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銳意都沒有看房內的情形。他以為自己已經不介意了。
父母親對他而言更像是陌生人。他們甚至對他有敵意,他也可以理解,畢竟他逼瘋了母親,又奪了父親的權利。
但是,在弟弟出生一個月後,他才知道剛剛知道……
他的腳步停在門口:「抱歉,來之前我不知道這是滿月酒,沒準備禮物。」
門內的世界和他格格不入。他的母親懷胎十月、生產、恢復,給新生的嬰兒起名等等,全部都和他無關。
對自己的兒子,對著自己家族的繼承人,竟然將消息瞞得那麼死,他們這到底是在防備什麼呢?難道害怕他這個怪物會禍害自己的弟弟麼?
就像是對著一個隨便什麼親戚家生的孩子,澹臺銳意公式化地客套了兩句,轉身離開了。
他下意識地磋磨了一下戒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戒指上散發出淡淡的花蜜香味。花朵造型明明更加適合女性,但是沈江瑜出品的蘭花卻充滿了桀驁不馴。那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任性囂張,就如蘭花的香氣一樣張揚,明明是那麼不顯眼的花……
他現在需要找到小怪物。這裡的空氣讓他感到窒息,哪怕小怪物什麼都不會說,哪怕小怪物又兇殘又暴力……總比待在他的父親和弟弟的身邊要好。
被留在會場裡的沈江瑜,卻在澹臺銳意離開不久後,就被人給纏住了。
&以前沒見過你。」
沈江瑜覺得自己不叫喂,更加覺得有人沒見過他,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所以他連眼角都沒施捨給搭訕的人,繼續自己的美食之旅。
雖然味道比不上廚房大叔,但是花樣很多,有很多是他沒吃過的,記下來回去讓廚房大叔做。
&你這個人怎麼回事?跟你說話呢!」
&你別以為和澹臺家的大少爺一起來的就能目中無人!」
&說起來你也真是膽子大,連跟那個怪物在一起也不怕。」
&沈江瑜咽下盤子裡最後一口食物,抬眼:「你,想死?」
上輩子,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麼說話。
這輩子,還從來沒有人在他面前這麼說話。
所以,作為首次體驗用戶,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給出一定的優惠方案,譬如說先警告一句什麼的。
但是,顯然沒人領情。事實上,對方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險些把自己氣暈。再開口的時候,已經不是開始那種帶著略帶輕浮的音調,而是滿含惡意:「你別以為靠上了澹臺銳意就能為所欲為。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個澹臺家。小子,你給我小心一點。」
沈江瑜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拿著托盤繼續覓食。為什麼他想為所欲為,還得靠上澹臺銳意?真是莫名其妙。
長相漂亮的人總是走到哪裡都會受到關注的。沈江瑜既是長相好看的人,又是新面孔,自然就會受到更多的關注。
關鍵是,向來獨來獨往的澹臺銳意,竟然會帶了個人來,還表現得十分親密……手拉手什麼的。
澹臺家的那個怪物,圈子裡誰不知道?哪怕澹臺家的地位決定了,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想和澹臺銳意保持良好的關係,但是面對一個隨時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怪物,所有人都表現出的結果是保持距離。
面貌精緻又不失婉約,吃食物的時候專注而認真,吃到喜歡的東西時,嘴角會彎起,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只是這麼看著,就覺得這些千篇一律的食物很好吃。
如果沈江瑜不是和澹臺銳意一起進來的話,他至少不會迎來惡感。可是現在整個會場對他的全都是懷疑、揣測、厭惡之類的情緒。
人的情緒會帶動精神力的波動。沈江瑜不是澹臺銳意那種菜鳥,而是一位真正的精神力大師。哪怕他已經沒有了以往強大的實力,對於現在所在會場內的「孱弱的人類」,那些情緒對他根本直白透了。
所以,他幹嘛要去對這些人做出回應?
澹臺銳意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家的小怪物,一個人孤零零地在一個角落裡吃東西,看上去可憐極了。哪怕他理智上知道這是小怪物在他身邊的原因,事實發生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憤怒。
&們欺負你了?」
&他們能怎麼欺負我?我不欺負他們就不錯了。」沈江瑜順手把一個盤子遞給澹臺銳意,「這些都還不錯,你試試看。」
能從小怪物手上拿到食物,感覺就像是回到了上蘇村的時候。那時候他渾身動一動就疼,龔月桂留下的食物,都是沈江瑜來熱的。
&謝。」
&氣什麼,就你那點螞蟻食量。」完全是順手。
螞蟻食量……他是正常食量好嘛!誰跟小怪物似的,頂的過一頭大象,還得是精飼料。
澹臺銳意慢慢解決食物,看著小怪物拿了一杯飲料慢慢在喝:「吃飽了?」
&吃飽了就想睡,沈江瑜就沒了耐心,「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
&總得等主角出場了之後,我們才能走。」他頓了頓,問,「我沒告訴你嗎?今天晚上我們住市區,不回大宅了。」
晴天霹靂!「廚師大叔……在大宅……」
澹臺銳意握著叉子的手一用力,餐盤就發出咔嚓一聲,相對均勻地碎成了八瓣。他供他吃供他穿,請人教他,給他當靠山,結果這個死孩子捨不得的人竟然是廚!師!大!叔!即便如此,他的表情依舊……沒什麼表情。
沈江瑜看了一眼小桌子上的碎盤子:「你在生什麼氣?」
這回,澹臺銳意把叉子都給拗彎了。小怪物還敢問他在生什麼氣?!等等……對啊,他生什麼氣?小怪物對他嫌棄也不是一天兩天,小怪物嘴巴被養叼也不是一天兩天,有這樣的反應很正常。可是,為什麼他的心裏面還是充滿了不甘、憋屈和很多很多的憤怒?
沈江瑜看他半天沒動彈,就問:「明天誰做早飯?」
叉子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咔吧一下斷了。澹臺銳意從牙齒縫裡擠出幾個字:「去外面吃。」
沈江瑜聽他說得辛苦,也就沒興趣再問了。最近的精神力修煉越來越緩慢,果然沒有藥劑輔助,哪怕他是重修都困難重重。他看著澹臺銳意嘆了一口氣。明明好運氣地撿了一個木系異能者,結果等級比他還低,修煉的積極性也不高,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夠成長到可以配製藥劑的程度?
時間慢慢走到九點,一個從沈江瑜這個角度完全看不到丁點頭髮的小嬰兒,被澹臺漳抱了出來。
澹臺漳在台上充滿著熱情地講述自己和太太時隔將近二十年才有的兒子。
台下眾人紛紛起立鼓掌。
沈江瑜打了個哈欠:「好吵。」
&澹臺銳意今天晚上極為惡劣的心情,似乎伴隨著這簡單的兩個字消失無蹤。他捏了捏手指上的戒指。維臘木的特殊,使得戒指上的木紋已經從黃褐色變成了淺綠色,看起來更加像一朵真正的蘭花,靈動非常。
&魚。」
&
&謝你送我的戒指,我很喜歡。」
少年目光清澈,眼神專注地看著自己的樣子,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又是重重一擊。
嘭嗵!
沈江瑜下意識地揉了揉胸口,懷疑自己的心跳聲都能被對方聽見。
不對不對不對啊,半夜女鬼的詛咒不是應該已經解開了嗎?為什麼他看澹臺銳意還是這麼的……怦然心動?
澹臺銳意看著他揉胸口,心裡一緊:「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開。」沈江瑜趕緊阻止澹臺銳意湊過來的手,「別過來跟我搶空氣。」
澹臺銳意又被他的舉動給戳了心,眯了眯眼睛,突然伸手戳了過去。
沈江瑜被戳中臉,莫名其妙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後又被戳了一下……死孩子,反了他!別以為仗著長了一張他喜歡的臉,就能目無尊長目無老大了!今天他一定要好好立立規矩!
白嫩嫩的臉皮不僅被戳了,還被捏了捏。小怪物的手感好棒~
「……下面有請我的長子澹臺銳意!」
澹臺銳意在聽到的時候,手下意識地摸了摸戒指,臉上幾乎要控制不住冷笑來。原來,這才是他的父親急著找他回來的目的——長子生死未卜,總不能給小兒子大肆操辦不是嗎?
按照澹臺家族的規矩,真正的孩子滿月的家宴,應該早就過完了。今天是對外的酒宴,這才會想到他的存在。
再說,無論外界人怎麼認為,有他這個澹臺大少的哥哥在,無疑是在給這個還看不出資質的嬰兒提高身價。澹臺家族傳承數代,其中自有一番殘酷。什麼長子長孫,不要說是在現在,就是在更早以前,也不是能夠成為繼承人的保障。
與其給個庸才,最後讓天才爭奪走;還不如一開始就把家業給天才。
澹臺家族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往著台前走過去的澹臺銳意,心裏面就跟吞了一隻蒼蠅一樣噁心。他的父親在算計他,他卻只能掉進他的算計。彎了彎手指,感覺到指間的分量,他的心情才好了一點。
戒指很服帖,完全不像是臨時起意,隨便戴戴的樣子。他之前倒是忽略了,現在冷靜下來……完全冷靜不下來,他這時候應該和小怪物在一起,而不是處理眼前這些糟心的事情。
但最終,澹臺銳意並沒有走到台前,女人的尖叫阻止了他的腳步。
&這個怪物,離我兒子遠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