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
鐘聲悠揚,餘音縹緲。
陳清焰從恍忽中清醒過來,摸著下巴,眼中有異色流露。
一翻身,
下床穿上鞋,出門。
外邊熱頭不見。
烏雲趁他午休的時候,再次籠罩了整個居谷城,也將巨靈骸骨中央的麟谷遮蔽。
他邊走邊看。
一路上涼風相伴,便知暴雨將至。
果然,
等眾人來到雜院,獨臂外門名單還沒來得及展開,嘩啦啦大雨就落了下來。
「去拿蓑衣。」
獨臂外門當即開口。
眾人立馬散開,沖入雜院。
約莫盞茶功夫,雜院屋內,百多人身著蓑衣站好,獨臂外門這才繼續分配:
「喬廷浩、褚宗誨、丁悅,你們去後海看著,湖水滿溢,立馬回來稟報,小心大魚。」
「沉龜齡、鄔禾,到骨田聽從安排。」
「簡春弟、宋守慎,食堂候著。」
「王騰、牛元禕、曾照龍,你們三個屠魔殿......」
「范鄭九,你等下去」......
領了牌子的陳清焰三人,已經離開雜院。
此時曾照龍和陳清焰已經混熟,兩人行走在一起,牛元禕獨自一人落在後面。
「下雨天去骨田,能做什麼,拔草?銀火草燒不著人,沉龜齡、鄔禾是林管事的子侄後輩......」
大雨嘩嘩下著。
曾照龍的聲音在雨聲的掩蓋下,聽不真切。
陳清焰耳朵過了一遍,知道曾照龍想表達什麼,點了點頭不說話。
「屠魔殿主殿我們進不去,要在外面淋一下午的雨,遭罪。」
見王騰不說話,曾照龍也不在意,自顧自說了一會。
三人踩在濕滑的骨地上,褲腳早已濕透,草鞋跑進去幾粒粗礪的砂石,裸露在外的腳趾一陣勾動,似乎想要藉此將硌腳的砂石弄出去。
如此走了半個時辰,終於來到屠魔殿。
撲面而來的,是濃重的腥氣,哪怕被雨水沖刷著,依然濃烈。
三人到來後,展示木牌,還是被攔在了外面。
霧蒙蒙的牆角下,
同樣有六七名身著蓑衣的雜役,在他們對面安靜等候著。
那是其他雜院的雜役。
曾照龍似乎認識其中一人,走過去聊了起來。
過了一會,回來告訴陳清焰,
「狩獵隊在城外擒下一頭妖魔,要宰了才能放我們進去。」
陳清焰點了點頭。
城外,即荒邪之地。
越深入,越容易遇到妖魔,兇險異常。
居谷城,有巨靈遺骸為天然屏障,還有麟谷修士庇護,亦時常遭到妖魔侵襲。
屠魔殿,殿如其名,是為了屠宰妖魔設立的。
每個月,由修士組成的狩獵隊都會出城一次,清剿靠近居谷城的妖魔。
如果沒有麟谷,居谷城不出三天,就會淪為魔窟。
所有凡人都會成為妖魔的口糧。
不成修士,無法在荒邪行走。
與居谷城類似的城池,在荒邪之中還有很多,互有聯繫,交換物資。
一旦發生強大妖魔攻打城池,臨近的宗門會派遣門人弟子馳援,但因為路途險阻、路途遙遠等原因,往往趕到時,戰鬥已經結束,要麼妖邪伏誅,要麼城池已淪為魔窟。
除了兇險,荒邪還是一片未挖掘的寶庫,天材地寶,天地奇珍,遍地皆是,更有無數靈物、靈寶未出世。
陳清焰對外界的事情很好奇,問了曾照龍許多,直到屠魔殿放行。
混濁骯髒的露天空地,領幾人進去的外門打著油紙傘,邊走邊叮囑:
「......骨頭剔乾淨些,別私藏肉碎,被發現當場處死。每年都有愚昧的人,以為食用了妖魔肉,就能改善資質。那是謠言。妖魔肉只有修士能吃,凡人吃人立時暴斃,活下來也性情大變,瘋瘋癲癲。」
陳清焰不是第一次來屠魔殿。
對方說的,他已經聽過幾遍。
只是當他們來到屠魔主殿外時,還是被巨大如山嶽的妖魔給震懾住了。
儘管已經死去。
可那彷佛扭曲了空氣,釋放出黑暗的恐怖氣場,依舊不曾消弭。
陳清焰蹙眉,
他第一次在屠魔殿處理這麼巨大的妖魔。
前面幾次,都是正常體積,最大的也不過比水牛大一圈。
這種妖魔,恐怕血液也具備侵蝕、腐蝕性吧。
接觸的多了,說不定會染上什麼病。
這還是好的,一旦被未清除乾淨的妖邪異力污染,當場就會被守著的麟谷修士斬殺。
陳清焰神態嚴肅了起來。
曾照龍和牛元禕,以及其他雜院的雜役,同樣心生畏懼,凡是來過屠魔殿,就沒有不知道屠魔殿危險的。
由不得他們害怕。
但是,再害怕,活還是要乾的。
陳清焰第一個上前,拿了一把鋒利的剔骨刀。
然後對著一塊已經被剖開的妖魔肉,分割了起來。
只一落刀,陳清焰的臉就皺了起來,有些苦澀。
太韌了。
這龐大妖魔的肉,可能是死了的原因,不算緊實,但如同牛皮,裡面的肌肉纖維十分堅韌。
饒是這把可以輕易剁碎石頭的剔骨刀,也很難切開。
「難怪這次要這麼多人。」
陳清焰呼出一口濁氣,雙手持刀,艱難地切割起來。
另外幾人,也紛紛動刀。
然後便是暗自咬牙,用出了吃奶的勁。
從白天,到黑夜。
從暴雨,到雨歇。
屠魔殿中肉山似的妖魔,終於被切割成一塊塊方便料理塊狀。
陳清焰雙手握刀,將最後一塊妖魔肉,還有散發腥臭味的粗大臟器分開放入不同的木桶中,這才長吁了一口氣。
只覺得渾身腰酸背痛。
雙手輕微顫抖。
他都這樣了,其他雜役更是不堪。
這些雜役雖然年齡都比他大,但他們不通刀法,自然不知道如何省力,如何落刀。
幾乎都累趴下了。
身上沾滿了血水,來不及處理。
陳清焰身上最乾淨,下意識遠離了幾名滿身血污的雜役。
先前領他們進來的外門,這時走了過來,將他們叫到一處石階上。
然後主殿內,走出來一名雄壯的修士,他看了十人一眼,從布袋裡掏出一條青玉,上面刻著神秘符文,逐一貼在雜役額頭。
陳清焰最靠右,第一個被青玉貼上。
冰冰涼涼的,此外沒有任何感覺。
接著是曾照龍。
然後是下一個。
一個個貼過去。
就在青玉貼向最後一名雜役時,對方不知為何突然躲閃了一下,就是這一下,青玉上的符文驀地亮了起來。
陳清焰悚然一驚。
其餘幾人皆面露驚恐。
雄壯修士神情漠然,倏地一掌按下,眾人就見一隻漆黑巨掌從天而降,石階上就多出一灘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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