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張黃紙隨著火焰的燃燒,逐漸變成黑色灰燼,乘著熱氣扶搖直上。
李火旺表情複雜,看著眼前的一切。
「李志啊李志,你要的紙錢我已經燒了,但願你能收到吧。」
剛說完,李火旺就看到,黑色的灰燼在面前打了一個旋,仿佛是對自己說得話的回應。
在這一刻,李火旺忽然有些理解那些迷信之人的想法了。
相比極其殘酷絕望的,死之後一切都銷聲匿跡,死後還能變成鬼繼續輪迴,那真的是一個美好的童話故事。
把手中最後一摞黃紙被扔了火堆中,李火旺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
「走吧,我們去鎮上找個客棧休整一下,大夥渾身都濕透了。」
他剛要走,一旁的白靈淼的話讓他側過身子來。「李師兄,小滿姐不見了。」
李火旺在人堆中觀察了一會後,確實沒有發現那位患有多毛症的女人。
「哦,我記起來了,她之前給我說過,她家好像就在這附近。」
這話沒有人回應,經過之前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小滿回家後打算幹什麼,一時間本身就有些壓抑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了。
「那個,李師兄,要不咱們去找找她?興許能攔得住。」訕訕笑著的狗娃,把手伸進斗笠裡面撓了撓自己油乎乎的頭髮。
李火旺看了他一眼,抬腳向一個掛在客棧牌匾的方向走去。
「先去找間客棧安頓下來,這附近是小滿的老家,她肯定熟,等她忙完了會來找我們的。」
這句話讓欲言又止想說什麼的白靈淼安靜下來,雙手揪著衣裳下擺,默默地跟著後面。
天灰濛濛的下著小雨,她不用布條蒙著眼睛,粉紅的瞳孔里滿是悲傷。
乾爽的客房很快開好了,一些人洗頭的洗頭,洗澡的洗澡,等一切都準備妥當後,就都集合去大堂吃飯。
兜里沒多少盤纏了,桌子上的菜一般般,大部分都是素菜,唯一稱得上葷菜的就苦瓜炒雞蛋,還有豬油渣炒辣椒。
但是所有人都吃得不亦樂乎,原因無法,菜裡面的豬油放的實在,聞起來香吃起來也頂餓。
今天清明節,客棧沒多少人住店吃飯,一旁的跑腿的小二正在跟算賬正在聊閒天。
「哎,秀才,你知道嗎?我聽說啊,邊境估計又要打仗了。」
「別瞎說,你知道個球,一個臭小二有什麼資格議論國事。」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雖然是小小一跑堂,可別的不行,那消息還是最靈通的,我聽說啊,這一回,咱四齊是打算往東打。」
「東?」正常吃飯的李火旺豎起了耳朵,東面就是關口內的地界。
那邊李火旺沒多少熟人,唯一擔心的就是呂家班的那些人。
不過一想到十分圓滑的呂狀元,他便放下心來,那老頭油的很,應該沒事。
小二的聲音開始壓低。「秀才,我告訴你啊,前段時間,在那邊做買賣的都往回趕,指定是聽到了什麼消息呢。」
吃飯的李火旺搖了搖頭,這破地方都亂成這樣了,又是邪祟又是響馬的,這些上面人不忙著治理民生,居然還有空出兵打仗,真是夠昏的。
興致勃勃的小二剛要繼續說點什麼,眼睛忽然一亮,連忙向著客棧門口迎去。
「呦!這位姑娘!您裡面請,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聽到動靜,李火旺他們同時扭頭,就就看到一位提著短刀,帶著黑紗布斗笠的女人走了進來。
整個鎮子會這種打扮的並不多,在看到那人長滿黑毛的手背,李火旺輕鬆的猜到了這個人的身份。
「小二,來副碗筷,讓後面的廚子再添兩硬菜。」
「好嘞!這就來!」
李火旺用手肘撞了撞一旁的傻子,傻大哥知趣的猛夾了幾口菜,端著碗下桌蹲著吃去了。
小滿走了李火旺身邊,坐了下來。
黑紗斗笠被摘下,露出她臉上因為流淚而被浸濕的黑色毛髮。
李火旺吸了一口氣後,猛扒了幾口飯。他從小滿身上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筷子碗來了~~哎呀!我的媽呀!!」
用手揮退了被嚇到的小二,李火旺把碗跟筷子放在小滿面前。「吃飯。」
表情痛苦地小滿看著面前的空碗,仿佛在回憶什麼。「他把我妹妹也賣了,我妹妹被賣給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她年初剛難產死了。」
桌子上只有筷子敲打碗筷,以及咀嚼吞咽的聲音,此刻沒有任何一人說話。
「他就是人渣!我恨他!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小滿咬牙切齒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聽到這,坐在一旁的白靈淼一臉心疼的靠過去,伸出白皙如玉的雙手輕輕地抱著她。
「我娘勸我,說他不管怎麼樣都是我爹,說殺親爹要遭天譴的,可是我寧願遭天譴,我也要殺了他!」
用調羹往自己空碗裡盛了幾勺青菜豆腐湯,李火旺端起碗往嘴裡倒去,好像聊天般輕聲說道:「這地方的老天爺不長眼的。」
桌子上逐漸安靜下來,其他人安靜的坐在原地,默默注視著小滿。
他們的眼中帶著一絲憤怒還有悲傷。大家都是藥引,對於小滿的處境,他們能感同身受。
在沒有到家前,誰也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被家人賣了。
當小滿的眼中的憤怒退去,眼中只剩下深深的迷茫,「我家沒了,被我親自拆了,我不知道下一步該去哪。」
「小炒驢肉,紅燒河魚~!各位客官慢用!」放下兩個菜的小二,逃命一般的離開了。
李火旺拿過小滿的空碗,盛了滿滿一碗冒尖的白飯,推到她的面前。「吃飯。」
說完李火旺用筷子從紅燒魚裡面挑出一根魚刺當牙籤,一邊剃著牙一邊向著二樓客房走去。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三三兩兩地也散開了,整個大堂很快就只留下白靈淼一人陪著小滿。
淚水從小滿臉上的毛髮上滑落,不斷滴落在米飯上。
她顫抖的拿起筷子,端起碗來,大口大口地吃著那參了自己淚水的米飯。
越吃淚水就流得越多,最終端著碗的她徹底大聲地嚎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