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天紀 第十二章軒轅影

    不知哪位先哲曾經說過，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奇怪的生物。

    剛剛那場小風波才平息不過半個時辰，黎寒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一邊把玩著遠處視若珍寶的乾坤戒，一邊已經開始心安理得地接過遠處小心翼翼遞過來的洗的水靈靈的美味山果，反倒是讓顏晨這個不解風情的傢伙無語了一路。

    毫無預兆的，空寂的山林間傳出一聲巨響，一道絢麗的流光沖入天際，頃刻間便已破碎，散成了千萬朵五彩煙霞，綻放在高空，久久不散，即使是光天朗朗的白日也可以在千里之外遙見此間異象。

    「好美的煙花呢……」黎寒讚嘆道，一雙美眸中已是異彩漣漣，手中緊抓住一個圓筒模樣的東西不放。

    顏晨弱弱道：「放之前問一下我不行麼？」

    黎寒微笑道：「行啊，那我剛才可以放麼？」

    顏晨：「……」

    過了一會兒，顏晨突然抓起黎寒的手，恍然道：「不好，你剛才弄出的動靜太大了，恐怕會招來禍患——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吧。」

    黎寒俏臉一紅，啐道：「放開我。」

    顏晨不著痕跡地鬆開了手，隨即揚眉道：「嗯……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這時，距離兩人約有幾十步遠的地方突兀地響起一聲陰笑。

    「桀桀……」

    顏晨頓時心神一凜，暗道不妙，這麼近的距離，他居然都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到來。顏晨小聲嘀咕道：「看來這次真的是有些麻煩了，我得全力以赴才行啊。」

    陰惻惻的聲音再次響起，「小子，看招！」話音未落，一道寒光閃過，劍芒犀利而凜冽，快到幾乎無法分辨，在空中留下一道殘影，直刺而來！而飛劍射出的角度更是刁鑽無比，想要將兩人一劍洞穿。

    以顏晨的身手，想躲開這一劍不難辦到，可他若是閃避開來，無疑是將身後的黎寒暴露在了劍下。顏晨來不及思考，倉促間朝聲音發出的地方點出一指，而後毫不猶豫的縱身撲向已經迫近的劍芒。無論黎寒實力如何，他都不會容許她有半點閃失。

    「撲通」一聲巨響後，樹葉嘩嘩聲不絕。

    在地上趴成一個「大」字的顏晨和掛在樹上的某人皆是狼狽不堪。

    「小子……！」對方惡狠狠道，雙目中凶光畢露。

    「老賊……！」顏晨咬牙道，氣勢上毫不遜色。

    「算你狠！」異口同聲的兩人在罵完這三個字後，竟然相視而笑。

    一旁的黎寒面對兩人奇怪的舉動，實在不能理解，困惑道：「你們這是……」

    顏晨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若無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隨意道：「沒事，他是我哥——軒轅影。」正說著，不遠處的軒轅影也以一個瀟灑的落地結束了剛才的尷尬狀態，大步流星地向顏晨走來，手一招，一柄碧如秋水的長劍穩穩地飛落在其手中，正是剛才襲擊顏晨的飛劍，他看也不看，反手將劍插入背上烏金色的劍鞘。

    顏晨道:「你是怎麼跑出來的？不是說被罰去看墳頭了麼？」

    「你才去看墳頭！」軒轅影頓時臉一黑，瞪眼道：「那可是我們軒轅一族的祖地，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我族先輩人傑的英靈以及他們兵解後留下的神物至寶，乃是天下間有數的寶地之一。」

    「吹。」顏晨道，「繼續吹。」

    軒轅影眉頭一挑，搖頭道：「你還真別不信，實話告訴你，我身後的這柄劍就是我在其中一座無名劍池裡撈出來的。嘖嘖，真是好劍啊，好劍……」

    「嗯，的確好劍，好劍……」顏晨也意味深長地笑著。

    軒轅影：「……」

    顏晨好奇道：「對了，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軒轅影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說道：「你說我偷跑出來能幹什麼？當然是遊歷大陸了。我不過是碰巧路過附近罷了，倒是你，荒山野嶺的把我給你的信號彈當煙花放，興致不小啊？」

    顏晨嘿嘿一笑，沒有答話。

    軒轅影面無表情道：「呵呵。」

    顏晨道：「你生氣了？」

    軒轅影道：「沒，逗你呢。」

    顏晨：「……」

    停頓了一會兒，顏晨又道：「你沒事吧？」

    軒轅影眯起眼睛，「你希望我有事？」

    顏晨道：「沒事就好，我有事。」所以你得幫我，後面這句話顏晨並沒有說出來，他知道軒轅影明白他的意思，他們兄弟間無需那麼多矯情，從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果然，軒轅影悠閒地伸了個懶腰後，揚眉問道：「你不行？」

    顏晨擺手道：「也不一定，沒試過怎麼知道？」

    軒轅影點了點頭，「嗯，有道理。」說著拍了下顏晨的肩頭，做了個出發的手勢，大踏步的向前走去。那略顯憂鬱的身影走出了幾步後，停下了腳步，望向四方天際，忽然開口道：「是不是選擇任何一個方向，都會游向同一個宿命呢？——你還不跟上？」顏晨三步並作兩步，立馬追了上去。

    被晾在一邊許久的某人狠命地憋住火氣，靜靜地站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兩道身影灰溜溜地跑了回來，皆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看樣子是跑了不少的路。

    黎寒面若冰霜，淡淡道：「兩位大俠，我就這麼沒有存在感麼？」

    軒轅影伸手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髮際，大義凜然的回答道：「嗯……啊……不，當然不是。是這樣的，黎姑娘，我們兄弟兩個太久沒見面了，所以剛才一時有些失態，不小心走的遠了些。嗯……對……就是這樣，好了，現在我們可以出發了。」

    「哦？」黎寒顯得有些詫異，「原來如此？」說著，佳人蓮步輕移，向顏晨兩人剛才所走的相反方向悠然而去。

    ……

    軒轅影的突然出現讓顏晨本就已困擾多時的心再度多了幾分糾纏不清的迷惘。先前初見黎寒時，他就知道這個女孩子註定會讓他封寂的塵心失守，可他縱然清楚，卻還是舍不了，放不下。現在又多了一個軒轅影。

    顏晨很不想承認這點：這些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此時卻成為了他前行路上最為沉重的羈絆，這豈非是這個世界上最令人無奈的事了？但他從沒有過哪怕一絲的後悔，只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只因為他是顏晨。這已足夠。

    「喂，想什麼呢？小心摔倒。」黎寒見顏晨在路上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關切地問道。

    「哦，沒什麼。」顏晨道，他當然不可能說實話。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軒轅影笑得很神秘，湊近黎寒道：「他在想怎麼讓你愛上他。」

    不知道為什麼，黎寒這次不僅沒有臉紅，反而也陷入了沉默，和顏晨一樣只顧低頭走路，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最後，只剩下百無聊賴的軒轅影隨意地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晃晃悠悠的跟在行色匆匆的兩人身後，饒有興味地看著兩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

    兩日後，各懷心思的三人終於來到一座邊陲巨城。

    長煙落日，孤城深閉。三人遠遠地望見前方的巨大城池時正值薄暮，尚且輝煌而刺眼的完美落日在蔭暗的葉隙間閃動、跳躍，像追逐著即將落幕的夢魂悠揚。隨著三人終於走出了這片深林，視野也變得清晰起來。

    高達數十丈的雄偉城牆皆是以巨石砌成，在這個清角吹寒的黃昏更顯出一派蒼涼肅殺之氣。城樓上旌旗獵獵，迎風飄揚，隱約可見其上甲兵林立，皆持長槍硬弩，嚴陣以待，城外更是見不到半個人影，像是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顏晨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黎寒想了想，回答道：「這裡應該是蕭城，方圓千里內唯一擁有低級傳送陣的城池。」

    混沌大陸億萬萬里的疆域無比廣袤，絕大多數人若是想憑藉一己之軀橫跨大陸，恐怕究其一生也難以實現，唯有那些達到了大道境後開始感悟天地大道的高手才能夠做到。於是，一些精通空間之力的高手便研究出一些可以進行遠距離傳送的法陣來互通有無。傳送陣一般分為三個等級，低級、中級和高級。低級傳送陣可以將人傳送到數萬里以外的地域，最為普遍，中級傳送陣則可以一次性傳送近百萬里的距離，最高級的傳送陣甚至可以進行跨域傳送，動輒就是數千萬里的行程。而在一些千萬年不朽的古教和世家中，甚至還留存著一些被稱為神級的傳送陣，號稱可以穿梭太虛，行遍萬界。

    軒轅影皺了皺眉頭,道：「不管了，先試試看能不能進城再說。」當下展開身法，帶著兩人向前方掠去，幾個起落間便已到了城門口。

    「什麼人？來此何干？」城樓上一位身著銀甲戰袍，將軍模樣的人厲聲質問道，銳利如鷹的雙目神色冷峻，說話間無時無刻不透露出一絲殺伐之氣，顯然已是久經戰陣。

    軒轅影不慌不忙，沖城樓上一抱拳，沉聲道：「在下乃是軒轅族使者，奉命出使，特來拜會蕭城城主。有軒轅族信物在此，煩請將軍代為通報一聲。」一揚手，一道金芒直刺向剛才那位問話的將軍。

    銀甲將軍神色微動，伸手向金芒抓去，掌中有勁氣流轉，謹慎非常。而那道金芒來勢迅疾，到了城上卻立刻勁道全消，不偏不倚地落入他掌中，原來是一柄極為古樸的金色小劍，劍身以極為稀有的紫銅鑄成，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各種玄奧繁雜的圖案，仔細一看卻又一片模糊，恍惚中仿佛能夠看到山川草木，日月星辰的縮影，神妙無比。銀甲將軍頓時面色凝重起來，不敢怠慢，抱拳回禮道：「請貴客稍等，容我前去稟報城主大人。」

    軒轅影點了點頭，不再言語，與兩人一起在城門處等待。

    顏晨趁沒人注意到他，偷偷扯了一下軒轅影的胳膊，低聲道：「你從哪弄來的信物？不是說一共才鑄成了九把麼，你什麼時候也有這資格了？」

    軒轅影立刻變的有些不自然了，沖顏晨一眨眼，道：「噓，先別說這個，待會有機會再告訴你。」

    「好吧。」顏晨道，「但你確信這東西有用？」

    「放心。」軒轅影傲然道，「別的不說，東西可是貨真價實的。」

    城主府正廳。

    水聲汩汩，茶香飄溢。

    最中間的那把椅子上端坐著一位身穿紫色錦袍的中年人。此時他正在將一壺剛沏好的上等香茶緩緩注入茶碗裡，他的神情專注而從容，整個人有一種溫文爾雅卻又能使人不自覺的生發敬服之心的特殊氣質。他的身邊，侍立著一位黑衣青年，神態恭敬。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道身影應聲而到，正是剛才城樓上那位銀甲將軍。只見他快步走到中年人身前，單膝跪地，雙手捧上一柄金色小劍。「報告城主，城外有兩男一女自稱是軒轅族使者，求見城主。」

    「軒轅劍……」中年人瞳孔一陣收縮，聲音卻沒有太多驚訝，甚至連手上的動作也不曾有絲毫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