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精?
腦中瞬間浮現出一個名詞。
修煉的本質實際上就是打通經絡,與天地相應,與道相通,過程雖一句呼吸吐納可以囊括,但卻是包含了正經,奇經,黃庭等在內的整套系統化的機能運動。打通經絡的核心是奇經八脈,而任督二脈又是奇經當中最重要的部分,不僅主血氣,還貫通丹田。
人之丹田有仨,上丹田處督脈印堂,又稱紫府靈台;中丹田位於胸中,為氣之所聚,又稱絳宮心府;下丹田為任脈之處,是藏精聚海之地,又有黃庭命宮之稱,尋常我們所說的丹田,多是指下丹田。
將天地元氣先由呼吸納入中丹田,再通過奇經八脈將之引入下丹田,凝聚為精,廣積成海,這只是吐納的第一步。
推動黃庭真氣,做周天運轉,才是日常修煉中最重要的部分:由下丹田出,自下而上,先過上丹田,此為魂之所居,靈台之處,所以延長壽命,提高神識和智慧;到中丹田,此為五藏六府之所,所以提升人的體魄,防止機能衰退;再回下丹田,為整個人提供精神氣,這也是命宮氣盛,則生機旺盛的原因。
系統的運轉缺一不可,與宇宙同理,沒有單獨一修的說法,當中若有一環節堵塞或者損壞,修行之路也就基本斷絕。
至於功法的發揮,則是黃庭與正經,奇經之間的更玄妙配合,可謂千變萬化,所以衍化出來的威力也就各不相同。
修行初期先有三步:淬體、練氣和築基。
淬體不僅是簡單的強化筋骨,提高體魄,最重要還是將納入中丹田的元氣灌注到周身大穴上,等到氣滿,任督二脈便可打通。
奇經通後,才能將元氣引入下丹田,凝成氣海,接下去為經脈補充元精真氣,鍛煉真氣在經脈中運轉的過程便是練氣,並將視其融會貫通的程度,將練氣期分為十二層。
至於築基,其含義不言而喻,但真正要做的是將現有的經脈擴大,將熟悉運轉後的小溪擴充為可以容納更多真氣的江河,相對應的,丹田也會隨著這種擴充而變得更為強大,內力的輸出亦是如此。
但在上古時期的修行體系中,是沒有淬體一說的,甚至連練氣都不作為單獨劃分的一境,入門的直接境界就是築基,實際上是將後時代的淬體、練氣和築基都囊括到一步了,能夠這樣做,是因為先民們生來就根骨奇佳,經脈通順,更有生來就氣海大成者,寶體靈根比比皆是,畢竟上古之時元氣濃郁,天地寶材又多,這樣的環境下,便是一隻豬也能夠隨便便就修煉成精。
如今這時代,元氣不僅稀薄還很稀缺,只有一些鍾靈毓秀的洞天福地內還適合修行,而這些地方又早被各大宗門教派所占據,所以世間修士多有師門。
今日之淬體,可以說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手段,其作用就是先天不足,後天彌補。至於練氣,更多是一種小孩子學走路的過程。
現在寧道臣疑惑的是,且不說這具身體是否已經淬體圓滿,打通了任督二脈,關鍵自己從未做過類似吐納的修煉,丹田處怎會有元精?別說它是自己跑來的。
這念頭剛起,他眼前就豁然一亮,還真有可能是自己來的,事實上道裝老頭說起道種的效果時就提過:掠氣!
雖然還未正式開始修行,但稍有點見識便明白,天地元氣若是能夠自動納入體內並轉換為元精,這會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吐納吐納,一吐一納,除了要納氣入體煉化,還得將多餘的雜質排出,這過程再嫻熟也得耗費不少時間,所以修士一個打坐往往就是一兩個時辰的事。
相比還不知所云的偷窺天機和危機並存的奪人機緣,這掠氣的功能才像是福利,僅因此而節省下來的時間就不可衡量,修士雖長壽,但畢竟還不是長生。
實際上這些通過道種所凝聚出來的元精,比寧道臣能想像到的作用更大,通過其煉化出來的真氣純度,自然勝過功法所吐納,一旦涉及質的改變,無論是直接還是間接所帶來的好處都是難以預估的,再加上現如今這天地間的元氣這般稀薄和稀缺,有這麼一枚能夠掠奪天地元氣的道種在,簡直就是開了個自動掛機升級的外掛,雖說越到後期越杯水車薪,但作為新人,這就是最強大的仰仗。
激動過後很快就陷入焦慮中,恨不能馬上找個沒人的地方將那滴元精給煉化掉。
「寧兄弟,寧兄弟「看到他終於回過神來,顧飛關切問道:」還在為剛才的事煩心?」
這張總是洋溢著微笑的臉,不知何時與自己並轡而行。
寧道臣這會兒略有感慨:「多年未歸,也不知道家裡現在怎樣了。」
這份憂慮倒是大實話,現在身上可有不少麻煩事在等著他,背後捅死了「自己」的傢伙,不知為何一定要致「自己」於死地的小侯爺,這些也許都還遠,但正在趕往風刃谷路上的那些法師,就真是貼在他後背上的一道生死符,雖不知何時發作,相信也不會太久。
他從不覺得離開天門鎮後這事就算揭過去,季扶風這位指揮使怎麼看也不像是會替自己遮掩的人,反倒轉過頭來就能把他祖宗十八代都起底,還不如那位天門鎮的白校尉或猜到自己有麻煩,引進商隊的時候才沒說明來歷。
這不是猜,而是實實在在地看出來,要連這份識人斷事的本領都沒有,他前世可以餵狗了。
顧飛聞言道:「寧兄弟家中怕是有什麼要緊事吧,否則就是負傷,只要繼續待在軍中,總還有建功的機會,如今捨去,倒是可惜了。」
這傢伙的眼力也是不俗。
「不瞞顧兄弟,卻是如此。」多餘的寧道臣也不想解釋。
「我輩中人最好行俠仗義,寧兄弟若有麻煩,不妨知會一聲,相逢就是緣,莫要嫌棄。」
這話說得暖心,兩人一路閒聊,倒有些意猶未盡,直到顧飛被同伴喚走。
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寧道臣的臉上露出一抹淡笑。
是夜,前腳無村,後腳無店,商隊選了個安全地紮營。
「他去找人麻煩?」
一座大帳內,身披素袍的大管事邱泰正翻看著手上的賬本,聽到對面名叫荊劍的黑衣青年匯報此事後,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剛巧這兵士和顧飛等人在閒聊,估計是瞧不順眼,說了些難聽的話。」不是荊劍有意打小報告,而是早得吩咐讓他暗地裡看著點張元吉。
「瞧不順眼?」邱泰話里露出不滿:「想必是今天聽了老夫的話,起了心思吧,呵,都是出來行走的人了,一點容人之量的都沒有,以後如何獨當一面。」
荊劍知他所指何事:「招這兵士進商隊真好?」
邱泰對這青年倒不吝解釋:「西北的戰事看來會消停段時間,各路商客自然又能來往天門,不說他們,便是如今走商的也不只我們,真能高枕無憂我這把老骨頭不在門內享福,何苦入世受累。」
「邱管事勞心了。」
邱泰面露無奈,站了起來:「想招他進商隊,是因為他邊軍的身份,呵,張元吉看不起人家,可人家又何曾瞧咱們順眼。路順時誰都知道怎麼走,路不順的時候呢?人是有三六九等,但事只有兩條,要麼辦好了,要麼沒辦好,這世上總是小鬼最難纏啊,可你還別看不起小鬼,多少自以為是的人就過不了小鬼這關,知道為什麼嗎?」
荊劍聞言點頭,品出其中意味:「規矩。」
邱泰眼中露出欣賞,故而又遺憾:「真該把你從苦竹山挖過來。」
「邱管事又費心了。」
「是啊,沒規矩怎成,沒規矩就亂了。」邱泰望著帳篷外那道桀驁不訓的身影,搖頭一嘆,顯得更為憂心:「元吉元吉,哪有事事都吉,張師兄,你這樣由著他,怕是太順了跌不起啊」
草叢中有蟲鳴歡叫,晚風吹過,樹葉颯颯作響,今夜月色朦朧,營地內也是出奇安靜,篝火依舊在燃燒,下人們個個輕手輕腳,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生怕打擾了正在打坐修煉的法師們。
寧道臣一直靜不下心來,還是因為今日之所慮。
窮光蛋的時候還能給自己藉口東躲西逃,偏偏懷裡揣了點本錢後,又忍不住去賭了,這就是他現在的心態,發現道種能夠自動吸納靈氣並凝聚出元精後,雖多了份底氣,同時也把自己推上了了結恩怨的舞台。
可修行畢竟不是一蹴而成的事,哪怕道種能給他帶來諸多便利,但也得一步步走。
看來如今影響自己心緒的,還是體內的怨念,算是見識到了這傢伙的不客氣,平心而論,他實是應該先找個地方藏起來,修煉到家後再出去,但人家畢竟是生在這世界活在這世界自然也就了解這世界,燕雲的這道怨念明擺著知道你這一藏,天曉得多少年後才出得來,到時黃花菜早涼了,再加上殺他那人估計已回到鹿山,牽掛家人,換做自己也只會更著急。
「好了好了,不躲,不藏,不慢慢來,是死我也上,行了沒有?現在可以讓我安安心心地煉化這滴元精了吧?」
寧道臣當真是無奈,上輩子事事多桀,沒成想重生後還是一樣,真該把這天下人的機緣都奪了,讓大家一起不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