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水月一愣神,一道冰冷的暗影投射在她的身上,顧水月抬起頭,便看到高罄站在她的面前,手裡拿著一塊木板,上面分布著幾根鐵釘,似乎正在找該從顧水月的身上哪裡下手。
顧水月:「……」
他眼神掃過的地方,顧水月都覺得隱隱作疼。
若是她的手能動,她要手撫額頭,頭疼,她是真碰到瘋子了!
「我覺得你這個刑具可以換成更細一些的鐵釘,再密密麻麻一些,就可以將人肉從身上刷下來了。」顧水月努力回想著昔日裡,有人拿著與高罄手中的刑具,對她說的一些話。
高罄的眼神終於有了波動。他盯著自己手上的刑具看了一會兒,竟是認真地回答了顧水月一句話:「你說的甚是有理。」
然而,這對顧水月來說只是開始。
高罄將刑房裡的每個刑具都來問了顧水月改良的意見。
顧水月絞盡腦汁將那人對她說過的話回憶了一遍,然後一一講給了高罄聽。
顧水月沒想到的是,昔日裡那人將那些事講給她聽的時候,她覺得他是個瘋子,為了嚇唬她才講這樣的事,卻沒想到在朔雲居然也有一樣痴迷於刑具的人。
高罄對她的回覆很滿意。
「你可以選擇一個死法。」
看,大方的要命。
「你為何要殺我?」顧水月問道。
「你害死了秀妍,秀妍是我妹妹。你要給她陪葬。」高罄道。
「你殺了我陪葬,等到時到了陰曹地府,高秀妍發現她哥給她送來一個不是她想要的陪葬品,你說她會怎樣想?」顧水月道。
高罄終於正視這個問題了。
「你任職於刑部,講究的就是禮法公正,若是讓無辜者受難,讓有罪者逍遙法外,你對得起你這滿屋子的刑具嗎?」顧水月問道。
高罄終於被她說動了:「那你要證明你是無辜的。」
「我要看高秀妍的屍體。」
「秀妍在太尉府,若是父親看到你,會將你碎屍萬段的。」高罄道。
高罄對高秀妍確實好,但是若說真有幾分感情,那也未必。畢竟能引起高罄注意的便只有這一屋子的刑具了。
然而對於高太尉來說卻不一樣,那是他嫡親的女兒,並且被寄予厚望,而且這事關太尉府的聲望。太尉府不會允許府中尊貴的嫡女被人白白害死。
於是,一輛馬車停在了刑部側門口。
高罄穿著披風,懷中摟著一個女子,高大的身形將她完全遮蓋,披風也擋住了她的臉,外人只隱隱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形。
高罄帶著一女子入太尉府的消息傳到高太尉那裡,高太尉也不由得覺得有些驚奇。一方面,他這兒子向來不近女色,在男女之事上就是個木頭樁子,竟然會往府裡帶人?二方面,嫡女尚且停靈在家,而長子卻帶女人回來……
長子確實優秀,給太尉府掙了面子,也該開開葷了,高太尉便沒有再理會這件事。
顧水月縮在高罄的懷裡進了太尉府,外人看起來十分旖旎的一幕,對於顧水月來說其實是一種折磨。
高罄生得高大,腳步也邁得很大,顧水月幾乎要跑著才能跟上他的腳步,再加上男人的氣息極濃,顧水月很不習慣。
好不容易進了太尉府,顧水月便問道:「高秀妍停靈在何處?」
高罄帶著顧水月進了高秀妍的靈堂。
棺材尚未合上,那總是趾高氣揚的少女,如今已經變成一具屍體,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一條鮮活的生命便這樣沒了。
顧水月只覺得可惜,卻沒有任何憐憫之心。
這便是鬥爭的犧牲品,宮裡充滿了鬥爭,當她踏入皇宮的那瞬間,便該做好失敗和死亡的準備。
顧水月細細地看了一眼,高罄便站在身邊看著她。
半晌後,顧水月才道:「高秀妍不是被淹死的,而是中毒而死的。」
顧水月取出一根銀針,刺入了高秀妍的血管中,再拿出來的時候,銀針已經全部發黑了。
「這是一種慢性毒藥,至少需要連續服用六七天才可起作用。」顧水月道,「所以下毒的人必須是與她極為親近並且她信任的人。」
高罄看著她手中的銀針,也信了她說的話。
高秀妍在剛剛從皇宮裡抬回來的時候是沒有這些症狀的,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下毒人的目的明顯就是為了陷害顧水月,他與整個太尉府都差點被騙了。
高罄眸色里散發出一陣冷光。
「去乾心宮。」他道,意圖將顧水月夾在腋下往外走。
顧水月連忙後退了兩步:「我自己可以走。」
這一次,顧水月沒有再遮擋自己的面容了。
在顧水月被高罄從地牢帶走的那一刻,這個消息就傳到了許多人的耳里。
但凡京都的人,都聽過高罄的名聲。普通犯人落在他手裡尚且生不如死,何況殺害他妹妹的兇手。那就得生不如死,死的不能再死了。
周氏是鬆了一口氣,她終於逃脫了活在高秀妍的陰影下的日子,再也不用那般卑微了。如今還有人替她背了鍋,她真是恨不得顧氏快點死。
蘇蔓蔓則是露出一個天真浪漫的笑,寫了一封信,與她的表姐憐妃一起分享了這件趣事。
皇后也終於放下了心,一個憐妃已經夠她累了,她不想有第二個憐妃來影響她的地位。
「皇后娘娘,不好了!」一個老嬤嬤從外面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道。
皇后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這般冒冒失失的作甚,發生了何事?」
「太尉長子高罄帶著顧氏闖入了乾心宮!」老嬤嬤道。
「帶著顧氏的屍首?」皇后問道。
高罄帶著顧氏的屍體來乾心宮作甚?
「娘娘,不是屍首,顧氏還活著!」老嬤嬤道。
皇后的臉色不自禁地變了:「怎麼可能?」
「侍衛來稟報了,奴婢問過的。」
皇后猛地站起身:「本宮去看看!」
周氏正在房中描眉,看著鏡子中清秀而略帶妖嬈的臉,周氏不自禁地笑了,她很快就將成為後宮的女人了。
「砰」地一聲,門突然被推開了。
周氏猛地回頭:「何人敢闖入我的房……」
當看清來人時,周氏的聲音戛然而止:「你不是該在刑部嗎?」
本該死的的人居然站在她的面前。而且,她身邊還站著一個面容可怖的男子。男子身後,還有一群官兵。
男人手一擺,他身後的人便衝進了周氏的房間,開始四處翻找了起來。
「大膽,我好歹是陛下欽定的宮人,你們竟然敢這般藐視皇恩!」周氏厲聲道。
然而,沒有人在意她的罵聲。
很快的,一樣東西從周氏的梳妝櫃中搜了出來,送到了男人的面前。男人放在鼻間聞了聞,看向周氏,周氏的眼神陡然變了。
「那是我的東西,你們憑什麼動?還給我!」周氏衝上來,便要搶男人手中的東西。
高罄可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思,抓住她的手,『咔嚓』一聲,便將她的手骨扭斷了。
周氏『啊』地叫了一聲,驚惶不定地看著那男子。
「這是你的東西?只是不知你的房中,為何會有這樣的惡毒的東西?」顧水月問道。
「什麼東西?你冤枉我!我不知道!」周氏沒想到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到此時仍然妄圖將罪責推到顧水月身上,「是你,你故意將毒藥放在我這裡了,顧氏,你為何要害我?」
顧水月扯出一抹嘲諷的笑:「我可沒說這是毒藥,你若不知,又怎知道其中是毒藥呢?」
周氏瞪大眼睛,表情瞬間空白:「我……」
「怎麼回事?」皇后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男人也是一驚,「高罄,你為何在此處?」
高罄道:「秀妍並非落水而亡,而是中毒而死,下毒之人正是眼前這女子。」
皇后一時也反應不過來,看看顧水月,又看看跪在地上的周氏:「兇手不是顧氏嗎?」
「娘娘,這毒藥是從周氏的房間裡搜出來的。而且,若是我下的毒,我又為何要將高秀妍推入荷塘中呢?這明顯是有人想嫁禍我。」顧水月道。
「皇后娘娘,此人害死舍妹,請娘娘允臣帶走,以祭舍妹的在天之靈。」高罄冷著臉道。
皇后只得點了點頭。
高罄直接提著周氏便走了出去。周氏終於反應過來,落在高罄的手裡意味著什麼,淒聲尖叫了起來。
她的聲音極其慘烈,響徹整個乾心宮,然而在場的人都沒有在意她的叫聲。
顧水月的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
皇后則緊緊盯著顧水月。她感覺到可怕的並非在周氏的尖叫聲下顧水月臉上尚且帶著笑,她覺得可怕的是,顧水月竟然能扭轉高罄的想法,讓他相信她不是兇手。
高罄的性子何其怪異,他認定的事,根本不會給人翻供的機會。
還真是個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