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保姆車,在一家霓虹燈殘缺的酒吧門口,緩緩停了下來。
車門,被推開。
車上的人陸陸續續下來,一共五人。
緊閉的酒吧大門,像是提前知曉了他們的到來,緩緩打開。
「看你們這垂頭喪氣的樣子,沒綁到人?」
酒吧內,一道青年人的聲音響起,修長的身影,雙手環胸,隱約可見身上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
男人腳下的皮鞋微微反光,在燈影下,顯出幾分森冷。
「成哥,這不怨我們,撲了個空,姓謝的那小子不在車裡。」
一道粗獷的嗓音回應。
「不過也不算一無所獲,那車上還有個小姑娘,肯定跟他有關係.....長得賊標誌,就是小了點,說不定是他沒公開身份的妹妹?」
「誰知道是妹妹還是偷躲進車裡的私生,我倒覺得車底那個還管點用,也是一等一的好皮囊,成哥肯定用得上。」
接連兩道聲音響起,一男一女,頗有些互相不對付的意思。
「先把人帶上樓,交給阿嵐看著,其他人跟我出去一趟。」
酒吧門邊的男人,微微頷首。
「好的成哥。」
五人之中,體格最好的兩人,返身走向保姆車。
光頭的肌肉壯漢,和一個滿頭髒辮打扮的青年,兩人臉上都有大面積紋身,輪廓明顯的西化,並不是東方面孔。
兩人推開車門,將車上昏迷的少女,和她身側的男人,輕鬆的扛在肩頭,送上了酒吧二樓。
「嵐姐人呢,怎麼不在?」
光頭肌肉男,將肩上纖瘦的少女,隨手扔在了二樓的沙發上。
剛想去找人,就被同行的髒辮青年勸住了。
「人送上來趕緊走吧,嵐姐一向古怪,這二樓什麼都不准我們碰,要是觸了她的霉頭,遭殃的還不是我們。」
光頭肌肉男打了個激靈,像是被喚起了不好的回憶,連連點頭。
等髒辮青年把肩上的男人往沙發上一摔,也不管其他的,兩人立刻離開了二樓。
「......」
腳步聲漸遠,沙發上,一身初中生校服的少女,緩緩睜開了眼。
【信徒會場裡,居然也有一間造物主酒吧,看樣子還是這些人的根據地.......我更新了這個時間點的地圖,這間酒吧的位置,和你進入會場的坐標一樣,應該也是疊加空間裡的其中一個。】
腦海里,機械音響起。
顧喬嗯了一聲,默默用超尋視野,在二樓空間探尋了一遍,她並沒有真正上過酒吧的二樓,在進入信徒會場時,酒吧通往二樓的樓梯盡頭,就是一道門。
打開門,就進入了耶娃口中類似數據中間站一樣的特殊空間內。
二樓本來的樣子,原來是這樣麼......
如果不說這是一間酒吧,二樓看起來像是.....一套溫馨的公寓住所。
陳列布置透著精緻和用心,整體氛圍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這個地方的主人,一定是一個對生活有熱情和情調的女人。
除了最里側那道緊閉的鐵門,鏽跡斑斑,與這方空間的畫風格格不入,帶著陳朽的氣息,鐵門上五顏六色的彩筆塗抹,已經看不清原貌,只能依稀感覺來自孩童的手筆。
這道鐵門,連超尋視野也無法穿透,像是加上了特殊的禁制。
耶娃檢測到了特殊的異能波動,未免打草驚蛇,顧喬不再試圖侵入視野。
確認整個二樓,都沒有人,也沒有監控設備後。
顧喬從沙發上坐起身來,微微側過臉,看向身旁陷入昏迷的男人。
鴨舌帽下,凌亂的頭髮散開,漆黑的眉眼,隱約能窺出幾分年少時的模樣。
身上特殊的氣息,和她進入會場選擇時間通道時,聞到的那股味道一樣,像是舊衣服清洗過無數次,在陽光下散發的味道,沉綿之中,帶著幾分狼狽貧瘠的清爽。
如同顧淮這個人的命運一樣。
「顧淮......」
顧喬輕喚了一聲,這個名字如同魔咒,男人即使在昏迷之中,也蹙起了眉頭,帶著抗拒的情緒。
燈光下,男人面色沉鬱,臉上傷痕累累,此刻雙眼緊閉,呼吸時強時弱,昏迷狀態下,他依然緊握著手中的匕首。
刀鋒上血跡斑斑,刀口也已經殘缺。
在那群劫匪劫持保姆車並發現他的瞬間,他揮著手中的匕首,傷了數人。
但結果並不理想,那些人受了傷,又很快癒合。
明明.....顧喬查看過那些人的屬性,並不是玩家,而是這個世界本身的npc,而且等級不高。
在選擇殺死他們帶走顧淮,或者假裝害怕的躲在車裡,弄清楚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顧喬選擇了後者。
這群npc劫匪將她和顧淮,帶到了這處酒吧,是在顧喬意料之外的。
她看到這間酒吧,幾乎立刻就確認了他們的身份。
信徒。
具體來說,是某個玩家的npc信徒,所以才會有異於常人的治癒能力。
他們企圖綁架謝謹言,一定是因為被奉為『上帝』的玩家,對他們下了命令。
顧喬抿嘴,在保姆車上,她看到了酒吧門口站立的那個男人,一身西裝....那群人喊他成哥。
會是成路嗎?
臉已經完全不一樣,在對方沒有使用異能,也沒有直播間的情況下,她無法確認對方的身份。
耶娃說,那個男人身上隨身系統的氣息,很肥美。
如果是成路.....會場內,十年的時間跨度,等級上升,發展了這麼多來歷不明的信徒,也不令人意外。
倒是她被紅色任務錨定後,在會場內,反而喪失了時間優勢,漫長的時間只是一個數值,沒有籌謀的機會。
【咦,顧喬,你看】
酒吧一樓高牆上,正對著二樓沙發的位置,牆壁上掛著巨幅電視屏幕,閃爍著,突然有了畫面。
音響微微震動,傳來一陣歌聲。
聲線低沉慵懶,透著一種花開荼蘼的熱烈,和迷頹的矛盾感。
「這首歌.....」
顧喬扭頭看去,她曾經在謝謹言的車內,聽過.....
【是謝謹言慶功宴的直播。】
電視上,舞台中央的男人,坐在一張椅子上,在鏡頭下,有種強烈的孤獨感。
他看著鏡頭,眸光里空無一物,唱著這首歌,像是在述說著久遠的灰色回憶,歌聲漸漸變化,透著一種鋒利的決然,穿透平靜,像是要將人割傷。
【顧喬.....你感覺到了對吧,他的歌聲.....蘊含了某種精神力量。】
耶娃語氣蔫蔫地,精神力量對顧喬的影響很微弱,但對它來說,就沒那麼好受了。
【這歌聽得我太難受了,感覺統生無望,早死早托生....相當致郁嗚嗚嗚,我得去狂啃幾口隨身系統,才能好起來!】
顧喬和有精神異能的玩家,有過直面的較量,比如驚悚副本里的成路。
她對於這類的力量,其實要比從前敏銳許多。
但謝謹言的歌聲,她仔細感受那股蘊含的精神力量,不像成路是直接攻擊人的意識,而更像是一種漸漸籠罩的沉浸式影響。
樓下,也驟然傳來男人的斥責聲:
「誰開的電視,趕快關了!」
「他媽的,姓謝的又在搜尋我們的位置......該不會是今天打草驚蛇了吧。」
咔,電視被關掉,變成了黑屏。
身畔,也突然傳來痛苦的低吟,顧喬偏過臉,看向顧淮。
【大乞丐的狀態很糟糕,一時半會估計醒不來,突然被綁架到這裡,應該也沒辦法去慶功宴上殺謝謹言了.....】
顧淮身上有顧喬提前加持的防禦牆,那些信徒其實也不能真正傷害到他,之所以昏迷,是因為他本身就很虛弱。
耶娃檢測過他的身體,整個人的狀態很糟糕,就像是一直處在極端緊張的環境裡太久,一絲風吹草動,就能讓他的精神接近崩潰,脆弱又敏感。
顧喬緩緩伸手,撫向男人的眉心,又輕輕喚了一聲:「路乙。」
蒼白沉鬱的臉上,眉眼微微舒展,仿佛這個名字,才是他想要的,是他在脆弱不安中唯一的安全感來源。
「你為什麼在簡訊里說,只有殺了他,我們......的命運才不會變得如此不幸呢?」
顧喬皺了皺眉頭,指尖遲疑地下移,落在男人臉頰上的傷口,輕輕摩挲。
沾染的血跡......不出意外的,讓『共享記憶』生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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