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安琪心滿意足的摸摸肚皮,很罕見的提議,「去西湖邊上走走唄?」
戚清挺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行啊。」
旅遊業越來越發達,現在整個未然城似乎都成了景區,尤其是西湖這些著名景點附近,迎面碰上的十個人中差不多能有八個是外地遊客。
山色空濛雨亦奇,說真的,在戚清看來,雨中賞西湖絕對比晴天白日的要有意境得多。
細雨微蒙,遠處山和天的界限都被模糊了,虛空中浮動著一層朦朦朧朧的雨絲,偶爾一陣風吹來,就會像輕紗一樣左右搖擺。
湖中荷花盛開,翠綠的荷葉,紅紅白白的荷花,在一片陰沉沉中更顯鮮亮。
荷葉表面有一層茸毛,因此並不沾水,雨水在葉面上匯聚,然後變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大水珠,隨著風向滾來滾去……
許久不出門放風的安琪竟是難得的興奮,抬手招了一條遊船,扭頭對戚清道,「來來來,小娘子,我請你游湖!」
戚清噗嗤一笑,兩人上了船,隨著船工的搖擺,漸漸地駛往湖心。
難道有興致,中間安琪噼里啪啦說了老半天,又多加了一份錢,慫恿著船工使勁往遠了去,又多繞了一圈才算滿足。
下了船,戚清一手打傘,一手從小外套裡面摸出煙盒,麻利的點了一支,然後悠悠的往虛空中吐了口白氣。
咔嚓一聲,戚清扭頭一看,安琪正一張痴漢臉的舉著手機拍,一邊拍還一邊賤笑,「美人啊美人。」
戚清失笑,配合著擺了個造型,「拍吧。」
遊客多,拍照的也不在少數,倒也不扎眼。
戚清身高腿長,又體型瘦削,安琪拍照技術高超,出來的效果卻也不輸模特。
湖邊還有其他拍照的遊客,絕大部分都是純潔甜膩的大學生情侶,一個兩個肆意揮霍著所剩無幾的平靜時光。
一個長頭髮的姑娘笑著讓男朋友跳起來,後者卻有點害羞,別彆扭扭的跳了幾次都不好,最後臉都紅了……
旁邊有幾個問路的,不過左右的也都是遊客,誰也不比誰更熟。
今天不是周末,又非節假日,偶爾有幾個本地人也都是上了點年紀的。
他們倒是知道,可一開口……
未然城的本地方言那也不是蓋的,對於外地人,尤其是北方人而言,那基本上就相當於外語了。
眼看著幾個學生模樣的姑娘在雨里進不得退不得,戚清笑了笑,把菸蒂丟入垃圾桶,單手撐傘走過去,「需要幫忙嗎?去哪兒,我送你們。」
幾個剛還一臉焦急的學生妹現在卻又遲疑起來,尤其其中一個剛才看見戚清吸菸的更是毫不猶豫的搖頭,「不,不用了。」
隨後走過來的安琪失笑,「怎麼,還怕她拐賣你啊?」
幾個姑娘頓時一臉尷尬,喃喃著說不出話來。
好容易發一回善心的戚清也是有些尷尬,面上有點掛不住。
是,她今天畫了個小煙熏,又抽菸,可特麼的大庭廣眾之下,光天化日的,誰吃飽了撐的拐賣你們啊!
見不似有詐,那幾個學生相互間交流下眼神,更有人小聲道,「要不咱就跟著走?」
另一個卻又搖頭,飛快的瞥了戚清一眼,「別了,萬一……」
安琪聽見之後立即嗤笑一聲,「小小年紀的,警戒心倒是挺高啊。」
戚清也有點不耐煩,剛才的好心情蕩然無存,覺得頗有點自作多情閒得慌。
她點開煙盒又挑出一支夾在唇間,熟練地點上,然後沖安琪抬抬下巴,「走吧。」
下雨天,又是景點,路上堵得厲害,戚清心裡莫名的煩躁,死命按了幾下喇叭。
道路兩邊的植被都非常茂盛,綠油油的,晶瑩剔透的雨水從上面滾落下來,具有相當的美感。
經過雨水浸濕之後,綠的更綠,紅的更紅,天地之間的顏色仿佛都變得濃墨重彩起來。
安靜下來的話,還可以聽到細密的雨絲噼啪擊打在花木上的聲響,此起彼伏,活似一曲大自然才能領會的妙曲。
美則美矣,但戚清完全沒有欣賞的意思。
安琪笑著安慰道,「別生氣啦美人,人家小姑娘警惕性高是好事。」
戚清挑了挑眉毛,見前面的車龍一動不動,索性扭過頭去看她,一字一頓,非常認真地問,「我長得很像壞人?」
安琪一愣,突然咯咯的笑了起來。
戚清給她笑懵了,滿頭霧水,「你神經哦!」
安琪在座椅上扭來扭去,如同一隻肉呼呼的蠶寶寶,「我是笑哦,有人芳心亂顫還不知道呢。」
戚清反應了半秒鐘,氣笑了,解了安全帶撲過去撓她的癢,「讓你再胡說!」
第二天上午十點多的時候,戚清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她常年必備兩支手機,一支負責業務,一支負責跟親友聯繫,這次響的是後者。
但是這個號碼她沒見過,就沒接。
來電人似乎非常有耐性,手機響了好久,被拿來當鈴聲的曲子快放完一遍才心有不甘的掛斷。
不過馬上的,手機提示接到一條新簡訊。
戚清點開一看:「清清,我是路言止,最近幾天有時間嗎,想請你吃個飯。」
她登時一個激靈,竟然把請人吃飯這事兒給忘了!
於是她馬上撥回去,「我是戚清,你今天有時間嗎,我中午請你吃飯吧?」
路言止示意助理放下文件夾出去,自己則是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著下面來來往往的行人,「好啊。」
約好見面的時間和地點,路言止看了看腕錶,拉開右下方的抽屜,將脖子上銀灰色的領帶取下,換上一條淺藍色斜條紋的細領帶,整個人看上去頓時就活潑輕快了許多。
出門的時候,年輕的助理帶了些微錯愕的從他的領口掃過,又見他拿著鑰匙,一副要外出的樣子,忙問,「老闆,餐廳的位置訂好了,您」
「我不去了,」路言止一邊走一邊說,「有人請我吃飯。」
最後那句話,他似乎是帶著點笑意說出來的,就好像一個大孩子意外得到了糖果,想獨自享用,卻又忍不住說出來炫耀一下。
助理一愣,「可是,那家餐廳不接受退單……」
「那麼,你去吧。」
「哎?!啊,謝謝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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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即便兒時熟稔到可以理所當然的在大街上跳上對方的背,或者是纏著對方給自己買糖吃,可時隔二十年不見,就這麼兩個人單獨面對面坐著,還是難免有些許尷尬。
「清清不願意見到我嗎?」
「啊?」戚清趕緊回神,連連擺手,決定還是實話實說,「只是好長時間不見了,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路言止輕笑一聲,眼神中帶點懷念,「是啊,好久不見了,一開始我都不敢認了呢,曾經那個總愛往樹上爬的小丫頭也變成大姑娘了。」
戚清頓時就有點囧,喂,爬樹什麼的就不要再提了吧……
好在路言止很明白什麼叫適可而止,稍稍打趣之後就恢復常態,「叔叔阿姨的身體都還好吧,阿澈呢,該上大學了吧?」
「哦,挺好的,阿澈去國外了,假期也留在那邊做實習。」
聊起家常來,兩人之間的尷尬和疏遠也一點點散去,午飯結束的時候已經能夠像朋友那樣自在的談笑風生了。
不過從另一種意義上,他們也的確是相識許久的朋友,只不過中間分隔的時間有點超乎尋常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