的金色髮絲,見摩根爬上碼頭,有些意外,「你怎麼也來了?」
「小姐畢竟是第一次來阿卡納,人生地不熟的,最好還是有個人照應。」摩根扶著腰間兩把短劍,用眼神警告四周那些上下打量小姐的無禮之徒,「我好歹也來過阿卡納幾次,可以給您提供一些幫助。」
「你是個可靠的人,我會向舅舅轉述你的忠誠,摩根。」
埃琳甩甩手上的水珠,看向格溫離開的方向,「格溫剛才朝這邊走了,我們就沿這個方向去找他吧。」
「小姐,」摩根指向遠處聳立的紅色鐘樓,「或許我們應該到那兒去看看。」
教堂傳來急促的鐘聲,每次敲三下,三次一循環,埃琳抬頭看向鐘樓上盤旋的飛鳥,隨著鐘聲不斷,碼頭上的人們漸漸停下腳步,朝鐘塔方向駐足觀望。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那是喪鐘,小姐。」摩根面色嚴肅,「與精靈不同,當一位虔誠的教徒死去,所在教區的教堂就會為他敲響喪鐘。」
「他?」
「若死者是男性,每次敲鐘三下,如果是女性,則每次敲兩下。」
聽到摩根的解釋,埃琳心中不禁冒出一個疑問。
喪鐘為誰而鳴?
······
他們趕到教堂時,喪鐘已停。
教堂外圍著許多人,多是居住在教堂附近的市民,男人,女人,孩子,他們在低聲議論,格溫茫然地看著那些陌生的臉,在人群中發現幾張熟悉的面孔,孚德、伊甘,幾個弗拉姆的叔叔,還有老教士和修女。
他們聚集在教堂外圍,大門前守著幾名城市警衛。
不知是誰最先注意到了他,人群很快就安靜下來,在格溫面前向兩側分開,讓出一條通往大門的道路。
他渾渾噩噩地拖動雙腳,走向教堂,四周那些戳刺在皮膚上的目光中夾雜著同情、擔憂、恐懼,最終都被淹沒在巨大的悲傷中,像一片灰暗的霧靄包裹感知的肌膚,人們都知道,今天他們永遠失去了一位正直可敬的兄弟,一位導師,一位牧者。
「這裡暫時已經被封鎖了,不要過來!」
一名警衛看到格溫靠近,出聲喝止,這時身旁的同僚在他耳邊低語幾句,警衛臉色立變,摘下帽子退到一旁。
走進教堂後,格溫開始跑,腳步聲在莊嚴肅穆的大廳中迴響,中殿,側廊,他衝上樓梯,推開門,房間裡已站了幾人。弗雷,摩恩,赫爾,還有議員何塞,以及警衛隊長安德森。
幾人看到他後都有些吃驚,但格溫卻並未理會,他自顧自地走進房間,胸膛中又一次感受到那種撕裂般的痛苦——他在福特夫妻身上感受到的那種痛苦。
舍戈爾·斯莫夫側躺在地上,左手放在胸前,右手前伸,雙眼瞳孔渙散,格溫握住他的手掌,冰冷的涼意從指尖穿過血肉骨骼,刺入脊椎,令他不自覺地戰慄,傳遞著殘酷的訊息——死亡。
神父已死,這是為他而敲響的喪鐘。
「什麼時候發現的?」
他聲音冷靜得可怕。
「是我在今天早上發現的,」摩恩出聲說道,「昨晚我和諾菲小姐在警備廳整理卷宗,一整夜都沒有回教堂休息,今早回來時,才發現神父已經...」
「死因?」
「心源性猝死,」摩恩看了眼弗雷,「發現神父死亡之後,弗雷小姐立刻就做了檢查。」
「你的意思...神父是自然死亡?」
「諾菲小姐已經檢查得很仔細了,神父身上沒有任何外傷,屋子裡也沒有留下任何發生過衝突的痕跡,我知道聽起來有些難以接受,但這就是事實,神父的死因不是他殺。」
摩恩低聲說,「趁現在多陪他一會吧,我得去跟修士他們商量葬禮的事情,珍惜眼前人,格溫,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來臨。」
說完,他走出房間,弗雷來到格溫身旁,「我很抱歉,格溫。」她看上去有些愧疚,「如果昨晚摩恩沒有去警備廳,或許還能早些察覺,救下神父。」
「這不是你的錯,諾菲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