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吟 第六十六章 不能退

    「是曲白山！」有人驚呼著。

    龍虎宗的弟子壓抑許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的爆發出來。

    陣陣的歡呼著曲白山的名字，若不是有蜀山的判事長老在那擋著，怕是早已沖了過去。

    廢石堆積，再沒有人影，眾人的目光在尋找著，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個人。

    龍虎宗的長老，嘴角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絲喜悅，可還等這抹笑容完全展開，便僵在了臉上。

    曲白山轉過搖搖晃晃的身體，蒼白的臉上，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望著那塊滾落的巨石。

    蜀山劍宗的露天廣場上，寂靜無聲，皆是驚異的望著，那個從亂石坑中走出的人。

    雲台之上，龍虎宗的雷霆真人，面色鐵青，一言不發的望著那個仍舊提刀的人。

    崑崙宗的這邊，則是爆發出了震天的呼喊聲。

    一臉熱切的望著那個渾身是血的人，看著他略有顫微的腳步，而他的刀，依舊握的緊實。

    曲白山再一次提起了手中的入雲劍，而他的刀已然舉起。

    「崑崙！」他拼命的嘶吼著，一步向前。

    而在他的身後，卻有千萬聲，那兩個字發出了無數聲的迴響，震盪著整個蜀山劍宗。

    雲台上，悟世真人這一次不再是從容不迫，他起身，看著那個舉刀向前的青年。

    不僅僅是他，六大宗門，包括一十八宗的掌教真人，紛紛起身，面色各異的凝望著。

    他提刀狂奔，每一步落下，都有一個血色的腳印，髮絲被血染紅，狂亂的飛揚在身後。

    曲白山的劍就在那裡，他目視這頭仿佛從地獄裡爬出的惡鬼，耳邊全是關於「崑崙」二字的呼喊聲。

    想起站在雲台的那位白髮老者，正在殷切的望著自己，還有那些對自己抱有希望的同門，入雲劍再一次迸發出一抹雷光，縱身一躍的沒有一絲遲疑。

    一刀，一劍於半空中，再一次搏殺拼命，劍意如風，刀意如冰，空中不斷地火花四射。

    沒有甩手飛劍入雲空，也沒有身劍合一，更沒有抽刀斷水，反手刀影泛起千層幕，只有本能的拼殺。

    回歸到了原始的本能，刀光劍影，力量從肌肉中迸發，連帶著傷口上的血霧，眥目欲裂的欲置對方於死地。

    這已經不是在鬥法，早已沒有了道家的仙風道骨，更像凡人戰場上的兩個對立而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殊死搏殺。

    無論是雲台之上，亦或者是擂台之下，全部被這一場只有本能，而沒有華麗道法的生死之斗所震懾。

    李小意是從地獄裡爬出的惡鬼，他猙獰的臉龐，雙目中閃動的全是瘋狂。

    曲白山仿佛早已入魔，人類嗜血的一面，不再隱藏，即使身中數刀，由始至終，他一步不退。

    兩宗的弟子沒有呼喊，擂台之下也沒有喝彩和助威，眼前的一幕，早已超脫了他們的所有的想像。

    李小意不能退，也不會退，此刻他的腦海里空蕩蕩的一片，不再是為了崑崙，只是為了自己！

    多年的顛沛流離，多年的受盡凌辱，多年的委曲求全，全在他的每一刀當中。

    是壓抑多年憤怒的釋放，是瘋魔一樣的嗜血，他的刀在變快，越來越快，嗡嗡之聲不覺於耳。

    「太慢！」李小意已經紅了眼，一刀切入到曲白山的左肋骨之下。

    「太慢！」又是一刀，反轉抽殺在曲白山的左退之上！

    李小意越來越快，越來越狠，刀刀見紅，卻還不能滿足他嗜血的欲望。

    一刀刀，曲白山已經不知道自己中了多少刀，鮮血早已沐浴了他的全身，可是他依舊不退一步！

    咬緊牙關，挺著自己的身體，武動著越來越慢的入雲劍，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不能退！他不能退！龍虎宗絕不能退！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李小意的每一聲都似勾魂追命，每一聲都有刀光帶血，直到一聲碎裂的輕響，駐足在曲白山身後的龍虎宗的弟子，皆是臉色一變。

    那是護體甲冑在無力的呻吟，在無情的刀下，再也無力抵擋的哀鳴。

    滿面血污的李小意，露出了猙獰如鬼的笑容，由上而下，雪亮的刀身，閃亮出了一抹彎月。

    空氣里有血液在飄，溫熱而美味，他伸出舌頭，舔在自己的刀身之上，曲白山一動不動。

    入雲劍無力的從他的手中滑落，他的目光變的空洞，就在眾人以為這一切終於結束的時候，井中月卻是再一次閃亮出了，來自幽冥的光輝。

    「你敢！」龍虎宗的長老厲喝一聲，就要飛身而起之際。

    曲白山的雙手，也不知哪裡來了力氣，竟然突然的向前一伸，死死的抓住了李小意的臂膀。

    他的眼中再次有了神采，炯炯有神的瞪著李小意：「還沒完！我還沒死！」

    龍虎宗的一眾弟子，已滿面是淚，他看不見，只是瞪著李小意，嘶聲道：「龍虎宗不能退！」

    本欲起身阻止這場比賽的蜀山判事長老，以及那位龍虎宗的長老，皆是一怔。

    雷霆真人無聲的仰頭，不發一語。

    這就是六宗的子弟，道門六宗的子弟，不是任何其它宗門可比的道門六宗。

    他們的驕傲早已融化在了血液之中，生來便有傲骨，六宗的子弟絕不求饒認輸，哪怕是戰死！

    李小意笑了，詭異如鬼，森然的白牙上有血漬不化，這一次沒人再喊崑崙的名字，也不會再有笑面閻羅，飄蕩在蜀山劍宗的天空之上。

    有的只是恐懼，對於殺戮嗜血的恐懼。

    李小意的身形猛然後退三步，巨大的力量讓早已疲憊不堪，鼓餒旗靡的曲白山反應不及，胸膛整個毫無遮攔的露在李小意的面前。

    已有人不忍再看的扭過了頭，可曲白山卻是無畏無懼，他突然仰天大嘯，似乎在怒吼著自己的不甘。

    一步上前，李小意沒有一絲的猶豫，雪亮的刀身，恰如九天的明月，無聲又無息的一刀抽刀斷水。

    就在眾人以為那人會一刀兩半的時候，剎那間雷光炸射，霹靂雷霆的響個不停，眾人凝眸而看。

    不知何時，亂石崩塌的擂台上，竟是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人一臉威嚴猶如雷神，道袍咕咕作響於風中，一手電光環繞的，正好按在雪亮的刀身之上。

    不是雷霆真人，又能有誰。

    兩眼中閃爍著冰冷的寒光，他斜視著這個如魔似瘋的瘋子，看著他一臉的血污，心中滿是憤怒。

    而就在崑崙的道臨，以及道景真人想要飛身上台的時候，一隻白皙的纖纖玉手，憑空探出。

    雷霆真人驀然一驚，按在刀身上的手一縮，卷帶著身後已經沒有意識的曲白山，抽身急退的同時，身子一橫，霍然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只留下一句滿含憤怒的話語道：「慕容道友，這一次本尊記下了。」

    眾人皆驚，不可置信的看著擂台上，一道白光如幕簾的徐徐打開。

    一襲白衣如雪，面白如玉，輕妝淡雅的女子，緩緩的從白光中走出。

    「慕容雲煙？」

    「她就是慕容雲煙？」

    「號稱劫法真人之下的第一人的慕容雲煙？」

    頓時議論紛紛的人群，都想一睹這位頗據傳奇色彩的奇女子一眼，卻是眼前一花的又消失不見，再出現的時候，已經出現在了雲台之上。

    只見她含笑拜禮道：「崑崙慕容雲煙，見過悟世掌教，方才屬實不得已而為之，還望真人海涵。」

    悟世真人還禮，面目上早已恢復到了原有的波瀾不驚。

    「事出突然，道友無需這樣，雷霆道友也是心疼愛徒，也望慕容道友見諒。」

    慕容雲煙輕笑一聲道：「哪敢。」

    雲台之下，蜀山劍宗的判事長老，見掌教真人已然點頭，隨即轉身，面對眾人高呼一聲：「崑崙李小意，對戰龍虎宗曲白山，李小意勝！」

    崑崙弟子已經從方才的驚異中反應了過來，不顧一切的衝上亂石崩塌的擂台。

    道景真人則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早已準備好的丹藥，塞入到了李小意的口中。

    因為勝利來的太突然，身心放鬆不再瘋魔的他，頓時覺著全身疼痛如左火山，忍不住的就要躺在地上。

    道景真人和道萍兒見狀，連忙將其扶起，便往崑崙的住處趕去。

    而在雲台之上，慕容雲煙和其他掌教真人紛紛見禮之後，便要轉身告辭。

    不曾想，竟然被忘憂宗的霓虹殤，一把拉住道：「妹子，咱們百年未見，不到姐姐那裡坐坐？」

    「姐姐也看見我那師弟傷的有多重，我得去看看，改日再去叨擾姐姐。」

    霓虹殤面帶遮紗，也是輕笑，卻仍不免用極為失望的語氣道：「那我姐姐我可要等你來呦。」

    慕容雲煙不再多言，閃身不見了蹤影的同時，妙可先生在一旁，目光曖昧的看著霓虹殤，嘴裡卻是呵呵直笑。

    霓虹殤全當看不見的轉身坐下，道臨則是一臉古怪之色，可隨即想到了崑崙這一場的勝利，目光里全是難以掩飾的喜悅。

    不過慕容雲煙的突然到來，倒是讓他十分意外，難道宗門有變？他面色不變的思索著，絲毫讓人看不出其內心的真實想法。

    另一邊，悟世真人轉頭看向眾位掌教真人道：「那麼就商議一下上一場比賽的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