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帝王聚一界之氣運,是一方小世界的關竅人物。隨夢小說網 http://www.suimeng.co/若帝王遭遇毒手,會影響一方小世界靈氣流轉的穩定。
皇城歷來防守嚴備,不僅有皇帝自己的軍隊守護,各大仙門也在此加了屏障。按理來說,皇城是世間最安全之處,即使是妖王獄陀也無法輕易突破。
但恰逢亂臣賊子起謀逆之心,裡應外合妖族。皇城失守後,雖禁衛軍及時反應,將賊子誅殺,但皇帝還是被妖族劫走。
人妖兩族纏綿近百年的戰局,在此刻達到了最高峰。
眾仙門掌門齊聚靈衍宗,共商營救皇帝的計劃。
計劃由靈衍宗掌門凌虛子主持,真人境高手幾乎都參與其間。
計劃分為四路人馬,第一路負責突襲妖王,第二路趁著妖王被突襲者轉移注意,繞道爻山後崖救出皇帝,第三路負責伺機包圍妖王及其部下,以支援第一路先鋒,第四路負責殿後,確保皇帝被救出後能順利回到皇城。
其中最為重要的便是那負責突襲妖王的——此人選必須是最頂尖的戰力。
當世無人修成大羅金仙境,真人境末期便是最高的修為,達到這等境界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去掉隱世的、年老體衰的、修為倒退的,剩下的只有曲翡一人。
修為頂尖、年輕力強,最是合適的突襲人選。
真人境末期對上獄陀這天妖境,雖說大概率贏不了,卻也可最大限度拖延住對方。等到端玉所帶領的第三路支援到來,便算完成任務。
曲翡接到安排時,掌門凌虛子只道「你無需與獄陀硬碰硬,堅持到你師父帶著人來支援你,便可尋機脫身。放心,我們做了周全安排,此一戰雖險,但若眾人同心,想來能化險為夷。」
曲翡回了是,後抬頭輕輕看了一眼凌虛子身後的端玉。
端玉看起來與平時不同。平時的他臉上總掛著淺淺的溫柔笑意,即使身處險境也極少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可此刻,他臉上全無表情。
曲翡從不知道,原來素來溫和的師父不笑時,五官竟是這樣冰冷銳利。
曲翡想問他怎麼了,怎的心情這樣糟糕?
可凌虛子在,到底不方便說話。
凌虛子囑咐完曲翡,轉頭看向端玉,端玉輕輕點了頭。
一旁看著的曲翡估摸著這兩人應當是還有要事商量,且不便與她說。果然,凌虛子與端玉一道去了靈衍宗主峰議事堂,一去便是大半日。
曲翡憂心方才端玉一直心情不佳,於是便想在七雲峰的山門前等他回來。她從天亮等到天黑,凌晨時分,天上突然下了雨,夜雨如絲,淅淅瀝瀝。
曲翡撐著玉骨傘站在夜雨寒風中。直到天蒙蒙亮了,才在山路盡頭看到端玉歸來的身影。
端玉不知在想些什麼,不僅沒撐傘,也沒撐起靈力屏障來避雨。雨打濕了他柔順的黑髮與白色衣袍。
曲翡見他這般模樣,十分擔心,便跑過去迎他「師父,怎的下雨了也不知道撐傘?」
她踮起腳,將一大半的傘傾斜至端玉的頭頂,也不顧自己的肩頭被雨打濕。
曲翡問端玉"這次行動計劃定下後,你似乎一直有些不對勁,怎麼了,計劃有什麼問題?」
端玉這會兒才從沉思中回神,雖然微蹙的眉心依舊沒有舒展開,卻扯出笑容回應「沒事。只是議事晚了,回來時神思混沌,倒是沒注意這雨。」
曲翡語氣帶了些埋怨「怎的這麼粗心?」
端玉沒有回答,卻轉而偏頭問她「阿翡,你為何在這兒等我,是睡醒了來等的,還是等了一晚上?」
曲翡被戳中心事,心裡有些慌張,面上卻強作淡定「當然不可能是等了一晚上。我醒早了,起夜發現師父還沒回來,便下山尋,趕巧碰上了。」
端玉道「我倒不知起夜時會經過我的房間。」
曲翡「……」
曲翡窘迫地撇過腦袋,心裡正懊惱自己撒謊撒得不夠嚴謹,卻突然聽見端玉驚奇道「是春天快到了麼?春曇花竟有花骨朵了。」
曲翡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向路邊的花樹,果然看到了白色花骨朵。
她高興「如此看來,等這次救完皇帝,差不多就能看到花開了。」說著,一臉笑意地抬頭看端玉。
端玉怔了怔,隨即垂眸,低應了聲「是啊,你一向喜歡春曇花。」
曲翡轉身準備繼續往前走「我會好好拖住妖王,等事情圓滿了結,就可以和師父一起去花谷賞春花了。」
端玉突然道「阿翡,對上妖王,你可害怕?」
曲翡笑著回答「我不怕呀,師父不是會很快帶人來支援我嗎?」
端玉沉默著停住了腳步。
曲翡有些奇怪,轉頭看他,卻見他輕輕嘆了口氣。
曲翡正想問怎麼了,卻見端玉指尖一點七彩琉璃色的靈光躍起,那光轉瞬沒入春曇花未開放的花骨朵中,於是那花層層疊疊的花瓣便綻放開來。
碗大的潔白花朵,中間是淡黃的花蕊,在清晨的雨中美得靜謐。
「好看嗎?」端玉問曲翡。
曲翡看著綻放的春曇花,眼角是壓不住的笑「好看的。」
原來師父也會有此等閒情逸緻來施展開花之術,還真是挺有情趣呢。
"願春花為你而開。"端玉道。
曲翡愣住。
此刻萬籟俱寂,有一陣風吹來,將曲翡鬢角的發吹散了。
她正要抬手去攏那縷掉下的發,面前人的手卻已經抬起,溫柔修長的手指停在她耳邊。
曲翡心頭驀得漏跳了一拍。
他幫她攏起那縷髮絲時,指尖觸碰到了她的耳垂。那觸碰時的溫度一直燒進了曲翡的夢境。
夢境中,如玉般溫潤俊秀的男子頭一回回應了她的心意。她抱住他,而他也抬起手,攏住了她的腰。
……
爻山與妖王的一戰如期而來。
曲翡提一把銀牙劍,在爻山那席捲黃沙的狂風中,對上了天妖獄陀。
這是她頭一次見到這位赫赫大名的妖王。
與想像中不同,獄陀並非是個奇形怪狀的不明生物,反而外形俊美異常。
刀削般銳利的眉眼中帶著絲邪氣,若非他手中那把標誌著他身份的蒼藍色邪劍焰雪炎,她都要被這人的容色晃到眼睛了。
獄陀立於紅雲之上,瞅著曲翡容貌有幾分訝異,隨即調笑「仙門就讓你這樣一個嬌滴滴的貌美小女孩來戰本君?」
曲翡凝神「少廢話。」話落,舉起銀牙便攻去。
兩人一交手,獄陀才驚道「如此年少卻已至真人境末期,便是你在東海斬了藤姥半條命?」
曲翡沒有說話,她的任務是引開獄陀,當下一邊戰,一邊將戰局引出爻山。
獄陀似乎心情不錯「端玉之後,本君已許久沒遇上能打的對手了。本君方才還在感嘆百年前不該對他下手那麼重,讓自己少了個練手的。好在仙門也不全是廢物,如今倒又有了個你。」
曲翡聽他輕飄飄地提起百年前他將端玉打碎經脈、害他修為倒退那一戰,當即怒從中來,靈力瞬間又提了幾成。
獄陀奇道「怎麼?端玉是你的老相好?那薄情寡義的道士有何滋味,小美人不若入我妖族……」
「閉嘴!」曲翡舉劍捏決,當即一個大招下去。
她已將獄陀引開爻山至約定好的地方,支援的人差不多該來了……
曲翡一邊想著,一邊迅速後退了一段距離。
大招後的飛沙散去,原地卻不見獄陀身影。
曲翡一愣,正要尋找對方,邪氣的聲音貼著後背傳來「這招不錯,不過想斬本君還是欠了火候。」
曲翡來不及反應,只感覺後心一道大力襲來,是獄陀一掌擊上她。
她被打得往前摔去,帶著雷電的妖力瞬間自後心席捲她的經脈,令她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獄陀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小美人,若你求饒,本君可手下留情。」
曲翡冷笑,抬眼瞪他「向妖低頭,我寧可死。」
就在雙方都以為戰局已定時,曲翡經脈里的那股來自獄陀雷霆掌的妖力卻突然被化解了。
曲翡經脈的創口迅速復原,這稀奇情況令兩人皆是一愣。
而曲翡率先反應過來,迅速飛起,拉開了與獄陀間的距離。
戰局一時間有些微妙。雙方都鎖緊眉頭盯著對方。
獄陀驚訝於眼前女孩能化解他的雷霆掌。不說靈力運轉完全相逆的人類修真者,即使是同出一源的妖受他一掌,也不該有能力消化這掌的能力。
除非……獄陀突然想到了一個離譜、卻合理的解釋。
曲翡卻來不及糾結為何自己在妖王絕技的雷霆掌下卻毫髮無損。她在思考另一件事——按照約定,端玉所帶的援兵應該到了,可如今周邊哪有旁人?
難道端玉等人已經被妖兵提前阻截?
「你是不是知道我們的計劃,提前劫了我師父?」曲翡問道。
獄陀卻突然大笑起來,那笑容極為猙獰「好個仙門,竟用如此手段算計本君,本君定要叫他們碎屍萬段。」
獄陀答非所問,曲翡卻只道他口中的「算計」指的是仙門營救皇帝的計劃,而「碎屍萬段」四個字,是他承認提前擊殺了端玉等人。於是當下怒極,提了全力,拎著銀牙便攻去。
這一回合曲翡用了全力,獄陀卻不知為何,出招有些遲疑。一時間,差了一個境界的兩方竟打得難分難解。
曲翡做了最壞的打算,贏不了,也要與獄陀同歸於盡。
端玉要守這人間,那她就不會讓他所願落空。
最後,她以受了邪劍焰雪炎破丹一擊的代價,同樣用銀牙劍穿破了獄陀的妖丹。
妖丹碎裂,妖王軀體即將消散。
「這般可笑的結局,倒是本君從前未曾想到的。"獄陀玩味地笑了一下,似是有什麼絕妙計劃"不過……仙門用你來殺我,又怎知不是製造了一個更可怕的敵人?你之根骨,比我更勝一籌。百年時間修至真人境末期,呵,加以時日,你必能為我族帶來榮光……」
說著,妖王獄陀指尖忽然點上曲翡的眉心,像是在探知什麼,最後,虛虛一握,曲翡識海便出現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這仙門施加於你的血脈封印,本君便替你解了。青妃,你需成為吾族之榮耀!」獄陀張狂地笑著,而在這笑聲中,他的軀體化為齏粉消散。
獄陀臨死前一番瘋言瘋語,曲翡還沒來得及思考究竟為何意,卻被自己身上傷口吸引了注意力。
她雖受了邪劍焰雪炎致命一擊,卻奇蹟般得傷口恢復如初,蒼藍色的邪劍啪得掉在了地上,仿佛那捅穿內丹的一擊從未發生。
曲翡愣愣地看著掉落在地上的邪劍,光滑如鏡的劍面倒映出她的臉。
一道血紅色的印記出現在她額上。那印記與獄陀額上的妖王印一模一樣。
曲翡突然想起曾看過的《廣物志》的一段記載。與人類不同,妖族對其幼崽無與生俱來的憐愛之情。於是為保種族延續,妖族的血脈存有先天禁制——父母無法對未滿百歲之親子造成真正的傷害。
曲翡腦海中冒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從前聽說的那些關於她身份的流言突然迴響在耳邊「或許……曲翡本就不是人。」
不……這不可能。
曲翡壓下心中惶恐。要相信師父,要相信七雲峰,那是她的家。
……
與妖王獄陀的一戰,曲翡耗盡了幾乎所有靈力。從爻山回靈衍宗,御劍原本僅需半日,她生生走了七日才回來。
抵達宗門的那天,她依舊穿著尋常的弟子制服,唯一的不同,是額上多縛了一條額飾。額飾蓋住她額頭無端長出、卻又洗不掉的紅色印記。
入宗時,有弟子在宗門前等著,見她來了,高興地招呼「一早聽說翡師姐擊殺妖王獄陀,端玉真人早備下慶功酒席,師姐怎的這麼多日才回來,叫我們好等。」
曲翡一愣「師父他……沒事?」
弟子奇道「端玉真人會有什麼事?」
既然沒事,為何他沒有出現在約定的地方支援她?是出了什麼意外嗎?
曲翡一步一步走回七雲峰,一路上遇到的各弟子都笑容洋溢地與她道喜。妖王隕滅,仙門一片歡騰。
只是曲翡越看,卻越覺得熱鬧喜慶中透露出幾分詭異。
一個接一個的疑團出現在曲翡腦中。
為何沒人提這次行動的最終目標——人界皇帝是否安全回了皇都?
為何與獄陀一戰後,仙門沒有派任何人來接她回去?
為何她回來的這一路,始終感覺有人在暗中盯著她?
可所有的疑慮凡一抬頭,就立刻被壓下。在曲翡心中,任何猜疑都抵不過七雲峰這近百年給過她的溫暖。她想,只要回到七雲峰,只要見到師父,師父一定會給她合理的解釋。
七雲峰上山的路從未如此漫長,曲翡撐著銀牙劍一路向上,走至山頂幾乎有種力竭的感覺。
她走到峰頂主殿前,跪在大殿門前大喊「師父,弟子不辱使命,已將獄陀斬於劍下。」
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
曲翡等了許久,這才站起來進入殿中。卻發現殿中空無一人。
端玉不在七雲峰,那他在哪?
曲翡恍惚地走回自己所居小院,卻不想在此碰見師姐曲虹。
曲虹似乎在看什麼信,見她進來,慌慌張張把那一頁紙用靈火燒成了灰燼。
曲翡見到曲虹,像是見到了親人一般,所有委屈湧上心頭,連聲音都帶著哭腔「師姐,師父怎麼不在?阿翡一路回來,好累啊……」
曲虹愣住,似是被曲翡滿臉的絕望驚到。難道她……已經猜到了?
不可能,一切安排得天衣無縫。
良久,曲虹才定下神,扯了扯嘴角,露出個略顯尷尬的笑「師父在主峰,正和掌門、長老等人籌備你的慶功宴呢。」
曲翡點頭,似乎真的鬆了口氣,沒頭沒腦道「原來如此,我知師父不會放棄我。」
曲虹繼續說道「慶功宴戌時開宴,你這主角可別遲到,快梳洗一番,換身新裙子去參加吧。」
曲翡應和下,這才想起方才的情景,問道「師姐,你方才燒了什麼?我瞅著那信頁頁腳有銀藍雲紋,我若沒記錯,那雲紋似乎是大師兄所用的身份標記……」
「那信沒什麼大不了的!」曲虹笑著打斷她,「師兄護送皇帝回皇都,現下還沒回宗門,所以來信說你的慶功宴不參加了。」
曲翡沒有多糾結為什麼曲虹是在她的院落里看那封信,又為何一見她就燒了那信。
畢竟,她實在太累了,她什麼也不想思考。
曲翡沐浴後,已有人送了新的衣裙來。那衣裙和平日裡穿的靈衍宗弟子制服不太一樣,潔白的布料上繡有繁複的銀色紋路,看著十分隆重美麗,與靈衍宗的一貫風格不同。
戌時,曲翡來到宴席的地點,宗門主峰後的花谷。
正是冬末春初,花谷中雖還未有花綻放,卻有不少將放的花骨朵。
曲翡靜靜地站在花谷中,本該熱鬧的宴席卻十分詭異地空無一人。
她一言不發看著周遭,直到周身出現點點琉璃色光點。而花谷內的花一瞬全部盛放。
這法術,她認得,不久前,端玉才在她面前施展了一次。
那時他說"願春花為你而開。"
曲翡扯嘴笑了一下,抬起頭想要尋找施法者。
而就在此刻,谷內突然金光大盛,光匯聚成紋路,在地面上形成一個巨大的殺陣。
陣路的光與她衣袍上花紋突然共鳴,曲翡便被束縛殺陣正中,一動也不能動。
而不遠處的短崖上,突然出現了許多人。為首的是掌門凌虛子並幾位長老,皆是靈衍宗內的主事之人,而端玉也在其間。
曲翡直直看向端玉,兩人崖上崖下遙遙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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