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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錯斂目凝視著她。
她有著極漂亮的一雙眼睛,有著最是單純、澄澈的眼神。
他抬起手,撫過她的眉宇、臉頰、唇角,隨後,指尖覆上她雙唇,描摹著弧度美好的唇形,感受著唇瓣的細膩柔潤。
只需稍稍留意,便能領略到她的清艷柔美,氣質宛若悠然盛放於空谷的蘭,不染塵埃。
應該就是她這過分的純真、潔淨,讓他刻意與她拉開距離。準確的說,是敬而遠之——到了這一刻,他分外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而這女孩會因他哭、為他笑——只有很在意一個人,才會如此。
此刻的裴羽,到底不能從容以對,有些不知所措。
他趨近她的容顏,柔聲詢問:「怕麼?」
裴羽纖長的睫毛忽閃一下,誠實地告訴他:「不怕。嗯,是忐忑……吧?」
「習慣就好。」
「……」
蕭錯的手移到她耳後,手指沒入長發間,親吻落下去,並不急切,卻不容她拒絕。
裴羽沒有迴避。
他容顏趨近的過程,在她意識里被放得分外緩慢。
她屏住了呼吸,緩緩地闔了眼瞼。
他吮著她的唇,動作極為輕柔,怕驚嚇到她似的。
隨著呼吸變得紊亂,裴羽抓住了他的中衣。
他儘量保有著冷靜克制,而這是無從始終清醒置身事外的事。唇舌交錯時,他呼吸一滯,將懷裡的人更緊的擁住。
原來,你情我願的親吻的感受,是這樣的妙不可言。
讓她整個人變得綿軟,讓他的心變得分外柔軟。
這綿長溫柔的親吻,因為他的克制、珍惜,宛若與她攜手走了一段流光溢彩的長路,只關風月,只有風情。
意識到懷裡那個因為起先屏住呼吸之後氣喘吁吁的狼狽,蕭錯笑著放開了她,微揚了臉,親了親她的額頭,「笨。」
裴羽把臉埋到他胸膛,鬆開了一直無意識的揉著他中衣後擺的手,不服氣地腹誹著:打量誰都能跟你一樣無師自通麼?這種時候都能氣定神閒,難不成上輩子是得道的高僧?
蕭錯揉了揉她綢緞一般的長髮,「沒不高興吧?」
「……沒
。」裴羽等呼吸平靜下來才應聲,手臂慢慢地環住他。
蕭錯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低頭吻了吻她的頭髮。
這樣就很好。
周媽媽的腳步聲趨近,在門口停下來,恭聲稟道:「侯爺,夫人,二夫人過來了。」
「這個時候?」裴羽立刻坐起來,轉頭望向窗戶,入目的是一片昏黑。
蕭錯則問道:「說沒說原由?」
「說了。」周媽媽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屏風後面回話,「二夫人臉色慘白,驚慌失措的。奴婢問了隨行的丫鬟,說是什剎海別院又鬧鬼了,這次連二夫人都被嚇得不輕。」
裴羽在這期間下地,一面穿戴一面吩咐道:「先將二夫人請到花廳,喝杯茶壓壓驚,我洗漱之後就過去。再有,吩咐下去,抓緊把清風閣正屋收拾出來——等會兒二夫人就要住進去,多找些人手。」
周媽媽稱是而去。
蕭錯對裴羽有點兒刮目相看。看起來,她主持中饋一直順風順水,是她自己應對自如,可不是那些管事的功勞。
裴羽轉到了妝檯前,自己動手梳理長發,麻利地綰了個圓髻,對蕭錯道:「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呢?二弟妹上次過來好好兒的,全不在意鬧鬼的說法,今日就被嚇到了……二爺呢?他在沒在家?」
蕭銳這幾日與江夏王世子去了城外山中的一座寺廟,看樣子是還未返回。蕭錯緩緩坐起來,「我去外院,找人詢問原委。」
只能如此。要是別的事情,全不需他費心。但這是二房的事,他作為一家之主,不能不過問。
兩個人穿戴齊整之後,分頭行事,蕭錯去外院書房,裴羽去了花廳。
花廳里的二夫人,穿戴還算整齊,髮髻有些凌亂,面色發青,雙唇失色,眼神呆滯。
「二弟妹。」裴羽緩步走向二夫人,心裡有些緊張,她很怕二夫人因為驚嚇過度忽然跳起來鬧騰。
二夫人遲緩地看向她,視線有了焦距,雙眼總算有了點兒神采,「大嫂……」剛一說話,已經落下淚來。
裴羽加快腳步走過去,「沒事了,別哭。」
「我真是要被嚇死了,怎麼都沒想到……」二夫人用力握住裴羽的手,語無倫次地道,「原本睡得好好兒的,可是到了半夜,我居然看到了一個人……」
看到了一個「人」,那就是人嚇人了?可周媽媽說的卻是鬧鬼。裴羽忽略掉二夫人那隻冰冷的手帶來的不適,問道:「看到了怎樣的人?」
「是已經病故好幾年的人。」二夫人喃喃地道,「明明已經死了,昨晚卻活生生地出現了……大嫂,我真的遇見鬼了……可是我不明白,她為何要來找我呢?我又不曾做過害她的事,她也沒與她生得酷似的姐妹……」
裴羽見二夫人神思恍惚,知道此刻自己繼續詢問的話,只會加重她的後怕,便溫言軟語地安撫:「沒事了,你已經離開了什剎海,不回去了,今日就住下來,好麼?」
「好,好
!」二夫人用力點頭,「我不回去了,那邊的東西都不要了,晦氣。」說話期間,終於清醒了一些,忐忑地問道,「我這個時辰過來,侯爺可知道?我也是一身的晦氣,是不是應該先去寺里驅驅邪?」
飽受驚嚇之後,之前不以為然的事情全相信了。裴羽到了這時候,其實心裡有些發毛,只是不能露出馬腳罷了,語氣如常地道:「不需顧忌那些,你只管安心住下。先睡一覺,醒來之後再斟酌別的事情。」
二夫人哪裡有別的選擇,黯然說了聲好。
周媽媽進來回話:「聽風閣正屋已經收拾出來了,只是陳設少一些,還請二夫人暫且將就。」
二夫人頻頻點頭。
裴羽親自送二夫人到了聽風閣。喝了安神湯,點了安息香,又有好幾名丫鬟服侍在寢室,二夫人總算是慢慢放鬆下來,沉沉入夢。
忙碌完這一場,裴羽得知蕭錯已經從外院返回,忙回了房裡。
蕭錯坐在東次間的太師椅上,斂目沉思,聽得她的腳步聲,抬眼微笑。
裴羽到他近前落座,把聽到的隻言片語跟他說了一遍,「我聽著打心底冒寒氣,到底是怎麼回事?」
「全無頭緒。回話的人並沒親眼看到,說不出個所以然。」蕭錯如實道,「這種事,需得有心人籌備良久,事發時難以看出端倪。」
這樣的說辭,意味的是他根本不相信鬧鬼。
似是驗證她的想法,蕭錯自嘲地笑了笑,道:「先前只以為是那邊的人自己嚇自己,倒是沒想到,事態會愈演愈烈。」
「局中人都是到了今日才當回事,別人又能怎樣?」裴羽無意間寬慰了他一句,隨後問道,「我該做些什麼?」在他面前,她的心智很多時候就是擺設,腦筋不是轉得太慢,就是根本不轉。
「已派人找二弟從速回來。」蕭錯說完自己的安排,才告訴她該怎麼做,「你今日給二弟妹多添些人手,權當給她壯膽。管家手裡有兩個膽大心細的丫鬟,人到內宅的時候,你安排到二弟妹的房裡。」
「好啊。」裴羽欣然點頭,喚來木香、半夏,照著他的話吩咐下去。轉回到他面前的時候,笑盈盈地遞給他一盞茶。
「什麼事這麼高興?」蕭錯不明白她情緒怎麼轉變的這麼快,前一刻提心弔膽的,此刻像是平白撿到了金元寶。
裴羽笑意更濃,輕聲道:「你今日跟我說了好多的話,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蕭錯微愣,隨即拍了拍她的額頭,「沒正形。」
裴羽笑著退後一步,「怎麼沒正形了?我又沒說錯。」
蕭錯懷疑她是在委婉地揶揄自己,一笑置之,指了指炕桌另一側,「別淘氣了。今日你要做的事情可不少,用你自己的腦子想想。」
誰淘氣了?裴羽不服氣地看他一眼,卻是依言落座,正色思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