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武道會第一輪海選結束的當天晚上,蕭雲就以大醉酒窖、人事不省的精神狀態度過了漫漫長夜。
值得一說的是,他還有著另一個醉鬼的「陪伴」。
雷龍這個來自夏域的大家族青年,有著遠非凡人的家族背景,但他竟與籍籍無名的蕭雲如此得氣味相投,這是蕭雲不曾想過的。
只是雷龍的「氣味相投」真的不是刻意的嗎?蕭雲顯然沒有考慮那麼多,在酒精的作用下,他連慕容青橙那檔子煩心事都暫且拋諸腦後了,更何況這種他不喜歡的勾心鬥角。
有些時候,階級差異並不阻礙知己交心。
翌日天明,駱虎總算是想起了府中還有兩位「客人」。經府中巡衛報告,他得知了這兩個小子竟在酒窖呆了一夜,這讓駱虎吃了一驚。
酒,是他們這種時時刻刻需要充分用腦的人不願過多接觸的東西。
昨夜他們五兄弟針對「錯誤防備」的緊急情況,商討對策持續到了午夜之後。幕後那人只是略施小計,就讓整個將軍府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錯誤的方向。
方法雖然算不得高明,但確實有效。
幕後人巧妙利用了蕭雲和將軍府的關係,連帶著充分考慮了蕭雲少不更事的特點,這才得以成功混淆視聽,將整個將軍府玩弄於股掌之間。
能夠做到這些,足以說明那人對蕭雲,甚至對將軍府,對整個帝國皇族都知根知底,了解透徹。再加上其思維縝密,至今沒有露出蛛絲馬跡,其心機之深著實讓人駭然。
這也讓駱家五虎感到了不小的危機。
好在五虎也非浪得虛名,兩個時辰的緊急會議,制定出了一系列措施。而這一連串的補救措施也讓駱虎重新恢復了以往的幹練,在假設皇族幕後那人不是皇后的情況下,駱家五虎依次列了另外幾個懷疑對象,並一一部署了人前去暗自監察。
他們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失去了先機,這種情況下,唯有「盡人事而聽天命」。
「要論拼命,我駱家兒郎還沒怕過誰呢。」清晨,在前往酒窖的路中,駱虎總結著昨晚的會議內容,並暗暗下了背水一戰、看開生死的決定。
微風拂來,早晨的太陽是最溫和的。
臨近酒窖,撲面而來的濃郁酒氣讓駱虎皺了皺眉。事實上身為將軍的他很少喝酒,這酒窖的存在意義僅僅只是為了駱家軍在對外征戰大勝後歡慶用的。
然而,近幾年邊關局勢相對溫和,駱家軍也大部分退守長安。那種往昔的大捷戰役變得很少,自然府中酒窖也並不如以往那般頻繁地啟用。
「酒會讓人散失思考的能力,會麻痹人的思想。」駱虎對酒的看法,導致他並不喜飲酒。
因此他當然也不知道,無數人喝酒的目的就是圖那一時的麻痹。
「十五二十十。」
「十五二十十五。」
「你輸了,你喝。」
站在假山下的洞口,駱虎聽到了酒窖里傳來了兩道興奮的聲音。
「我喝,我喝。」接下來就是雷龍咕嚕咕嚕的灌酒聲。
「哇。」駱虎似乎想像出了雷龍撇下酒罈抹嘴的畫面,然後是雷龍的說話聲,「你小子這猜拳規則倒簡單,嗝~看不出來,你小子不會喝酒,猜拳倒挺厲害啊。」
「承讓承讓。」
「……」
酒窖中的對話時斷時續,中間總是夾雜著喝酒發出的窸窣響動。
這倆傻小子不會喝了一夜吧?駱虎微驚,他雖不懂酒,但對於這酒窖中的藏酒他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的。
裡面的酒是好酒不說,更是窖藏多年的老酒!
酒越老也就越有丰韻,但後勁也就越大。兩人要真是喝上了一夜,再看現在居然還能你問我答的情形,駱虎立馬就對二人的酒量有了認識:人不大,酒量不小。
酒窖中。
「再來再來。」雷龍和蕭雲一人抱著一個酒罈,似乎絲毫不知道外面已經天明。雷龍大概是不服氣,邊嚷嚷著邊擼起袖子,「十五二十十五。」
「十五二十十。」蕭雲滿面紅暈,但猜拳的速度不減,迅速地出了兩個拳頭。
加上雷龍的兩個巴掌,這一局雷龍又輸了。
「我喝我喝。」不消蕭雲提醒,雷龍就抱起酒罈大灌了兩口。喝完後又要開干:「我就不信邪了。」
咳咳,這時駱虎已經進了酒窖。他眼睛一掃,只見遍地都是翻倒的小酒缸,六七把酒瓢滾落在地。尤其是蕭雲和雷龍所坐的那一塊地面,全是灑落的酒水。
「十五二十十,咦,你怎麼不出了?」雷龍背對著酒窖出口,既沒看見駱虎進來,也沒聽見駱虎的輕咳聲。
「哼哼!」這一次駱虎加重了語氣,面若寒霜。
「喲,駱將軍也來了,來,小雲子,給將軍看座。」轉頭看見駱虎站在窖口,雷龍立即站起,做了個請的姿勢。雖然姿勢做了出來,但那歪歪扭扭的身體好像隨時都會翻倒。
駱虎臉上都快要結冰了。
而雷龍絲毫不覺,還當是駱虎沒地方坐:「嘿,小雲子,你倒是挪挪屁股給將軍讓個地兒啊。」
醉得不輕。
「只有兩天了,你傷怎麼樣了?」駱虎乾脆無視掉雷龍,問蕭雲道。
蕭雲雖也喝得不少,但一來昨晚他偷著空子睡了兩個時辰,酒已醒了三風。二來與雷龍猜拳猜了一個時辰,他只輸了四把,酒喝得更少了。所以此刻,駱虎進來,他只剩了兩分醉意。也就是說,他已有八分清醒了。
聽得駱虎發問,他想了想,道:「三日之後的排位賽,應該可以上場。」
「應該?」局勢的誤判和蕭雲的沉淪,讓一向脾氣暴躁的駱虎終於發火了,儘管他在蕭雲面前一直都算不上暴躁,「我要的不是應該!」
咚。
駱虎厲喝,回應他的竟是雷龍摔倒撞地的聲音。
本就肥胖的有些過分,這一下撞在地上發出的悶響聲可不小。
呼~嚕~
可誰知雷龍也不喊疼,直接就睡了過去,頃刻間就打起了呼嚕。
駱虎心裡那個恨吶,但偏偏他對雷龍無可奈何。
「那我最後上。」蕭雲的回答這時才響起。
「你還需要幾天?」
「五天就夠了。」
「確定?」
「確定。」
「好,我去安排。」駱虎的氣來得快,消得也快。不知道為什麼,他對蕭雲總是憤怒不起來,也暴躁不起來。
或許是當初渝城的初次交鋒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吧……
說完這些,駱虎轉身就欲出去,完全沒打算去料理已經酣睡的雷龍和醉意上涌即將倒地的蕭雲。
臨出門時,駱虎頓了頓,儘可能地冷聲道:「我不認為這樣就可以奪下首冠。」說完拂袖而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恨鐵不成鋼?大概是吧。
「首冠……」從昨夜進入這酒窖開始,蕭雲的腦子裡就沒了大會,沒了首冠,這時經駱虎提醒,他才恍然醒悟,這一夜確實有點「浪」了。
嘶~他倒吸一口涼氣,恢復了一些意識過後才頓覺渾身酸痛。這幾個月來受的傷就像要一起復發一般,胳膊、胸口、臟器,無處不痛。
酒的後勁來了。
蕭雲只覺身體裡每一個痛處,都燃起了一股灼灼的熱意。炙熱之意和疼痛之感雙重作用,讓醉意朦朧的蕭雲疼得不斷低聲呻.吟。
儘管身上奇痛,但他卻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他的父親。嚴格來說,是想起了他父親的酒。以往煉體時,或多或少每天都會有一些瘀傷。而這些瘀傷,隔夜過後總是會神奇地消失不見。
現在想來,必定是爸爸葫蘆中酒的功效。想起每次受傷後聞到那酒香的舒坦,蕭雲就更加確定了其父的酒不僅可以消愁,更可以療傷!
「難道爸爸受傷了?」不知怎的,他就胡思亂想起來。
朦朦朧朧中,他又想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咚一聲,他也倒在了地上,而他的意識卻遁離識海,越飄越遠。
一縷魂力飄出了酒窖,繞過假山,兩列巡衛軍交叉走過,莊嚴肅穆。
等到巡衛軍走遠後,魂力繼續往將軍府外飄去。
愈來愈遠,遠得蕭雲都快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了。
突然,這縷魂力在一個極其封閉的房間裡停了下來。
「你主人怎麼還不露面?」說話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
「長安最近耳目多,主人不便現身。」答話的是角落裡的一道纖瘦的人影,聽聲音是一個女子。
啪一聲響,一個留著絡腮鬍的男人用力拍了拍桌子,怒聲說道:「笑話,這麼件芝麻大的小事兒還搞得這麼謹慎。照我說,直接端掉就行了。我就不行,我們這的人還懼怕區區五虎!」
絡腮鬍男說得鏗鏘有力,頓時就博得了周圍數人的附和聲。
「主人需要萬無一失。」角落女子答道。
魂力飄蕩在房間上空,將這些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誰!?」就在魂力打算感知一下房間中眾人的實力,突然一聲斷喝響起。另外一股博大的魂力衝擊了過來,那縷魂力後繼無力,被逼得落荒而逃。而房間裡因此帶起的慌亂,那縷魂力卻無法感知到了。
險些被衝散,這縷魂力飄飄蕩蕩,隨風來到了內城的某個庭院。
庭院裡坐著一男一女,男的正在擦拭著一柄細長的柳葉刀,女的在一旁若無其事地剝著葡萄皮。
「你在幹嘛?」寧靜百靈鳥般的聲音響起。
「磨刀。」白楓答。
「磨刀幹嘛?」
「磨刀不誤砍柴工。」白楓又答。
「你要幹嘛?」寧靜不厭其煩地問著,可她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對方的答案,自顧自剝下葡萄皮,露出晶瑩的葡萄肉。
「殺人。」
「殺誰?」
「見誰殺誰。」白楓立著手中細若柳葉的長刀,看著刀刃上映著的屬於他自己的邪魅笑臉。
唰,白楓長刀揮砍,捲起一小圈罡風。而那縷魂力正好被罡風卷中,頃刻間被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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