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在黎明的暖陽中消融,一滴滴融化的冰水,從木製屋檐上落下,在門前留下一灘灘灰黑色的水漬。
房屋並不奢華,純粹的木製結構,裡面空間不小,卻擺放著一張石桌,以及兩張木床。
地面坑坑窪窪,極為簡陋、貧困。
維度牆壁上,那掛滿了一整面牆的野獸頭顱標本,無聲訴說著這戶人家的輝煌和強大。
「嗯,今天天氣不錯。」
白洛看著牆壁上掛著的銀鬃大裘,那是兩個月前,他同老叔與師姐一起,三人費勁千辛萬苦打回來的戰利品。
靠著它,白洛成為了亞頓村的村長,亞頓人的新首領。
然而日子並不像他想的那麼美好。
以前老叔管事,白洛不知道,現在他親自接手,才明白老叔的壓力有多大。
亞頓村位於灰岩山脈深處,要出村,至少得走個100里的山路,僅一個進出,就得花大量的時間。
而且道路蜿蜒崎嶇,馬車不好通行,可以走馬的地方,又是深山老林,不是經驗豐富的獵人,根本過不去。
也是因此,往來於此地的商人,微乎其微。
哪怕有,也會將價格壓到最低,並且挑選輕盈方便的土產,進行交易。
這讓亞頓人深惡痛絕,卻又無可奈何。
「有點暖和了。」
白洛如此說著,整了整雪白狼皮織成的禦寒風衣,然後用力撐起手中的拐杖:「但還是好冷啊。」
白洛·亞頓,一個來自藍星的穿越者。
「一眨眼,都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白洛魂穿到了這個世界。
他保留了前世記憶,成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魂穿異界,重新開始。
如果能配上一個金手指,白洛覺得自己也能成為人生贏家。
可是很遺憾,白洛並沒有得到什麼金手指。
不僅沒有外掛,連這具身體的父母都在他只有三四歲的時候,被山匪強盜們奪走了生命。
若非當時叔叔薩羅斯剛好回家探親,白洛估計自己也難逃一死。
「嘶~~」
邁著還有些不穩的腳步,白洛躍過了門前滴水的水簾,同時嘴裡抱怨著:「終日打豬,不曾想有一天,竟然被豬給拱了。」
「哥~~大哥~~」
遠遠的,白洛聽到了一個歡快的少女的呼喊,他轉頭看向遠方的土坡,臉上露出了笑容。
少女叫伊妮雅,是師姐伊瑟妃雅的親妹妹。
兩姐妹的父親是老叔最好的兄弟,他們一起外出冒險,有著過命的交情。
臨終前,他將女兒託付給老叔。
「我打到了,我打到了。」
伊妮雅身穿雪白的狼皮戎裝,那是老叔在三年前一次狩獵中,端掉的一窩雪狼。
趁著外面的貴族狗腿們沒發現,倒是給亞頓一家四口人,各添了一件禦寒的大衣。
「哥你看看,是不是它背刺你,拱斷了你的腿?」
銀白色的秀髮沾了清晨的露珠,靈動的眸子期待的看著白洛,活像一隻期待得到主人嘉獎的小寵物。
「臭丫頭,叫這麼大聲,是嫌我不夠丟人嗎?」
「銀鬃都被我劈死了,卻被一隻野豬拱斷了腿。」
白洛說著,親昵的揉著伊妮雅的秀髮:「很光榮?」
因為從小就由白洛照顧,將尚在襁褓中的女嬰,培養成了現在的英姿颯爽的大姑娘,所以兄妹兩人的感情,極為深厚。
這一星期來,伊妮雅一直都在尋找傷了白洛的那頭野豬,想要為兄長報仇。
比起姐姐的優秀,伊妮雅至今也只能狩獵些野兔野雞之流,差距極大。
「嘿嘿。。。」
「看看嘛,看看是不是它!」
伊妮雅性格單純,有些傻乎乎的呆萌,不過她向來與白洛親密。
兄長被野豬偷襲,伊妮雅如何能忍,隔三差五的就去林子裡,伺機幫白洛復仇。
「咦?好像就是它啊。」
白洛面前的野豬,與他前世遇到過的野豬完全是兩種畫風。
這種野豬的學名『錫牙獸』,它有一人高,體格碩壯,可全身大部分都是骨頭,能夠食用的部分寥寥無幾。
其最鮮明的特徵,就是口中的四顆銳利的銀白獠牙,白洛便是被這東西傷到的。
當時,他一個人單挑八頭錫牙獸,幹掉了七頭,卻被這傢伙偷襲成功。
「真的嗎?!」
聽見白洛指認,伊妮雅激動無比,而這一星期的盯梢也沒有白費。
她幫白洛把場子找回來了!
「啊,確實是,我記得它的牙,這裡,缺了一截。」
老叔教過白洛如何分辨野獸,白洛無奈道:「就只有一頭?我記得它們是成群結隊的吧?」
「其實也不是我打到的啦,是老爹打的,一共四頭。」
伊妮雅知道即將被戳穿,於是立刻說道:「但我也出了力的,真的哦!」
雖然她射不中野豬的雙眼,可射膝蓋,伊妮雅表示自信滿滿!
「老叔呢,他怎麼沒回來?」
白洛並不擔心薩羅斯的安全。
這片山林對他們亞頓一族來說,與後花園無異,熟的很。
所以,白洛被豬拱真的很丟臉,他覺得伊妮雅能拿這件事調侃他好幾年。
不,以這丫頭的性格,沒準會是一輩子的黑歷史。
「老爹說他有事。」
伊妮雅的語氣一下子冷了下去,白洛的臉色也不好看:「又是他們嗎?」
伊妮雅沒有詳說什麼,但白洛怎麼會不知道。
要不是受傷,他才是要站到台前的人。
薩羅斯年紀大了,而現在,白洛才是族長。
「村子裡本來就不夠吃了,這個冬天好不容易熬過來,阿萊婭姐姐差點被餓死,現在竟然又來徵收糧食。」
阿萊婭是村子裡的盲女,生活全靠村民們的接濟。
今年大雪,去年收成又不好。
然後村子外的領主根本不管子民死活,一次又一次的徵收糧食。
阿萊婭是全村最善良的人,她自知是拖累,便將屬於自己的食物分給了鄰家的孤兒兄妹。
若非白洛發現的早,她差一點就餓死了。
伊妮雅氣的咬牙切齒,握著長弓的手都有些隱隱發顫:「與其這樣,還不如。。。」
「好了。」
白洛抓住了伊妮雅的手,他知道女孩的不滿和憤怒,但作為新首領,白洛不能冒險。
年輕氣盛的時期已經過去了。
這些年的闖蕩和磨礪,讓白洛學到了不少,也改變了許多。
用老叔的說法,白洛已經是個合格的族長了。
「這頭野豬,是老叔讓你先送回來的吧?」
「嗯。」
「剝掉皮,清洗一下,然後把肉分給大家吧。」
「我記得修斯特小弟的病剛好,讓他多吃點肉,補補身體。」
說著,白洛揉了揉少女的銀髮,稍稍用了點力氣:「別衝動,不管怎麼樣,人得活著,只要有命在,我們早晚能等到出頭的那天。」
「我知道了。」
伊妮雅並不笨,她活潑好動,但是很聽話。
義父的,師姐的,大哥的,她作為家裡最小的妹妹,向來以他們為主,從不自作主張。
「我也想殺了他們。」
白洛的話帶著一絲寒意,可他是真的沒辦法:「但我們沒有資本。。。」
銀鬃雖然兇惡,可終歸只是野獸。
白洛能殺掉怪物,卻拿更加邪惡的人類無能為力。
有時候,人心比野獸更可怕。
「不,也不一定沒有資本。」
白洛將意識集中,一本黑皮書漂浮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