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刻鐘之前,皇城還是萬里無雲、艷陽當空的大好天氣。
然而現在,烏雲壓境,天穹就像是一個黑墨色的大鍋蓋扣了下來一般,讓人只覺得窒息難受。並且雷霆霹靂轟響不止,呲啦呲啦的電光一道接著一道,讓這個黑沉沉的空間時不時還會滑過一抹刺眼的閃光。
蕭雲還略帶著青澀的面龐,在偶爾亮起的電光之下,反倒顯得有些高深莫測,還有一些猙獰可怖。而蕭雲,卻只是平靜地看著皇城天地間發生的異象,就好像這些種種與他全不相關。
他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卻讓觀眾席上許多人感受到了一種寒意。那種寒意,是從內心深處自發生起的,是來自人類最本源的恐懼。
若只是普通平民有這種感受,倒還說得過去。
但現在的關鍵是,就連駱虎、杜宇這類的人,也都感受到了剎那間的心悸與膽寒!這在他們這些成名已久的強者身上,可當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啊。
可就在駱虎這類強者打算更進一步地去感受那種心悸之時,那感覺卻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強至元魂境,依然說不清道不明那種莫名的感覺。
貴賓席前排的凌恆,也有著同樣的感受。
他冷冷地看著武試台中,那個身形淹沒在「雷罡封禁陣」中的少年,雖然少年的身影模糊不清,但他還是用魂力把少年的一舉一動盡數收在眼裡。
出了名的桀驁的他,竟然首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觀恆局中,他真只是看到了混沌未開的畫面嗎?」凌恆輕輕地在心中質疑著自己,身為靈陣宗駐赤縣神州分宗的宗主,他的眼界自然要比常人開闊許多。
因此他深知,蕭雲能夠引發天地異象,或許還可以歸因於靈陣的級別過高。但是,靈陣終究只是靈陣,級別再高也還是靈陣,它能引發天地異象,卻萬萬不能讓所有修者都同時感到一種恐懼的情緒!
能達到這種效果的,只能是其人本身的……威懾!
對,就是威懾。凌恆實在找不到另外的詞語來形容這種感覺,他覺得威懾這個詞雖然不對,但起碼很貼近了。就像是天生的獸王,在獸群之中會具有天生的統帥氣質,蕭雲目前這情況,大概也是如此。
越是這樣想,他就越懷疑當初蕭雲在靈陣宗時對他說了謊。
觀恆局乃是他凌家世代相傳、祖祖輩輩都堅信不疑的識人陣局,正如之前所說,此局之中,是人才還是庸才,是天賦異稟還是廢柴一根,這些全都可以判斷出來。
就連秘境之中的那神秘人,也是剽竊觀恆局的核心才最終創建出那考驗人的三大關。
所以說,凌恆絕不懷疑是觀恆局出了錯……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喃喃自語,鎖定著蕭雲的魂力不禁更加凝實,似乎想要深入到蕭雲的識海去詳加查探。
而武試台上的蕭雲,對這些探測的魂力毫不在乎,因為他已沒有魂力去反抗。萬物凋零的作用已經發揮出來了,此時的他,就是一個被抽乾了魂力和內力的尋常人。
但好在,「雷罡封禁陣」已成。
他看著籠罩了整個武試台的巨大陣法,饒是他自己也沒想到,這個雷罡封禁陣竟然可以這麼強大!不過細細想來,之前僅僅只是兩次勾勒陣線,就可以引發天地異象,也間接說明了陣法的威力不俗。
沒有了內力的支撐,蕭雲已經不能將鐵盒提起。他緩緩放下黑鐵盒,靜靜地等待著雷罡封禁陣與萬物凋零的最終交鋒。
在烏雲掩映之下,萬物凋零所形成的空間結界也是顯露了出來。蕭雲和鍾魁,兩人正好處在萬物凋零結界之內,而結界之外,則是無休無止的雷霆大陣。
之前絢麗的金色絲線,到了這時幾乎已經再也找不見。
「噗——」
兩大手段還沒有開始明顯的交鋒,但鍾魁卻已經大噴了一口鮮血。他捂著嘴,單膝跪地,眼裡卻滿是平和與……淡然。
他早就料到了這結果,不是嗎?
嚓!
又一道雷霆劈下,不過這一次,雷霆電光再不是落在雷罡封禁陣的陣圖之上,而是直接劈在了萬物凋零所成空間的最高點。咔嚓一聲細碎的響聲,觀眾們只見那原先看不太分明的結界,這時受雷霆之力,竟如水波一般盪開了一圈圈的紋路。
波紋自上而下,逐漸地遍布整個結界。
「哈哈。」鍾魁呸了一口濃血出來,大笑三聲,緩緩地站起身來。
呲呲呲,那些盪開的波紋,就在鍾魁的笑聲之後,竟全部變成了裂縫。於是,整個如碗倒扣過來的空間結界,頓時就遍布了如蜘蛛網一般的裂紋,看那樣子,崩塌只在頃刻之間。
嚓!!
第二到雷霆拉下,精準無比地劈在第一次劈下的地方。
轟隆隆~第一道雷霆的聲響,直到這時才從九霄之上傳到地面上來,正好將萬物凋零空間結界的破碎之聲徹底掩蓋。
眾人一片驚呼。
只見倒扣海碗般的空間結界,瞬息之間爆裂成成千上萬片透明的碎屑。整個武試台的上空,此刻就像是無數的碎裂鏡片被人從空中拋下,雷霆電光經這些碎片的不斷折射與反射,閃耀得讓在場大多數人都只覺眼花繚亂。
石台正中的石塔頂端,紫晶屏幕上的畫面更是令人目眩。
「或許趙天恆沒有奪走我的那捲術法,我還能有一拼之力。」
鍾魁倒也坦然,面對這摧枯拉朽般的敗勢,他沒有選擇硬扛,而是自然而然地承接而下。這也讓他所受的傷並不是很重,直到萬物凋零法陣器全部化為粉塵,他也依然可以站直身子與蕭雲對話。
「小子很期待。」
此時雷聲漸弱,在轟碎了萬物凋零之後,蕭雲所構建出來的「雷罡封禁陣」也損耗得差不多了。那畢竟是破損的金三級法陣器,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地就被人破掉。
烏雲逐漸散開,烈日再一次高掛當空。
「今日這仗並不算完,多則十年,少則三年,我鍾魁定會討回今日之辱。」於鍾魁而言,失敗了即是侮辱。他抹淨了嘴角的血漬,抱拳道。
蕭雲還禮,說道:「若是有機會,定會到大秦討教。」
因雷罡封禁陣而造成的陰霾,直到此時才全部散去。帝都長安重新恢復了艷陽高照的天氣,觀眾們心裡的驚悸也都隨著陽光的照耀,而一掃而空。
就連凌恆,也覺得今日的太陽莫名的溫暖。
「喂,鍾兄你這話可得說清楚,什麼叫在下奪了你的術法?」比試結果已經水落石出,雙方各自行禮退後,倒也沒人非要死纏爛打,不過場邊的趙天恆頓時不爽了,「競拍競拍,價高者得。如果出得起錢就被兄台說成是搶奪的話,那在下從小到大可被人搶過不少東西呢。」
在場人中,只有蕭雲明白兩人之間的恩怨,所以也就只有他能聽懂趙天恆這話。至於其他觀眾,大都只是隱約猜測鍾魁與趙天恆之間早有舊怨,具體何仇何怨誰也猜不上來。
「橫刀奪愛,實非君子所為,看你趙天恆平日裡翩翩君子的樣子,倒有些表里不一了,哼!」鍾魁怒拂衣袖,看樣子是把落敗的原因全都怪罪在了那本被趙天恆高價競拍去的術法之上。
聽著鍾魁的冷嘲熱諷,趙天恆卻毫不在意,在座位之上打著哈哈笑道:「君子行事,只求無愧於心,逍遙自在。什麼表里不一,全是狗屁,蕭雲道友,你覺得如何?」
話說到這份上,蕭雲再駑鈍也知道趙天恆是故意在調侃鍾魁了,所以他笑著搖了搖頭,並不回答趙天恆的話。
趙天恆見蕭雲不答,只好自己哂笑兩聲,繼續出言調侃。
蕭雲懶得去理這兩人的恩怨,這一戰下來,他的全部內力被消耗殆盡,魂力也被吸收得所剩無幾,他必須趁著休息時間趕快回復力量。他的路,走到這裡還遠遠沒有結束呢。
他轉過身走到鍾魁的座位上,坐下正準備調息身體之時,突然眼角不經意間斜瞥一下,正好看見北台的使臣席上幾個老者正在交頭接耳地討論著什麼。
而那些老者邊說還一邊指著蕭雲這邊,正是這才讓蕭雲生出了感應。
可此時的蕭雲,魂力已經衰竭,無法仔細探查席上究竟有些什麼人。當然,相信就算他魂力沒有消耗,如果那些老者有意商討隱秘事情的話,必定也會採取一定的防範措施,那樣他依然查探不到什麼。
蕭雲仔細想了想,大概記得那個方向應該是武陵帝國的使臣席。
他假意閉上眼睛開始調息,其實眯眼斜瞥著那邊席上的一舉一動。他覺得幾個武陵帝國的老頭兒在這當口對著他指指點點,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僅憑肉眼,蕭雲根本就分辨不出什麼,甚至連那幾個老者的容貌都沒有看清楚。但就是因為這樣模模糊糊的,才讓他心中極其戒備。大會進行到現在,還算順利,九州九國都還沒捅出什麼大的么蛾子。
他不相信這都快接近尾聲了,暗地裡的那個團體還能耐著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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