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龜堂中,張道人、盧劍山、孫道海是堂中祖師,三人之下,還有十多名「青」字輩的親傳弟子,都是自小拜他們為師的,至於在青羊府本地收的教眾,都是些記名弟子罷了。
盧劍山門下有四名親傳弟子,其中兩人常年不在堂中,在外面的分壇做壇主,另外兩人則日夜隨他左右,便是青月、青華兩人。
堂中傳言,這兩人年少之時便跟在盧劍山左右做童子,十餘年來不辭辛苦,素來對盧劍山忠心耿耿,所以他聽到青月口中吐出「千萬小心」四個字時,幾乎以為是聽錯了。
白城接過書信,抬頭瞧瞧青月,見他面色如常,便也笑著說道:「師兄妙筆生花,小弟豈敢僭越,只是師父有命,不得不過目一遍。」說完,便打開書信仔細翻看。
信中所說之事雖然簡單,不過是向道中討回小婉,但道門之中本身規矩複雜,再加上這盧劍山登上道主之位,首次向門中上書,故此遣詞造句尤其講究,簡簡單單一件事,竟也洋洋灑灑寫了三四頁。
白城默默讀完兩頁,翻到第三頁時,忽然眼前一亮,只見兩頁信紙之間,夾著一張三寸長,一寸寬的符紙,黃紙為底,硃砂為墨,上面畫著一幅圖案,似是一隻飛鳥,又似是雲篆,圖案之上,還用黑筆描了一個小小的「禁」字。
白城輕輕一抖書信,將符紙捏在掌中,抬頭說道:「師父,這幾句似乎有些不妥。」
盧劍山坐在雲床上,略一皺眉,問道:「那裡不妥?」
白城幾步上前,將書信遞出,說道:「弟子覺得第三句話語氣稍嫌重了些。」
白城雙手遞上書信,恰好遮住盧劍山雙目,見盧劍山伸手去接,左手趁勢放下,無聲無息探到盧劍山的腰腹之間,隨即手掌一翻,雙指併攏,將符文輕輕拈在指尖,緊接著手腕一抖,如靈蛇出洞,猛然向上一躥,點在盧劍山前心,將符文緊緊貼上。
盧劍山接過書信,忽然覺得胸前道袍微微一顫,低頭再瞧,只見一張符紙緊緊貼在前心,符紙之上,一個黑色的「禁」字分外顯眼,心中一震,便要運轉道法,卻發現全身道法都已被鎮壓,絲毫動彈不得。
盧劍山知道天地禁絕符禁絕天下一切元氣,當機立斷施展武功,雙掌猛然一撕,將幾張信紙撕的粉碎,盡數向白城臉上拋去,如花雨飄落,遮擋白城視線,同時立掌為刀,雙掌直切白城左臂。
天地禁絕符之所以封禁一切道法,全因符紙貼身之後,便與受符之人本身道法結為一體,自成循環,再也不能放出,只是道法之間自有引力,符紙貼在胸前,如膠水緊緊粘上一般,若不用力撕扯,絕不會自行飄落。
見盧劍山雙掌切來,白城左手微微後撤,食指回挑,正中盧劍山左臂脈門,隨即拇指直豎,力貫其中,點在盧劍山右手腕部。
盧劍山只覺得雙臂一麻,齊齊落下,竟再無法使勁,知道雙臂穴道已被封住,不由大驚失色,連忙腰腹一挺,雙腿發力,向後躍起,想要奪取一線生機。
白城見他飛身躍起,左手連連揮動,以「飛龍探雲手」的勁力,運轉分筋錯骨手的招式,狠辣之間又帶有三分飄逸,比原版的分筋錯骨手更要迅捷數倍,只聽到「咔咔咔」幾聲,盧劍山自腰腹以下,數處關節都已被卸下,他本來是雙腿發力,向後急躍,騰身到一半時,雙腿已不聽使喚,不由身法一滯,直挺挺的摔倒在床上。
白城見他躺倒,不慌不好將他周身要穴一一點中,兩人交手,雖然說來複雜,但其實不過瞬間功夫。
一旁侍立的青華道人見兩人忽然動手,不由大驚失色,雖然不知緣故,但手上卻毫不遲緩,「噌」的一聲,手中長劍出鞘直指白城,他一時著急,卻沒看到身後青月道人目光一寒,袖袍一動,一把寒鐵匕首滑到手中,隨即手腕一抖,匕首飛出,狠狠釘在他後心。
青華道人長劍剛要刺出,猛然間覺得後心一疼,低頭瞧去,雪亮刀尖從前心穿出,再回頭去看青月,只見青月面無表情,瞧著他不動,他再想張口說話,卻只有一口血噴出,緊接著緩緩摔倒在地上。
不過片刻之間,屋中形勢大變,盧劍山被擒,青華道人身死,只剩白城、青月兩人站在當場。
青月見盧劍山已被制住,似乎有些興奮,又有些不敢相信,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說道:「此事順利,全憑師弟出手,我在此先行謝過了。」
白城擺手說道:「小弟萬萬不敢居功,若非張堂主運籌帷幄,哪有這般容易。」
青月說完後,轉過頭瞧著盧劍山,雙目充血,臉色猙獰,慢慢說道:「盧劍山,你可想過還有今天。」
盧劍山周身要穴被制,說不出話來,只有雙眼瞪著他,似是有些驚訝,又有些疑惑。
青月輕輕俯下身子,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盧劍山臉色驟變,隨即面露苦笑,閉目等死。
青月見此情景,再不猶疑,手腕一抖,長劍向盧劍山斬去。
只聽「嗤」的一聲,一道寒光閃過,盧劍山安然無恙,青月手中長劍卻被削成兩截。
青月猛然回身,盯著白城冷聲問道:「師弟這是什麼意思?」
白城手中提著烏金匕首,瞧著青月,笑道:「盧劍山已是囊中之物,師兄也不必急於出手,小弟還有件事情要請教師兄,待師兄說了再出手不遲。」
青月臉上露出怒意,問道:「什麼事情?」
白城問道:「小弟請問師兄,斬殺盧劍山之後,該如何善後?」
青月冷笑一聲,說道:「此事堂主早有交代,青華狼心狗肺,不顧十餘年師恩,受人蠱惑,謀殺恩師,你我二人雖將他殺死,卻也來不及救師父,此事有我作證,諒堂中無人不信。」
白城擺擺手,說道:「此計不妙,青華有多少本事,能暗算了盧劍山,如此說法大家口服心不服,也難以向道中交代,小弟到有一個妙計,強過此計不少。」
青月一怔,說道:「還請師弟賜教。」
白城笑道:「卻也簡單,只要大夥一擁而上,將小弟擒下殺死,再將一切推到小弟身上,豈不比青華出手更能取信於人?再說,小弟與清機道人有舊,張堂主只要順藤摸瓜,不難扯出清機道人,到時候盧劍山身死,清機道人買兇殺人,天龍門張、趙二人已遁走,霞光院臣服,張堂主便可輕鬆坐上道主之位,此計豈不比師兄的計策高明?」
青月目光漸冷,口中並不答話。
見青月不張口,白城接著說道:「只可惜今日清機道人未曾來此,倒是讓張堂主失望了,否則一網打盡,豈不省了不少功夫。」
青月嘆了口氣,說道:「原來你早已看出問題,難怪剛才出手時,只用左手對付盧劍山,右手全然不動,一點不給我機會,只是不知道,你是幾時猜…」
話未說完,青月身形一晃,猛然轉身,半截斷劍如殘月般劃向盧劍山喉嚨。
白城似乎早已猜出他要出手,腳下一滑,一招「移形換位」已閃到他身前。
青月早知白城武功在自己之上,出手傷人只是虛招,見白城縱出,腰腹一卷,一招「倦鳥投林」反身向屋外縱去,比他剛才出手傷人的速度,至少要快出一倍,剎那之間,已破門而出。
白城見他縱出,不慌不忙從地上撿起半截劍尖,手腕一抖,一道寒光閃過,劍尖穿心而過,將青月緊緊釘在院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