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盜非常道 第十八章 你妹

    「治不好病就連祖宗都不要了?」

    「改名字是為了能夠忘記過去的痛苦和不堪,不用時時提醒我就是那個倖存下來的人,這是一種緩慢的治療方式。」

    寧道臣一臉肅穆地望著琳琅滿目的靈牌,感覺像是在和死人談判,所以不怕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燕涼姜聽明白了,這個人已經是鐵了心要背宗棄祖,什麼瞎話都能說出來。

    啪!

    她朝靈堂跪下,抬手給了自己一記耳光,美麗的臉上頓時現出唐突的紅印來,寧道臣在一旁心虛:「你幹什麼?」

    只聽少女對著靈牌開始哭嚶嚶:「爹,娘,是涼姜不好,沒能好好照顧大哥,涼姜不孝,這就下去和你們請罪。」

    寧道臣看她真要往地板撞去,連忙拽住,大喝道:「你瘋了不成!」

    燕涼姜昂起玉脖,看似纖弱的身子力氣還挺大,一把將他推開:「我沒瘋,是哥哥你瘋了,是你要絕了燕家。」

    笑話,你燕家不絕我寧家就要絕了,要是現在退縮的話,以後就更難正名了,寧道臣板著臉:「我說過,燕雲已經死了,這靈位就是證明,這是天意,天意難違啊老妹。」

    「那你管我去死,我死了你豈非就順意了,從今往後你姓烏龜王八蛋都沒人理會!」

    這倔丫頭還真是,看架勢又要撞。

    「夠了!腦袋只有一根筋是不是,列祖列宗面前,有罪的也是我,找誰都找不到你,這燕家本就沒你什麼事!」

    燕涼姜只覺心口如痛如絞,玉手一抓,俏臉上的哀傷我見垂憐,她的聲音在顫抖:「你把話再說一次。」

    寧道臣雖不忍心,但這是原則問題:「列祖列宗要怪就怪我,不關你事。」

    燕涼姜銀牙咬碎:「你敢對著爹娘的靈牌發誓!」

    發就發,都說了生死有命,燕雲大限到了,你們還想怎樣。

    三指朝天,沒什麼陳詞濫調,反正燕家就是斷子絕孫了,也與這個只是撿來的妹妹無關。

    燕涼姜看到他真立下誓言來,臉上似結了層霜,白袖一甩,面無風雨地走出祠堂。

    寧道臣也想著跟出去,可剛跨過門檻,就被她反身一腳給重新踢了回來,緊跟著啪一聲,眼前光線驟暗,兩扇木門關了起來。

    「你已經不姓燕,這個家從今往後就是我說了算,要是膽敢離開祠堂半步,打斷你雙腿,老老實實地在裡邊待著,等到燕家有後,我管你去死。」

    「你神經病啊,放我出去,一道爛門就想攔我,信不信...」

    話未說完,一柄鐵刀穿過木門,刀尖就在眼前,這回是真的差點被扎到,嚇得他像螞蚱一樣蹦開,想起來後背都是冷汗。

    寧道臣發現自己被燕雲的記憶帶進了誤區當中,這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溫柔賢淑的妹妹?

    現在才品過味來,且不說這一身肉上稱之後重多少,自己怎麼說也是練氣修士,卻給個弱女子一腳踢得像只狗一樣,連反應都來不及,這正常?

    他突然發現自己算錯了,原以為只要說服得了死人就好,沒曾想真正的阻礙還是活人。

    「這鹿山別的沒有,待嫁的姑娘還是有得選的,反正你這輩子幹什麼都不成,就老老實實地待在家生孩子。」

    寧道臣聽著她的聲音悠悠傳來,無奈地坐在地上,掃了眼昏暗的祠堂,把目光放在供桌上那塊最嶄新的靈牌,臉頰一抽,自嘲道:「這是你坑我,還是我自己找坑跳。」

    前因後果一時半會說不上來,但被軟禁已成事實。

    這幾日經過燕家的鄉鄰都有一個奇怪的動作,伸長脖子,往裡邊東張西望,隨後喃喃自語:奇怪,難道真是見鬼了?

    「怎樣怎樣,看見人沒有?」

    不知哪冒出來的三姑六婆,擠著堆往角落湊。

    「沒見,就有幾隻雞躲在雞窩裡,涼姜也不在。」

    「昨天我還見涼姜那丫頭了。」

    「他六嬸,你昨天不是上門去了麼,真沒瞧見?」

    「真沒。」六嬸眼睛一鼓,表示自己沒說謊:「就感到他家現在陰森森的,祠堂裡邊還會傳出奇怪的聲音。」


    聽的人雞皮疙瘩都冒起來,有膽大的不信邪:「這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就消失了。」

    「是不是人還兩說。」

    一群女人面面相覷,是呀,怎麼剛回來就又失蹤了,連個人影兒都沒,雖說當日大家都曾有目共睹,可現在真的很邪。

    六嬸想起什麼,眼睛還是圓瞪,這讓她的表情看起來非常認真:「你們發現沒有,他家的雞,都不敢出窩。」

    「對對對,他六嬸說得對,我也發現了,真的,沒一隻敢出窩,都在裡邊擠成一堆,你說邪門不邪門。」

    「而且這幾天,我看見涼姜不是扯紅布就是在置弄些取媳婦的東西...」

    話沒說完,另一個女人失聲喊出:「冥婚呀!」

    「噓!你乍吼什麼乍吼,怕人聽不見麼,小心把你家三丫頭勾去!」

    「不行不行,我家三丫頭早有許配,就等著入秋出嫁。」

    「哼,這不剛好,什麼都替人準備好了,王安家的,我看你們這些日子要小心了,得把丫頭看牢。」

    這婦人被嚇得不輕,再也待不住,急匆匆就往回趕,其他人想起自己家也有未出閣的丫頭,這心裡邊掛了事,就再也聊不起,沒多久就紛紛散了。

    東風不吹西風吹,燕家要替死人辦婚事的消息很快就傳遍大街小巷,連帶城南外的人都聽說了,關於燕雲到底是死是活,一下就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熱點。

    此時的寧道臣,在被關了三天小黑屋後,第一次提出了和平對話的請求。

    燕涼姜把飯菜往地上一放,如風似柳的身子往門邊一靠:「談什麼,談背祖棄宗?」

    幾天不見光,寧道臣的臉色有點蒼白,要被外人瞧見,指不定就真當他是剛從棺材裡爬出來。

    反倒是喝了幾天雞湯後,燕涼姜的氣色大好,這個未及桃李的女子,怎麼看都像是花信之期,舉手投足間沒有半點少女的姿態,興許是早當家的緣故,無論是性情還是作風都與躲在深閨中繡繡花看看書的同齡人截然不同。

    寧道臣從她身上看到的,是與自己同一個時代的產物:理性與自主。

    哪怕是他所見過的身份上無比高貴的長公主燕婉,實際上也還是離不開時代的束縛,再怎麼強勢和突出,骨子裡仍有這樣那樣的約束,自己肯定察覺不出來,因為與眾不同的並非她,而是來自另一個時代,思想與為人處世都完全不一樣的寧道臣。

    相處這幾日,他出奇地在燕涼姜身上看到有著與自己相同的特性,這讓他在感到意外的同時,覺得有些道理可以說說。所以在一番醞釀之後,正式提出和談的請求,並在對方同意之後,開始灌輸她和平與自由的思想。

    「......就像前面說的,我們本質上都是孤獨的個體,宗族的存在只是為了生存,給我們提供某種程度上的安全庇護,這當然也包括心理上,可當個體能力越強的時候,宗族的觀念就會越弱,甚至不再有向心力。」

    噠。

    寧道臣打了個響指:「修士就是自由的最好體現,你看,境界越高的修士,世俗對他的束縛就越低,而他在追逐真我的過程中,對人情的斬斷也會更絕決,孤獨,才是一個修士應有的姿態,孤獨並不可恥,它是一個個體強大的表現。」

    「你也是修士,應該能夠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我姓什麼重要嗎?不重要,你叫什麼重要嗎?不重要,這不是背宗棄祖,因為我們在追求真我的過程中,註定要放下這些東西,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燕涼姜很認真地在聽,從最初的靠在門邊,到坐在門檻上托著腮幫,見他問了,點點頭:「我聽明白了,哥,你是對的,以前是我錯了。」

    她撣撣裙子站了起來。

    寧道臣呼出口氣,這種能夠理性溝通的感覺,讓人渾身痛快,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他拍拍屁股也站了起來。

    「先吃飯吧。」燕涼姜指指地上的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晚點再吃吧,對了,在那洗澡。」

    燕涼姜手一伸,捏住他後領:「去哪?」

    寧道臣回頭一愣:「洗澡啊。」

    「誰讓你出去了?」

    「你不是...」寧道臣呵一笑:「你不是說你錯了嘛。」

    「是啊,你是對的。」燕涼姜也回他一笑,這讓她看起來賞心悅目:「以前我一直認為你是個傻子,現在想想,我確實錯了,因為你不傻,而是這裡...」

    她點點自己腦袋:「這裡有問題。」

    說完一扯,把寧道臣又摔回地祠堂中,啪一聲把木門關上。

    「哥,放心,你就算是傻子,涼姜也養你一輩子,不過這媳婦的事,看來要退而求其次了,反正你也不挑,中看不中用的就算了,中看又中用的也別去禍害人家,我看就東城李家的憨丫吧,人是大條了點,但勝在會照顧人,有她看著你,我也才能放心。」

    聽著門外的腳步聲離去,俚語小調又悠悠響起,寧道臣面色古怪地看著從門縫裡擠進來的光,突然有點懷念外面的世界,那種自由的味道,是多麼令人嚮往。

    他看向身後的靈牌,喃喃自語:燕雲,我去你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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