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的話音很平淡。
但他的話語落在沃靈竹耳中,令其神色接連變幻了數次。
某人的言語明擺著告訴了她,前者是私底下為管理總局局長辦事。
管理總局局長什麼概念?
或許對宗門子弟而言,江遼的修為並沒有多高。
但人的份量不一樣。
江遼,是真正一句話能影響龍宇走向的大人物!
不過這並不是重點。
重點是。
有關江遼妻室遇害的事,沃靈竹還真知道一點。
眼看沃靈竹傾聽著自己的話語臉色逐漸呈慘白狀,很明顯確實有知道一點內情,李敬眯眼。
「你都知道些什麼?」
「我……」
沃靈竹抬眼。
她想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然而面對李敬臉上鬼怪面具下攝人的雙眼,她不敢嘗試去否定。
猶豫再三,她低聲開口。
「那件事,我確實知道一點。不過事情跟我沒關係,跟巫蠱門及其他門內子弟也沒關聯。」
李敬聞聲皺眉。
「這話怎麼講?刻蝕術理應是出自你們巫蠱門?」
「這……」
沃靈竹遲疑,道。
「刻蝕術確實是巫術體系中的絕學,但這巫術絕學並非我們巫蠱門一家獨有。苗疆秘境有足足三百大小巫門,其中有過半巫門有涉及到刻蝕術,只是有資格讓門內弟子入世修行的巫門沒多少而已。」
聽得如此言語,李敬姑且認可著點了點頭,而後目光直視著她。
「你斷定事情跟巫蠱門沒有關聯,莫非知曉具體是何人所為?」
「沒有,我不知具體。」
沃靈竹飛快搖頭,道。
「當年那件事我沒有參與,也沒資格參與。之所以有些許知情,是因為當年事發後一名在至聖會內部混得不錯的友人曾向我透露過些許信息。」
沃靈竹言語間,某人始終注目著她。
見她不像是撒謊的樣子,李敬詢問。
「你那位友人是?」
「霧隱門,單文。」
沃靈竹沒含糊給予回應,隨後補充道。
「不過恐怕前輩你沒辦法找到他,十多年前他已因步入七境離開龍宇回歸霧隱門。」
李敬沉默。
好不容易有一個知情者,但卻已離開龍宇回歸宗門。
這,確實沒法再找到。
不說他不知霧隱門在什麼地方。
真要去跑一趟,非常費事。
但單文這身份,讓他想到了黑蝶調查得來四人名單中的第四人。
「通過調查煉凝心,我得知有一個名叫單夢的霧隱門子弟與其關係不錯,平日裡是姐妹相稱。你口中的單文跟這單夢,可是存在著某種聯繫?」
「我不知前輩你口中單夢是何許人。」
沃靈竹搖頭,道。
「凝心跟我不一樣,她在暴露選擇自盡之前一直都是至聖會的核心人員,她能接觸到的人我接觸不到。當初我還在至聖會核心時,單文是我唯一接觸過的霧隱門子弟。」
沒能確認到單文與單夢存在聯繫,鬼怪面具下李敬臉色不太好看。
這沃靈竹,好像價值不算很高?
明明是知情者,但就只知道這麼一點?
仿佛能感受到李敬暗藏在鬼怪面具下的不悅,沃靈竹表現出了極其強烈的求生欲,快速低語。
「當年單文透露給我的信息不多,主要是抱怨至聖會元老太過胡來,威脅到了整個至聖會的平穩發展。聽其口風,事情應該是至聖會幾位元老級人物出手。他們很神秘,即使是核心成員也不知他們具體是什麼身份。」
說著,她又道。
「我可以告訴前輩你的是,至聖會元老總共有九位,其中有四位是隸屬不同宗門的宗門弟子,剩下五位是在國都有厚實根基的人士,是體系中人還是民間人士我說不準。可以肯定的是,九位至聖會元老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七境人士。」
李敬傾聽過沃靈竹言語,面具下依舊臉色不太好看。
論個人修行。
陸綺妃甚至強過丈夫江遼。
暗害了她的至少是一名七境,這方面李敬早有預料。
此刻沃靈竹的講述,於他而言意義不大。
單純就是讓他確認到,自己要找的不是尋常至聖會人員,而是九位元老之一。
考慮到刻蝕術是巫術體系中的絕學,嫌疑人範圍勉強算是可以縮小到是宗門子弟的四人之一。
然而沃靈竹並不知至聖會九位元老具體都有誰,連一個人名都沒辦法給他……
倒是有一點值得注意。
不論現世人員還是宗門子弟,步入七境都會「退休」。
宗門子弟「退休」後,理應需要回去宗門所在,至聖會元老中那是宗門子弟的四人卻滯留在了現世。
這,或許可以作為一個可探查的方向。
不過不排除他們跟自己一樣,對龍宇官方隱瞞了修為。
輕吐一口惡氣,李敬道。
「我得走了,先前為了滅掉你布置的蠱蟲我鬧出的動靜有點大,外面已有相關人員進行搜尋往別墅區裡面來了。你自己好好收拾一下,不要被人看出紕漏。」
說著,他轉身離開之餘,留下一句話語道。
「稍晚點管理總局有人跟你聯繫,可能是總局局長本人也可能是其他人,你自己跟對方溝通。至聖會沒有盯著你,不代表你的一舉一動一定不會被他們發現。你要是惜命,自己謹慎些。」
眼見李敬這麼輕易就走了,沃靈竹愣了又愣。
等到某人走出廚房,她才反應過來。
這一波,自己是傍上了管理總局局長這艘大船!?
沃靈竹受創不輕,精神萎靡。
但意識到自己抱上了管理總局局長的大腿,她的精、氣、神立馬變了一個樣。
一副我覺得我又可以了的模樣……
作為犧牲品被至聖會放在明面上,沃靈竹是想宗門都回不了,只能迫不得已滯留在現世。
在這隨時可能吞噬自身的絕境中,她看到了希望。
李敬已然離去,自然不會知道別墅里沃靈竹有何轉變。
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在意。
絕境中重燃希望。
他沒遇到過,體會不來。
長久以來都是「關係戶」的他,對自己認識某些大人物也沒如何直觀的感受。
……
離開沃靈竹的別墅,李敬很是低調地找了個無人位置解除風王玄衣,開啟無聲魅影配合煙瞳遮蔽氣息的作用順利離開了別墅區。
他滅掉蠱蟲造成的動靜不僅惹得冬燁市巡查局有大隊人員在附近出沒,管理局方面也派出了數個隊伍,正逐一對各個街區排查。
找到沃靈竹那邊,只是時間問題。
不。
準確地說。
他們一定會找過去。
畢竟沃靈竹作為明面上被確認至聖會成員,本身就有被人盯著。
臨近街區出現異常的動靜,有關知情者定然會有人懷疑到她頭上。
甚至至聖會也會因此有察覺,悄然刺探一波。
只不過不論巡查局還是管理局亦或至聖會,都不會愚蠢到直接找沃靈竹本人。
三方都會裝模作樣一波。
爾虞我詐這種事。
李敬並不擅長。
但他並非完全不懂。
為避免有意外情況發生,李敬順著街道走出了一段路,到了足夠遠離沃靈竹所在別墅區的位置他才揭下煙瞳,解除無聲魅影。
此時時間,臨近晚上七點。
黑夜,已然降臨。
苦等的夜晚已經到來,李敬多耽擱,臨街攔下一輛出租車吩咐司機往國都走。
坐在出租車上,他給江旖旎發了個消息說明沃靈竹的情況,讓她去跟江遼溝通。
這事他要自己說,江遼未必會提意見但定然會有不滿。
讓江旖旎這漏風小棉襖去更合適一些。
江遼是聰明人。
李敬相信由江旖旎與其溝通,其應該體會得到自身避免直接跟他溝通的「用心良苦」。
……
晃眼,又是兩個多小時過去。
晚上九點出頭。
李敬乘坐出租車返回國都,來到了單夢所在的街道辦辦公室。
單夢這第四人,他原本是準備放在最後。
但有沃靈竹提到一個關鍵知情者單文,單夢在他這裡優先級高了不少。
要找單夢,很簡單。
按照黑蝶提供的信息。
這位作為街道辦主任敬業得很,天天加班到晚上十一點。
不出意外,她此事應該是在辦公室加班。
李敬下車看過去,此時街道辦辦公室也確實有明燈亮起著。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
有過兩次類似操作,李敬熟練到不行。
隨手摸出手機讓小礙幹掉臨近街區所有的監控攝像頭,他心念一動一發靈神低語出去給予附近民眾暗示,關閉無聲魅影掏出煙瞳穿上風王玄衣,徑直步入街道辦辦公室。
深夜裡的街道辦辦公室。
沒有辦理業務普通市民,僅有幾個敬業的當地管理人員在加班加點處理沒處理完的事務。
李敬徑直上到街道辦二樓,來到主任辦公室門前抬手扣門。
「篤篤」。
辦公室里內很快響起一個清麗的女聲。
「進來。」
得到回應,李敬推門。
辦公室里,單夢本人正在查看著一份文件。
聽得開門的動靜,她下意識抬眼,隨即皺眉。
由於李敬的暗示影響。
儘管某人是大搖大擺推門進來,可她眼裡門開後沒有任何人進來。
如此異狀,令單夢意識到不對。
方才她也沒留意。
此刻有了意識,她發現在自己六境感應之中整個街道辦二樓僅有自己一人沒有其他人。
單夢很警覺,「蹭」一下起身。
「誰!?」
話音未落,李敬在她面前解除了對她的暗示。
冷不丁見到青衣鬼面的某人毫無徵兆出現在近在咫尺的位置,單夢臉色變了又變,本能想要退後拉開距離卻發現身後就是牆體無路可退。
「坐下,不要干蠢事。」
李敬淡然出聲。
迎上此番話音,單夢神色陰晴一陣,依言坐下。
李敬突然就出現在眼前,給她帶來了太多震撼。
人要是想殺她,她可能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坐定在位置上,單夢微微眯眼,取過一旁的茶壺倒了一杯送到李敬面前隨後嫵媚一笑。
「閣下可是那位李姓巡查?」
李敬正打算開口來著。
哪料到對方會主動開場,且是以自爆的方式?
直接提到他本人,這完全是在變相說明她是至聖會的人。
迎上單夢的話音,李敬沒有自亂陣腳,平淡回應。
「抱歉,讓你失望了。」
得到否定的回覆,單夢凝視李敬一陣,嘴角泛起如花的笑意。
「想來也是,閣下修為高強小女子自愧不如。如果是那位李姓巡查,就算有差距也不至於差這麼多。」
說著,她翹起二郎腿。
「同樣的話,恐怕得回敬給閣下,我這裡也得叫閣下失望了。我什麼都不會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沒等李敬發話,她又輕蔑一笑。
「我們霧隱門的探聽能力不比任何人差,陰詭門的雜碎在暗中調查我,我昨夜便已察覺。他們還真是老樣子,沒有龍宇之前充當朝廷鷹犬,有了龍宇依舊是充當狼犬。」
「……」
李敬沉默。
倒不是他不想說話。
而是這位一口氣把能說的全說了,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啥。
這位倒也挺運籌帷幄。
不僅通過煉凝心聯想到了他本人,且還察覺了陰詭門的調查。
這還不算。
明知自己會被人找上,她並未做任何防備安排,靜等有人上門。
注目等著自己回話的單夢,李敬無言片刻,閃電般探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拎起來。
「想死?如你所願。」
瞬間被制,單夢的從容頓時不再。
關鍵。
李敬不按套路出牌。
她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其實是試探李敬的態度。
誰想到這位真就直接要下殺手?
再不濟,她也是體系中人。
不論對方是什麼來路,只要不給理由,誰敢說隨意對她下殺手?
然而李敬就是做了……
此時單夢想反抗,哪裡還來得及?
關鍵掐在她脖子上的大手,有著無與倫比的恐怖力道。
以至於她被提起來的一瞬就有窒息感。
掐個脖子就叫一名六境感到窒息,這得是多麼恐怖的力道?
且在恐怖的蠻力作用下,她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脖頸即將斷裂,一身六境修為愣是提不起半分,完全無力抵抗。
要死……
單夢花容失色,勉強開口。
「饒……」
僅吐出一字,「命」字尚未來得及出口,單夢的意識便開始渙散。
她一六境,即將窒息而亡……
令她感到羞恥的是。
在這瀕死之際,一股熱流不受抑制順著自己纖長的玉腿悄然流下。
算了……
反正要死了……
單夢絕望閉眼。
「砰。」
單夢摔回到座位上。
錯愕之餘,她貪婪地大口喘息。
喘好幾口氣勉強緩過勁來,她無言抬眼。
入目李敬臉上兇惡的鬼怪面具,她眼底閃過一絲驚懼。
李敬最後是放過了她不錯,但瀕死體驗她確實有了一回。
且事實上。
她頸椎已經大片裂開,離粉破碎只差一點。
李敬鬆手只要再慢一點,在其恐怖的蠻力下無法凝聚自身修為的她便將香消玉殞。
屆時,她將死得極其憋屈……
撇開失禁不談。
堂堂六境被人生生掐死,說出去怕不是得被人笑掉大牙。
李敬當然不會就這麼殺了單夢。
他現在不是巡查的身份。
殺人,那就是犯罪了。
就算是巡查的身份。
在對方未有激烈抵抗或有疑似反社會傾向造成大規模損害前,他也不可能說殺人就殺人。
「你的覺悟似乎沒有你口中說得那麼高。」
平淡的話音響起,叫癱坐在辦公桌前的單夢臉色難看到極點。
面對李敬的注視,她無聲摸出一條毛毯蓋住桌下被打濕的長腿。
「托煉凝心暴露自身的福,我作為至聖會成員同樣已經暴露,成為棄子被榨乾最後一絲價值是已經可以預見的事。不過就這麼死掉不是我期望的結果,我可以對閣下知無不答,但我想知道我能從你這裡得到什麼?」
李敬聞言面具下神色古怪。
論對情勢認知,單夢比沃靈竹清晰不少。
瞧她這樣子,顯然從洞察到自身被陰詭門調查時就已做好待價而沽的算盤,要給自己找後路。
沒多想,李敬道。
「那得看你能告訴我什麼。」
話音未落,單夢揮手摸出一個u盤。
「這裡面,是我所知所有有關至聖會的情況。」
李敬見狀微愣。
單夢這波,講真有點把他給整不會。
這位早有待價而沽的盤算,可以理解。
但準備到這地步,實在是有些離譜。
專業二五仔?
伸手接過u盤。
李敬正想垂眼審視,單夢摸出一台筆記本放桌上推過來,示意他可以用筆記本電腦進行查看。
見人如此「體貼」,李敬卻之不恭拉過筆記本插上u盤。
u盤讀出,巨量的信息顯示出來。
尚未來得及細看,單夢開口。
「閣下蠻力無雙,不似人類修行者,莫非是非人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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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卡文,今天就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