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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丞睜開眼,看到一個長方形和數個圓形、心形的小墓碑,這裡面埋葬著他的愛妻和兒女。
祭奠的人們離開後,這裡將成為由他人守護,由他人管理的所在。
淒風苦雨,他們都將獨自面對,再也不是他寬厚胸膛、寬大臂膀下的小人兒們。
南宮丞突然雙手捂臉,不忍再看。
人們退去,墓地只剩下南宮丞和陸子吟,南宮丞手撫上沈茉染墓碑上的照片,動情一吻,親手刻下幾行字。
吾妻茉染,
一生摯愛。
此生不渝,
再見有期。
每一筆,每一划,他都很用力,就像曾經他把自己的心掏給她一樣。
陸子吟站在他身後,看著他彎曲的脊背,蜷縮的身軀,好似一個窮困一生,老了老了,兒子還死在自己前頭的可憐老人。
他慢慢彎下身子,拉起南宮丞,「南宮,我們該走了。」
南宮丞黯淡臉上泛著難以言說的悲哀,沁著無法名狀的酸楚。他被陸子吟攙扶著,慢慢起身,一步三回頭離開墓地,坐回車上。
陸子吟將他扶上車,關上車門,來到南宮知蘿身邊。
「阿姨,你們回去吧,南宮交給我,我會照顧好他。」
南宮知蘿聽說陸若漪出了事,但是不清楚她具體出了什麼事。
「你要照顧若漪,忙得過來嗎?」
「忙得過來,我和南宮一起長大,有些情緒他在我面前容易發出來。」
南宮知蘿點頭。
陸子吟轉身上了車,帶著南宮丞離開。
南公館。
陸子吟扶著南宮丞下了車,南宮丞站在庭院裡,抬頭看向二樓陽台。
之前回家,沈茉染總會站在那兒看他,衝著他甜甜的笑。
今日,她好似也在那兒,穿著一身粉色裙子,衝著他甜甜的笑。
南宮丞見了,嘴角泛起淡淡笑意。
他加快腳步,進了別墅,當看到裡面掛著的黑色帷幔,又像被現實猛烈重擊一樣,趔趄了一下。
「南宮。」陸子吟扶住他,慢慢喊了一句。
南宮丞輕輕推開他,慢慢往樓上走。
他先去柒柒房間,站在裡面,東瞧瞧西看看,每一眼,都溫柔寵溺。
從柒柒房間出來,他去了小衡房間,看著小衡還沒有做完的數學題,薄唇動了動。
從小衡房間出來,他去了兩小隻的房間,在那兒,他坐了下來。
看著嬰兒床,愣愣出神。兩個孩子太小,還沒有來得及看這個美麗繁華的世界啊,老天爺,你真是殘酷。
從這離開後,他回了自己房間。
當看到裡面熟悉的一切,卻再也見不到最愛的人,他嘭的關上房門。
失聲痛哭起來,哭他的青春,哭他的愛人,哭他的孩子。
那哭聲,撕心裂肺,泣不成聲。
屋外,陸子吟紅著眼對穆管家道:「去為他煮一些東西,一會兒讓我送進去。」
穆管家哽咽點頭,「嗯。」
穆管家慢慢離開,時不時回頭看那扇緊閉的房門。
多麼恩愛的夫妻,多麼令人艷羨的家庭,就這樣,隨著那場車禍,煙消雲散了。
這個南公館的女主人,再也不會回來。
這裡面所有關於孩子的歡聲笑語,再也不會出現。
她抿了抿唇,暗暗擦淚。
回到廚房,她交代廚娘為南宮丞煮一些吃的。
廚娘問做什麼好,這些天,南宮丞水米未進,虛不進補,普通的飯食就行。
「小米粥吧,給南宮總盛上面的米油,做好了叫我,或者我要是忙,直接給陸少爺。」
「好的,穆姐。」廚娘點了下頭。
穆管家從廚房出來,又看了一眼樓上,無奈的搖了搖頭。
陸子吟一直守在門邊,靜靜聽著裡面的動靜,他以為南宮丞這次發泄,一定會哭半個時辰。
誰知他大哭了幾聲,便安靜下來。
陸子吟敲門,「南宮,南宮」
裡面沒有動靜。
陸子吟撞門撞不開,又叫穆管家過來,穆管家說這房門是指紋鎖,除了南宮總之外,誰也打不開。
陸子吟從後院拿來一把斧頭,直接劈開了房門。
陸子吟和穆管家走到裡面,看到南宮丞坐在床邊的地上,襯衣領口被撕扯開,胸口和喉結一樣,因為著急上火被熏得紅彤彤。
他頭頹廢的歪在一邊,眯著眼,慢慢流淚,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陸子吟走到他身邊,半跪下去,扶住他的肩頭,「南宮,你哭出來,哭出來會好一些。」
南宮丞手握成拳慢慢放到胸口,歪到地上。
一雙無神的眼睛死盯著天花板,這一秒還活著,下一秒好似就要死去。
陸子吟和他一起躺下,「你睡一會兒也行。」
南宮丞粗重的吸氣,卻聽不到呼氣。陸子吟看著他,覺得他再這樣,非悲痛死不可。
他像小時候一樣抱住他,淚流滿面,「前陣子是若漪這樣,我們倆守在她病床前,我們是怎麼勸她的,我現在也要再勸一遍你。
儘管我們所有人不願相信,但是事情就是發生了。
人死不能復生,我們活著的,可以難受,可以悲痛,可以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悲痛,但不能想不開。」
南宮丞聽了,還是那樣看著天花板,看的陸子吟心裡害怕。
「你睡一覺好不好,說不定夢裡,你能見到他們。」
南宮丞聽了,薄唇微動,眼睛眨了眨。
他翻了個身,想著讓自己睡覺。但是這份痛苦的經歷太深刻,他怎麼能忘記。
骨灰是他一捧一捧放到盒子裡的,他比誰都清楚他的愛妻和兒女已經離開了他,離開了這個世界,再也不會回來。
就算他再想麻醉自己,他也不能將這份刻骨銘心的悲痛抹去。
還有就是腦仁絞痛,心臟擰巴,細胞割裂
他根本睡不著。
陸子吟看著他,「我們去喝酒怎麼樣?」
南宮丞沒有吱聲。
好久之後,他慢慢說了一句,「子吟,你說我活著是不是已經沒有意義了?」
陸子吟一聽,猛地抓住他,「你瞎胡說什麼,你忘記了我們小時候面對城牆許下的宏偉志願了嗎?
醫之大者懸壺濟世,商之大者遺愛於民。
我們約定,將來學醫了,要當一名好醫生;從商了要做一名擔負起社會責任的儒商。」
南宮丞聽了,眼眸微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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