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不同的是,此男子隨意披散著墨黑長髮,束一冰晶藍抹額。
打扮甚是花枝招展,唇角掛著西穆男兒放蕩不羈的笑意。
若非左右都是他慕容家的人,一個老爹,一個兄長,而且兄長與他還長得頗有幾分相似?
小疊一度認為這就是百里景炫本人。
她看得呆愣愣,幸好一切失態都掩飾在流蘇面具下。
小疊心神一亂,趕緊垂下眸子,發現連粟粟都目不轉睛地看了過去,還吃吃示好,一副躍躍欲試要撲上去的架勢。
小疊的反應絲毫沒逃過柏澤的雙眼,但他仍舊保持淡定從容的微笑表情,只不過笑容有點僵硬。
小疊端起酒杯,明顯感覺手在發抖,她趕緊放下,深吸口氣。
少頃,才端酒飲下。她恨自己不爭氣,只不過見到一個和景炫相似的人,竟如此慌亂無措。
她又飲下一杯酒,以此麻痹自己脆弱的神經。
待小疊再回神的時候,場上十來個美姬在表演反彈琵琶。
她們梳著飛仙髻,戴著牡丹花頭面,上穿銷金抹胸衫,紫色煙羅魚尾褲直掛足底。
她們一邊舞一邊彈撥琵琶,或舉或抱或掄或反彈,玉指撥動間,錚然淙淙,飛花濺玉。
她們舞姿妖嬈,水蛇般的腰肢靈動無限,時如嫦娥奔月,時如仙女下凡。
但真正彈琵琶的舞姬始終只有一個,輪番而彈,卻是配合得珠聯璧合,完全聽不出為十數人連貫而彈。
而對面的慕容嶢,儼然成了全場的焦點,時不時有姑娘上前敬酒祝賀升遷及平安回國,順帶套近乎,再暗送個秋波。
當然也有太宰家的韋妙小姐。嶢公子看來長袖善舞,來者不拒,與姑娘們打得火熱。
微笑迷人邪氣,風姿優雅出塵,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看似桃花滿天飛,張揚無度,卻又暗藏拒人千里之外的氣勢。
殿上各個出身尊貴,說話輕言細語,大方有禮,氣度不凡,時有杯盤碰觸發出的細碎之聲。
小疊假裝欣賞歌舞,但內心卻無法平靜,紛亂複雜,六神無主。
運氣真是不太好,西穆怎麼會有男子竟然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當初若選擇哪裡也不去,流浪天涯才是明智之舉。
她想要好好調整自己的情緒,不能讓一個人的影子主宰自己。
柏澤不知什麼時候將他面前的酒換成茶。
小疊也沒多問,不敢面對那雙眸子,此時應該深不見底,隱有憂色,面上卻始終帶著淺笑吧!
他正耐心細緻地照顧阿煦吃喝,粟粟窩在阿煦懷裡,一直在吃堅果。
琵琶聲歇,掌聲四起。
端坐上位的皇帝微微頷首,皇后也面露喜色,看得出帝後對這組琵琶舞很是喜歡。
龍目轉向慕容嶢,聲音洪亮不失威儀。
「朕早就聽聞慕容鴻臚卿精通音律,尤其琵琶彈奏很是了得,在西穆廣為人知,民有謠曰『金曲出,慕容賦。』今日不如也彈首琵琶助興,讓各位愛卿同樂,共享天籟之音。」
慕容嶢緊著起身,雙手向上位恭敬一揖,唇角挑起
抹勾魂奪魄的淺笑,暢聲道:「聖上言過其實,嶢不敢當,聖上金口玉言,微臣豈有推脫之理。」
西穆皇對身旁的太監道:「取朕私藏的金琵琶,讓嶢愛卿大顯身手。」
此金琵琶乃西域胡人所獻,他們的音樂和舞蹈都是非常頂尖出色,樂器也不例外。
琴身鑲葡萄紋金飾,聽聞弦都是特製金線所成,整個西穆僅此一張。
場上的小姐們都很期待,馬上有姑娘向皇帝請令伴舞,有了一個就有二,頃刻就有六七個姑娘離席請令。
難得貴家姑娘們自告奮勇一展舞姿,皇帝很高興,全都准了。
金琵琶很快捧上殿,慕容嶢離席面向帝後,坐到場中的矮杌上,這個位置離小疊更近了些。
粉色的錦袍灑在金磚上,相映生輝。
襯著那俊美絕倫的臉,渾身灑脫不羈的氣質,不但不覺得粉色俗氣,反倒穿出一種高貴感。
整個西穆,或許只有他才能穿出這種高大上的感覺。
男子將琵琶置於腿上,隨著修長潔白的手指撥動琴弦,清脆美妙的聲音如大珠小珠急速滾動在銀盤上,一顆接著一顆,歡快靈動,清脆悅耳。
琴音乾淨得如同雨後的晴空,剔透得空靈,不染一絲煙塵。
場上的貴家小姐們脫下厚重的裘衣,跟著強烈快速的節拍舞動,個個風情萬種,妖嬈多姿。
她們任意發揮,扭臀擺腰,手腕歡快地轉動,性感撩人。
此時的慕容嶢神情慵懶,微合雙眸,長睫根根分明,煞是好看。
唇角仍舊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看那指尖快速地彈撥,指法卻是柔美至極,仿佛彈撥的不是琴弦,而是撥動嶺上的幾縷清風,松梢的一片輕雲,瀟灑自如。
節奏歡快而明朗,輕快通透悅耳,好聽極了。
如最美的花香,能沁入心脾,讓人如痴如醉,心曠神怡,連靈魂都被洗刷得清透。
小阿煦和粟粟都沉浸在美妙的琴聲和唯美的畫面中,一時竟忘記調皮。
彈撥男子美妙的琴音,再配上那俊美無瑕的容顏,風流倜儻的氣質。
連男人們都驚嘆不已,又不知有多少女子就此深陷進去。
小疊借著流蘇的遮掩,一眨不眨地看著彈琴之人,尋找他和景炫的不同點,完全感覺不到琴音的美妙。
反倒勾起與景炫間的那些恩恩怨怨,有甜蜜有苦澀,更多的是傷心和失望。
在穆蘇時的冷邪倨傲,盛氣凌人。南武時的幼稚貪玩,好色成性。
而西穆這個放浪不羈的慕容嶢,為什麼要長得同他一模一樣?
明明要把他忘記,卻又以另一種方式出現在她的眼前。
整個人被失落愴惶之感攫取,心漸漸地下沉,在無盡的黑暗中掙扎,仿佛有無數的利爪在奮力撕扯.........
高位的皇帝龍顏大悅,脫口贊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嶢愛卿彈的可是什麼曲子?」
在場的官員夫人小姐也小聲附和:
「彈得太好了,從未聽過如此悅耳明朗之聲。」
「慕容家的男兒當真了不起,就是不知訂婚沒有。」
「那雙手簡直為彈琴而生,骨節分明,線條流暢,彈撥間風姿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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