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侶仙蹤 第1章：分憂

    「石哥哥，你快醒醒！」耳邊傳來小女孩焦急的呼喊生，他努力地睜開眼睛，難道，自己還沒死嗎？他有些迷糊了。

    方才在千雲峰他被大師兄暗算，用毒箭射中，然後毒發，應該死了的啊……他看了看眼前的小女孩。

    這女孩看起來十歲左右，一身大紅色衣裳，兩隻羊角辮怒氣衝天地扎著，一張小圓臉胖乎乎的，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長睫毛，看起來非常可愛！

    他想起來了，師妹十歲的時候，正是這樣，後來大一點，人也抽條了，才成了鎮裡聞名的大美人。

    「我……怎麼了？」他還是沒能反應過來，遲疑地問。

    「石哥哥，你喝的那杯茶，真的不是我泡的，是大師兄說你受了傷，這茶能讓你好好睡覺，我才端給你，我怎麼知道　你一睡就是幾天啊……嗚嗚嗚……」

    他終於想起來了，五年前，他在押鏢途中受了傷，回到鏢局後師父給他找來了最好的大夫，還給他開了藥。晚上師妹就端著杯茶給他，他當時也沒起疑心，接過就喝了，然後就睡了三天三夜！在半夢半醒中他曾經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狂笑，可就是睜不開眼睛！

    「我是怎麼醒來的？」石義當然不認為自己中的毒會憑空解除。只不過在前世醒來後，大師兄信誓旦旦地說說是自己在千雲峰挖的草藥，才救了他一命。之後就有了他去千雲峰找草藥，發現了這裡竟然是一個靈藥聚寶盆！

    鏢局就是從這年才開始不再需要光顧鎮裡的藥鋪。

    方雪美見他沒有冷冷地對自己，心頭一喜，羞答答地說：「是我……我去千雲峰求神靈保佑你，後來道觀的道士就給了我一顆藥丸。我想這可能是菩薩要我救你，所以拿回來給你服下，沒想到真的靈驗了！」

    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石義想起來了，在千雲峰上有一個小小的神廟，由於多年沒人去，幾乎已經荒廢了，有一個成日泡在酒簍子裡的道士看著，但他十次去就有九次看到他在睡覺！這是修哪門子道？

    他對這個道士唯一的印象就是邋遢，至於臉……沒印象！

    「石哥哥，對不起啊！」看著方雪美紅紅的眼睛以及滿臉的慚愧，他想起了前世，前世的他完全沒有聽她的解釋，還用無聲的鄙視和冷漠讓她知難而退……之後兩人的關係才惡劣起來。

    「雪妹妹，我知道了。我不怪你，你是我的好妹妹。」他鄭重地說。聽到他原諒自己，方雪美高興得都要飛起來了，一張可愛的小臉笑開了花：「我就知道石哥哥對我最好了！」然後奔奔跳跳地出去了。

    看著她無憂無慮的背影，石義的心情卻沉重下來。他終於明白：他重生了，而且回到五年前！就是這年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也導致鏢局的生意一度一落千丈，差點面臨關門……不過，他既然活過來，就一定要阻止這一切，尤其是發生在師父身上那個悲劇，他一定要阻止！

    傍晚，師父來了，表情很沉重。他因為是過來人，所以不需要問也知道緣由：本鎮素大土司準備了一份大禮，準備送給西藏的兩位大活佛，可是這一路不是很太平，盜匪還算事小，最可怕的就是遇到妖怪，因為這一路都是荒山野嶺啊……在他前世，師父就是因為拒絕了這趟鏢，才得罪了這個土霸王，最後被擠兌得差點關門，幸虧後來有位活佛知道了這件事，才阻止了他的惡行。

    不過是幾年後的事了。

    「師父，您不是經常教我們船到橋頭自然直嗎？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石義不經意似的說。

    「唉，這一次，只怕不是很好過了。」方衍嘆口氣。「如果還像以前那樣單身一人，我大不了離開這裡就是，但是雪兒他外婆一家都是這裡的，我走了，他們怎麼辦？」

    方衍的妻子是暮雪鎮本地人，家族人丁還算興旺，雖然不算富裕，但日子總算過得去。

    「師父，你若是信得過弟子，弟子願意與你分憂。」石義輕輕說。他的眼光里充滿了誠意！方衍第一次看到他這表情，心裡不由驚了一下：這孩子，自從被自己收養，一直都低頭做事，從不多說一句話，也很少與人溝通，但此刻的他，心結顯然已經打開了，而且在他的目光里，有一種讓他覺得陌生的東西！

    這就是自信。

    「大土司以十錠金子為代價，要為師給他保一趟鏢，前往拉薩。」他終於說出來了。像這樣重大的事情，若是在從前，他決計不會說。因為拉薩離這裡的距離，就相當於傳說中的西天一般遙遠不可及，而且這一路下來都是窮山惡水，風險是毫無懸念的。

    在鏢局裡，雖然這個徒弟不聲不響的，但他的忠心都表現在行動上，比起那些口若懸河的其他弟子們來說，他更加願意信任石義。

    「師父，我知道拉薩離這裡路程很遠，而且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嶺，很危險。」石義慢慢說，「但是，既然他們把錢送來了，我們也沒有理由不賺。況且，這個土司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就是這個原因，為師才苦惱。」

    「師父，弟子有一計。」石義本來早就想好了，為了不讓師父發現，故意想了一下才說。

    「哦，你快說。」聽到弟子竟然有辦法，方衍情緒一下子被提高了。

    「師父，我知道崑崙山上修行人多，如果能找到修行人幫助，這一路就會輕鬆很多。」

    「哦……」方衍暗忖了片刻，才說：「這麼短的時間裡，能找到嗎？」

    「弟子知道坐忘峰頂有個山洞，裡面住著一位大師，弟子上次說的記名師父，就是他。弟子可以去找他，求他援手。」石義說的這位大師，是他前世的掛名師父，雖然沒有教他法術，卻教了他很多做人的道理。別看這個老和尚乾乾瘦瘦的樣子，但他能真實地感到，他不是一個普通人，因為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不是一般的強烈！

    「好吧。」雖然自己不會法術，但在崑崙山生活久了，能人異士也見多了，所以他已經懂得，有些事情雖然看不穿也弄不明白，但卻真實存在。比如那種超級的力量，因為他就親眼看見崑崙山上有修士御劍在天空飛行，這種現象在漢地毫無疑問是看不到的。方衍看著眼前這個稚氣未脫的弟子，心裡感慨不已：自己像他這個年紀，還只懂得在家裡苦練功夫，哪裡懂得為他人分憂。

    「義兒，其實以你的能力，早就能成為正式鏢師，是你自己執意不肯……這樣吧，為師現在就升你做鏢師，怎麼樣？」

    「謝謝師父。」他八歲就開始跟隨父親指派的師父師父走南闖北，增長了不少見聞。這些歷練，為他後來的逃命生涯增加了不少安全係數。到了鏢局後，由於比別人刻苦努力，加上方衍這個師父的刻意傳授，無論身手武功還是待人接物，他都具有了一定的火候，尤其是性格上沉穩老練，方衍幾次提出讓他做鏢師，他都婉言謝絕了。之前不想做鏢師，是因為他不想出鏢。作為鏢師就必然會遍行天下，這樣，就難免被仇家發現，因為他仇家的勢力，可不是一般的大……眼下，為了師父，他顧不得了。作為趟子手，雖然比較顯眼，因為地位地下的緣故，反而更容易被人忽略。因為誰會想到他堂堂一個王子，竟然會淪落到做小廝呢？

    第二天一早，石義就悄悄地來到了他前世與老和尚相遇的地方。當時老和尚正在挖野菜，後來不知從哪裡跑出條蛇，被他一箭射死，老和尚還怪他不該殺生，然後老和尚就給這條蛇做了超度，最後，兩人一起把這條蛇做了火鍋！

    那一頓吃的那個香啊，現在想起來還像是在昨天。

    根據記憶，他一路看一路走，終於來到一個塔前。

    這個塔建在坐忘峰頂，上面寫的藏文，他當初不認得，拜了老和尚為師以後，老和尚才告訴他，這個塔叫遺忘塔，專門用來鎮邪的。不過，這也是多年前的事，後來人們將這個塔也遺忘了。

    忘情大師是老和尚的名字，他居住的洞穴，就在這附近，名字很有意思，叫忘忘洞。

    忘情大師曾經對他說，如果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來繞這個塔，繞幾次煩心事就忘記了。他走到遺忘塔前，本能地想走過去繞幾圈，想到自己心裡的誓言，終於還是停下了腳步。人生就是這樣，不經歷風雨，就不會懂得生命的精彩。像他之前那樣一味地逃避退縮，唯一的結果就是讓自己更加痛苦。於是，邁著堅定的腳步，向忘忘洞走去。

    其實在他前世遇害之前，還去看望過忘情大師的，可惜忘情大師卻不肯見他，他本來打算一直等下去，想到鏢局事多，就留下一張紙條走了，他在紙條上寫的字，還記得清清楚楚。現在回到這裡，已經是再世為人，看著這越來越熟悉的景色，他的眼眶不由紅了……

    忘忘洞的門，是兩塊巨大的岩石，石義不知道師父是怎麼出入的，因為他嘗試過次想推開這個門，可是他怎麼也推不動。

    他走到門前，習慣性地扣了扣門，突然，他的視線落在門上貼的一張紙上，整個人就呆住了！

    門上有紙條不奇怪，奇怪的是，這張紙條竟然是他前世寫的，上面清清楚楚寫著：師父，天氣寒冷，記得加衣。

    與前世不同的是，在他所留的字跡下，加了另外一行字：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字跡，他一眼就能認出是師父所寫，而且墨跡未乾！不過也由此可知，師父是斷然不會見他，師父的意思是叫他自己想辦法。

    碰了一鼻子灰的石義，只好灰溜溜地回去。可是，師父那裡，他要作何交代呢？大土司的鏢一定要接，因為如果不接，其後果就是生不如死！

    前世，因為方衍師父得罪了權貴，結果就是連累他的岳母全家淪為奴隸，一家人四分五散不說，那些年輕力壯的男子，還被送到了拉薩去做苦力！這是師父沒有想到的後果，他不能讓悲劇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