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鶴老人說到三狗他爹,也就是雲鶴老人的第三個兒子,不禁有些摟不住火氣。
這個評價,侮辱性其實不大,但是傷害性不小。
三狗其實打小就知道自己爹媽或許不太靠譜,但是從自己尊敬的爺爺嘴裡得到這個評價,三狗還是有些沮喪的。
不過他倒是沒有跟爺爺置氣,不管怎麼說,自己老爹是爺爺的兒子。老子罵兒子天經地義,更何況爺爺肯定不會平白無故那樣說。
三狗沮喪,江躍則是詫異。
爺爺提到的父子隔閡,著實是江躍萬萬想不到的。
自家老爹一向是那種性格隨和儒雅,與世無爭的性格,對長輩也一向恭順有加,怎麼會跟爺爺產生隔閡?
這真是從何說起?
不過被三狗這麼一攪和,江躍也不便細問。畢竟涉及到父母的秘事,江躍也不想在這種場合過多談論。
倒不是信不過三狗,而是沒有這個必要。
好在,爺仨都很有默契,並沒有在這些問題上繼續下去。
「小躍,三狗,你們作為老江家的後代,爺爺也說不上是好事還是壞事。也許這麼說並不公平,但是我們老江家的子弟,也許生來就註定要背負別人無需背負的責任。我希望當有一天你們面臨艱難抉擇的時候,能記住這一點。有些人,也許命中注定是要負重前行的。而我們老江家的子弟,生來或許就是這個宿命。」
三狗忽然問:「爺爺,我爸是不是不願意接受這個?所以當了逃兵?」
聽得出來,三狗說起這個,語氣多少有些難受。
他這個年齡,誰不希望自家老子是個蓋世英雄?誰又希望自家老爹是個臨陣脫逃的懦夫呢?
雲鶴老人嘆一口氣:「也不能說是逃兵,也許是我跟你奶把他慣壞了。他從小叛逆,志大而才疏。性情並不適合繼承我們老江家這點傳承。強把他拉進來,也只能是害了他。」
三狗聽爺爺語焉不詳,沒有說得那麼明確,但猜想也能猜想到。爺爺這些說法是比較含蓄,不想當著他這個當兒子的面批評他父親,也算是給他老爹留了幾分面子罷了。
說不好聽點,那不就是爛泥扶不上牆嗎?
雲鶴老人有意轉移話題:「小躍,線索我們已經在極力尋找。當你在星城無法破局的時候,我建議你往外走一走。尤其是要打聽到,另一個最近的據點在什麼地方。詭異之樹在蓋亞星球有二十八個點,在咱們大章國,怎麼說也得有好幾個點。按地盤的比例來推算,少則三四個,多則五六個都是大有可能的。你們要做的,便是不要讓這些據點聯繫上,更不能讓它們的根須連結一片。否則,大章國就永無寧日。」
這正是江躍目前所想的問題。
星城無法破局,是否意味著,可以從別的地方入手?
「爺爺,我會留意打聽。只是,現在各地一盤散沙,聯絡中斷,即便是中樞,怕也很難統籌。」
「這個無需你來擔心,中樞一定有辦法的。咱們大章國比起其他國家區域,最大的優勢就是中樞的統籌能力。咱們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思維方式,是其他地方沒法比的。」
「爺,你的意思是,我們還得走走上層路線?」
「小躍,到了一定層次,你不想走上層路線,上層路線也會找上你的。這並無絕對的利弊,人類到了這危急存亡的邊緣,也不必拘泥於這些規規矩矩了。」
雲鶴老人開導著江躍。
他很清楚,這個孫兒的思維和做事方式,受他影響還是不小的。
雲鶴老人當初跟官方的人很少打交道,隱逸山林,遠離權力中心,不跟權力搞太多接觸。
說白了,這是雲鶴老人高風亮節,不願意自己的超凡能力干預到世俗權力機關的運行。
這些原則,在陽光時代是極為可敬的美德。
畢竟,權力這個東西是有極大誘惑力的,嘴上喊著澹泊名利的人一大堆,真正能做到的卻是寥若晨星。
雲鶴老人言行合一,真正遠離權力中樞,不跟世俗官員接觸,非必要甚至都不在世俗拋頭露面。
他的這種思維,在陽光時代絕對是典範。
可他也知道,若是在詭異時代,江躍如果還是這種思維,又不免會有些不合時宜。
江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一直沒有加入行動局,沒有加入官方,要說沒有爺爺的影響,那絕對是假的。
要說爺爺對他的影響,或許在一定程度上還超過的父母。
畢竟,在江躍小的時候,母親就是一個事業型大忙人。父親持家的時間更多,對他們姐弟照顧很好,也教了他們姐弟很多人生的道理,可在氣質的塑造上,江躍自問還是爺爺的作用更大一些。
記憶中的父親,是一個寵妻狂魔。甚至可以說是既當爹又當媽,為的就是支持母親的工作。
「小躍,你在聽麼?」雲鶴老人沒得到江躍的回應,追問道。
「在。」
「小躍,爺爺當初與權力中樞不走動,是不想在陽光時代打亂權力秩序。而現在是詭異時代,秩序本身已經出現顛簸,因此需要更強大的力量去扶正,去匡護。你要記住,要學會因時而變,審時度勢。」
「是,我聽爺爺的。」江躍點點頭,認真道。
三狗笑嘻嘻道:「爺爺,我大姐投了軍方,我也加入了星城行動局。咱們老江家,現在也算是光宗耀祖了。我二哥更狠,星城主政巴巴的想招他做女婿呢!我聽說,有個李玥姐姐,更是中樞大老的女兒。跟二哥也是多年的相好……」
什麼話到了三狗嘴裡,總是會變了味道。
這小子把話題帶歪的能力,絕對堪稱一流。
雲鶴老人呵呵笑了起來:「小躍,爺知道你受女孩子歡喜,沒想到這麼誇張。不錯,就該是咱們老江家的風範。這一點,別像你爸,還有你三叔,都沒多大出息。」
也不知道老頭是開玩笑,還是發自肺腑的感嘆。
聽起來,似乎老頭對二兒子和三兒子這方面都不太滿意,有點丟了老頭的臉?
三狗驚呆了,傻乎乎問道:「爺,你這是啥意思?二哥這是花心大蘿蔔好不好?」
雲鶴老人笑道:「這有什麼?優秀的男人,總會有很多女孩子追捧的。你要是一棵樹吊死,反而顯得你沒能力,不夠優秀。三狗子,你小子得多學著你二哥一點。將來可別跟你爹似的沒出息。」
「我爹咋了?」
「你爹啊,剛出校門沒多久,被人下了套,喜當爹,差點沒讓人送進去吃牢飯。」
「啥?」三狗呆住了,「喜當爹?是我嗎?」
「你還早著呢,好幾年後才輪到你出生。」
「爺,你是說,我爹還有別的兒子?」三狗一聽到這裡,頓時有點不樂意了。感覺到一種被人背叛的痛苦。
「呵呵,哪來別的兒子?你爹就是個背黑鍋的大冤種。孩子根本不是他的,人家純粹是訛他。」
三狗一聽火更大了:「還有這種事。爺,他們這麼弄您兒子,您沒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這事是你二伯處理的,他要敢回來見我,我不打斷他的腿?」雲鶴老人說起這個三兒子,顯然是怨念不小。
江躍卻有些無語,小時候沒發現,現在倒是發現了,爺爺的性情裡頭,似乎也有點老不休的意味啊。
竟然跟三狗在這種話題上聊得津津有味。
要不是親耳所聞,江躍實難跟幼時記憶中的爺爺畫上等號。
聽起來,一對女孩子圍著,這才是爺爺讚賞的老江家後代。
被女人玩的團團轉,比如三叔,或者在老婆跟前團團轉,比如父親,似乎都不怎麼入爺爺的法眼?
是爺爺對下一輩更苛刻,還是對下下輩的隔代親?
江躍一時間都有點難以分辨了。
好在,這不正經的話題,也沒延續太久。話題還是被爺爺給扭轉過來。
一番細緻交流下來,江躍和三狗都學到了很多。
令人奇怪的是,這次爺爺壓根沒提他們修煉的事,也沒提家族傳承具體的細節。
直到這種神奇的交流終止,那層奇奇怪怪的煙霧才緩緩消散。
哥倆仿佛又重回了這個世界。
三狗一臉驚訝:「二哥,剛才不是做夢吧?」
「做你個大頭鬼。」江躍一巴掌呼了過去,「剛才誰讓你胡說八道來著?什麼主政千金,什麼中樞千金……」
三狗脖子一梗:「本來就是嘛,二哥,你不能打壓我說實話吧?」
哥倆說話時,祠堂外頭傳來腳步聲和呼叫聲,卻是小姑和韓晶晶等人都來到了附近。
江躍和三狗走出祠堂,小姑抱怨道:「你們兩個小子,這麼久上哪去了?到處找不著你們!」
三狗一臉冤枉:「我們就在祠堂,哪都沒去啊。這才多一會兒,我們又不是三歲小孩。」
江躍看了看手錶,神情有些錯愕。
居然過去了快三個小時。
在那種交流氛圍下,就好像只過了半個小時似的。
時間的流逝感覺,完全跟真實世界不同。
而且,小姑他們顯然進過祠堂尋找。為什麼他們進了祠堂,卻沒找著他們?
這一切不言而喻。
也就是說,在交流階段,他們看似在祠堂內,實則並不是在祠堂呢?
小姑破口大罵,拎著三狗的耳朵就是一頓輸出:「小狗子有一陣沒挨揍,皮痒痒了是不?還敢跟你姑撒謊?」
三狗疼的嘴巴直咧咧,想分辯幾句,卻被江躍打斷。
「姑,這不賴三狗。是我帶他去後山轉了轉。這詭異世道,我們想看看爺爺有沒有給咱留下什麼線索。」
小姑哼哼道:「就這點事,有什麼不能說的?神神道道的。搞得大家都好擔心你們。」
三狗撫著耳朵,撇撇嘴:「姑,你真把我們當三歲小孩啊。在咱盤石嶺,能動我們哥倆的人,還沒投胎呢。」
江躍卻擺擺手,示意三狗少說幾句,回頭把那點事全給泄露了。
倒不是信不過這些人,而是爺爺假死這件事事關重大,很有必要保密一下。
回到老宅,小姑問起他有沒有調查到什麼有用線索,江躍只說目前情況還不太明朗。
「姑,我們明天還得返回星城,對付地心族,也許戰場不能局限在星城。」
小姑一愣,臉色有點失落:「才來,就走啊?」
在她看來,怎麼也得住個三五天,大夥好好聚聚才行。
她根本不在乎做飯累不累,她一向喜歡熱鬧。這種熱熱鬧鬧的場面,在如今這世道加倍的難得,她是非常希望能夠長久一些的。
「姑,時不我待。詭異之樹不會等我們三五天。」江躍也想躺平,可眼下的局勢,讓他根本沒法躺平。
本來他還琢磨著,是不是翻過大金山,去到大金山另一頭,去拜訪一下軍方,看看那邊情況如何,順便探探姐姐江影。
現在看來,都未必有這個時間了。
一伙人聊了一陣,小姑便開始準備晚餐。
其他人則整理屋子,床鋪這些。
今晚這麼多人,自然用不著再去宗祠住宿。
老宅有二層樓,房間倒是不少。這個季節便是打地鋪也不是問題。
男生一屋,女生一屋,小姑一家一屋,倒是不難。
片刻後,幾間屋子便整理出來。
像韓晶晶這種女孩子,很少經歷在外面過夜,尤其是在盤石嶺這種山村過夜,新奇感自然是十足的。
而就在這時,外頭的茅豆豆忽然匆匆進屋。
「躍哥,我剛才在村口閒逛,好像看到遠處大金山有人影走動。看上去,他們好像是往這邊過來了。」
「幾個人?」江躍微微有些驚訝。
「人不多,但是看上去有些鬼鬼祟祟,好像在探查著什麼。我擔心來者不善。要不要去截殺他們?」
茅豆豆躍躍欲試,哪怕是來到這種山村,他都恨不得找人打上一架。
「先不急著打打殺殺,先看看狀況。」江躍道。
小姑則道:「那我先不燒飯?」
「繼續燒飯,咱們該幹啥幹啥,不要被打亂節奏。」
江躍知道小姑是擔心炊煙太多,被闖入的人發現。只是,對方真要是有心,早就該發現炊煙了,現在停止燒飯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