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罡一愣回頭,這不是道爺寫給宋衍青之後抓了陸聖中的那首詩嗎?
他又慢慢回頭看向了牛有道,他很清楚,這是道爺最喜歡的一首詩,無他,正中道爺心懷。
牛有道亦愣住,立馬反應了過來,莎幻麗看過他畫給黑牡丹的畫,畫上附了這詩,應該是莎幻麗告訴了這女人。
他當時給黑牡丹畫那幅畫時,刻意加上詩,就是針對莎幻麗去的,是喜歡畫還是喜歡詩,兩樣一起上,總有一樣可能會打中,僅此而已,沒別的意思。
只是,不知這女人突然念出這個是什麼意思?
寒冰等人也回頭看了過來,不知雪落兒突然吟詩是什麼意思。
雪落兒扭頭看向了牛有道,問:「這是你寫的詩?」
眾人又齊刷刷看向了牛有道。
「不是!」牛有道一口否認掉,手指袁罡,「他寫的,我只是借來一用。」
眾人又齊刷刷看向了袁罡。
袁罡表面不動神色,慢慢回頭看向牛有道,內心卻是震驚的,上回在商氏兄妹面前這樣,這次你又來?
他就想不通了,你特麼喜歡附庸風雅是你的事,幹嘛老把我往裡拽,我是這樣的人嗎?自己玩全能都玩到不好意思了吧?
其實他多少了解一點牛有道,勢不可太盡,凡事留有餘地,情況不明的東西就更是留有餘地,萬一有事也好挽救,只是這把別人往火坑裡推的毛病真不好!
若不是顧忌到場合,怕帶來麻煩,他能立馬頂的牛有道下不了台,讓我一大老粗作詩,開什麼玩笑!
雪落兒也看了看袁罡,似乎沒想到這個充滿陽剛氣息的男人居然會作詩。
不過她不管詩是誰作的,淡然道:「聽說你給別人作畫還附上了詩詞,我一下買你十幅畫,卻不見附上一首,要求一首不算為過吧?」
她這麼一說,寒冰立刻正色接話,「二位,閣主這個要求不算過分。」
楚安樓也附和了一句,「買十幅畫,送一首詩的確不算過分。」
牛有道心中暗罵,十幅畫的錢被你拿了大半,你也好意思說出口?
不過事情明擺著的,都在施壓,欺負這邊不敢拒絕。
牛有道握拳嘴邊乾咳一聲,對袁罡道:「盛情難卻,你就作一首好了。」
袁罡硬邦邦站那,冷冰冰道:「不會!」
這態度可不好,寒冰和楚安樓的臉色瞬間一變。
牛有道皺眉,趕緊咳咳提醒道:「把你那小性子收起來,別鬧了,就一首詩的事,對你來說又不是難事,隨便想想。」
袁罡慢慢看向他,懂他意思,知道的詩隨便剽竊一首就行。
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先過了眼前一關再說,牛有道直接幫袁罡做主了,朝雪落兒拱手道:「不知閣主想在哪幅畫上題詩?」
雪落兒下巴朝袁罡抬了抬,「畫打開,讓他自己選。」
寒冰揮了揮手,丫鬟們立刻把最後給雪落兒畫的三幅還沒收入房的畫給展開了。
袁罡走到三幅畫前看了看,他本就不喜歡複雜的東西,橢圓畫面中雪落兒拿了支花低首輕嗅的那幅畫簡單,他指了指,「就這幅吧。」
寒冰立刻道:「筆墨伺候!」
筆墨端來,袁罡回頭看向牛有道。
牛有道被他看的心虛,想起了曾經在商氏兄妹面前搞出的類似事情,擔心又坑他,趕緊上前對眾人道:「我這助手脾氣不太好,未免冒犯閣主,我先勸勸。」
說罷拉了袁罡到一旁,低聲問道:「這不是當初走投無路的商氏兄妹,你別亂來。」
袁罡:「我知道。」
牛有道:「那你準備用哪首詩?」
袁罡:「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牛有道抬手打住,「你正經點好不好?」
袁罡:「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牛有道目瞪口呆,給雪落兒的畫配這種詩?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詩才是猴子這種風骨的人喜歡的,連找女人都要找慈母這一款的,由此可想而知了。「我說你是不是準備讓咱們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袁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時從不想這東西,我哪知道配哪首好?也別囉嗦了,用哪首你自己說吧,我搞不來。」
兩人一陣嘀咕後,回來了。
牛有道一聲不吭地拿了筆沾墨,就要開寫。
見是他動筆,寒冰問了聲,「究竟誰寫?」
袁罡硬邦邦道:「我的字拿不出手,詩已經告訴他了,讓他代筆。」
寒冰看向雪落兒,見小姐沒什麼意見,也就沒說話了。
提筆站在袁罡選好的那幅畫前,牛有道略作斟酌,這邊畢竟不是宋衍青那蠢貨,亂糊弄不得,遂將一首詩詞略做了更改,落筆在了畫卷的留白處。
幾行筆墨躍然紙上:
落花人獨立
微雨燕雙飛
當時明月在
曾照彩雲歸。
寫完擱筆,牛有道退開到了一旁。
雪落兒走近一觀,這首詩對比畫中人,真是讓她心頭百般滋味,她看了好一會兒,嘴中竟有喃喃自語:「人獨立…燕雙飛…明月在…彩雲歸……」
良久以後,緩緩轉身,看向了袁罡,問:「這是你寫的詩?」
這一問,對袁罡來說,猶如嘴上含了塊石頭要往肚子裡咽,很難,臉頰繃了繃。
他這樣子,還有他的性格,讓牛有道很是擔心,牛有道也沒想到雪落兒會有這麼一問,猴子這人太硬了,寧折不彎那種男人。
果然,袁罡最終還是沒有承認,否認道:「不是,路上聽人說的,借來一用。」
雪落兒一雙明眸深深凝視著他,也沒再說什麼,偏頭道:「收好!」說罷轉身而去,留給眾人一襲白衣長裙背影。
不管怎麼說,事情總算過去了。
回到客棧時,天已暮色。
楚安樓信守了承諾,沒把他們從貴賓房趕出,不過卻叮囑了一句,讓牛有道儘快辦完事走人。
回到自己屋內後,牛有道走進了浴室。
畫了一天的畫,幾乎沒停,也的確有些耗精力,精神略有疲憊,邊脫衣服邊叮囑道:「立刻去幾家商鋪,問問他們的掌門有沒有來。」
抱臂靠在浴室門口的袁罡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不一會兒,黑牡丹來到,挽了袖子,坐在了浴池旁,雙手放在了牛有道的肩膀上揉捏,問了問去冰雪閣那邊順利不順利。
出去了一趟回來的袁罡看到浴室內的情形,又抱臂靠在了門口,說道:「各派掌門都在路上,北州離這邊近些,大禪山的掌門皇烈應該會先到。」
閉目泡在溫泉中享受著黑牡丹按摩的牛有道「嗯」了聲……
數日後,風雪大作,飛雪落入峽谷內,很快消融。
茫茫雪原,一行十幾人從呼嘯的風雪中穿破,飛來,落在了峽谷內。
為首一名披著裘袍,體軀高大,一臉絡腮須的男子冷目掃視峽谷內的情形,氣勢不凡,正是大禪山掌門皇烈,左右隨行皆是大禪山高手。
徘徊在峽谷內等候的梅石開一怔,迅速掠來,落在眾人跟前,拱手道:「參見掌門,參見長老。」
片片飛舞的雪花中,皇烈踱步前行,梅石開立刻伸手在前引路。
抵達大禪山商鋪,解下了裘袍的皇烈來到了商鋪後堂,在主位上坐下了,問:「牛有道呢?」
梅石開恭敬道:「還在彩虹客棧。」
皇烈沉聲道:「告訴他,老夫來了。」
消息傳到時,牛有道正站在窗前賞那漫天大雪。
伸手接了片雪花,握在掌中,冰涼在掌心融化,回頭道:「有請!」
他自己也轉身離開了房間,下了樓,直接找到了楚安樓。
楚安樓也在賞雪,不過是在自己的屋內。
「你和皇烈談判要我出面作甚?」楚安樓慢慢轉身,臉色已經沉了下來,盯著牛有道,「我警告你,不要得寸進尺,冰雪閣不會捲入你們那點破事。」
其實也不是不捲入外界是非,天下大局本就操持在九大至尊的手中,所以才不會輕易捲入。
道理很簡單,這邊隨便一個表態,就有可能引起一連串的反應,造成天下局勢大變,保持超然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牛有道:「若是皇烈想利用冰雪閣呢?」
楚安樓喝道:「他敢!」
牛有道:「正是因為有人想利用冰雪閣對付我,所以才想請楚掌柜出面聲明冰雪閣的立場,免得有人不知天高地厚,絕沒有讓楚掌柜偏袒我的意思……」
雪花飛舞中,在梅石開的陪同下,皇烈領著數人踏入了彩虹客棧。
段虎在前引領,一路將眾人帶上了頂樓。
彩虹客棧,皇烈不是第一次來,但這樓層是第一回來,他也是頭次見到這一層布局的真面目。
正因為如此,讓皇烈心頭有幾分沉重,不知冰雪閣是幾個意思。
說實話,若非如此,牛有道又豈能招動他親自跑一趟,就憑牛有道那點底子,就算親自跑到大禪山都未必能見到他。
沒有在房間,牛有道等人已經在環形大廳內等候。
楚安樓也在,不得不說,某種程度上那幾十萬金幣的效果還是有的。
雙方一碰面,梅石開居中介紹雙方。
牛有道笑著拱手道:「久仰皇掌門大名,今日一見,氣勢非凡,果然是名不虛傳。」
皇烈斜睨一眼,根本不理會他,而是盯向了楚安樓,拱手道:「多年不見,楚掌柜風采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