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陽基本上完全處於心神放空的狀態,這樣一番話,那剛剛抹掉眼角淚滴的李重霄幾乎與他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滿臉的難以置信,以及糾結等等。
「黎兒沒有死嗎,黎兒真的沒有死嗎?」李重陽突然有些激動,衝到了白酉面前,也就是白黎的父親面前,幾乎快要跪下,臉上寫滿了懇請的樣子。
他不想要是一個有遺憾的結果,這樣的結果儘管他已經盡力去撫平心中的不甘與不舍,但是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他愛著他的妻子,他愛著他的兒子,愛著這個他辛辛苦苦搭建起來的家。
所以此時他最想聽見的就是岳父白酉那一句肯定的話。
「我從未要騙過你,我也的確很傷心,我也曾經憤怒過,失落過。」
「黎兒是天上謫仙轉世這件事,是她走了多年的娘親告訴我的,因為當年那天地異象,以及黎兒那與常人完全不同的體質,都讓她最早的發現了此事。」
「黎兒的身體,似乎並不是普通的血肉,不然你們應該會將她帶回來,而不是像這樣,壓抑著,人人心中都有著不小的鬱結,卻無法化解。」
白酉被山主稱作老刀,就是因為他此生只修一柄刀,而白黎的除了那離字訣演化出來的刀法之外,一身修為皆是拜他所賜。
所以他說出來的話,沒有人提出一點點的質疑。
「謫仙這個事情,是書山里一篇殘破的無卷書頁上記載的,她娘親當年循著這些點點線索,終於是從中找到了關於謫仙這種存在的描述。」
說罷他眼神似乎飄向了遠方,一些思緒不斷地湧來。
李重霄與他的父親李重陽此時的心情除了激動以及焦急之外,難以介入任何其他的情緒,誰不會願意有希望呢,有希望那就是有未來。
「謫仙體,是一種容納萬物的體質,本身是天上仙人之體,被意外所傷,或者被其他仙人存在所謀害,總之就是丟掉了自己的仙位。」
「丟掉仙位的仙人,只有兩條路,一是帶著所有的記憶,拋掉所有的身外之物,以及那些修為功法,以常人之身,再造一世的仙人路。」
「第二種難道就是放棄記憶嗎?」李重霄似乎了解到了這種循環的關鍵所在。
「沒錯,黎兒的前世,似乎就是選擇了仙體,放棄記憶。」
「這仙體你們或許沒有了解到,但是我是真真正正的明白其中的恐怖之處的。」
「重陽你當年走過的那些路,一路上總有黎兒所陪伴,你是否注意到黎兒從來沒有遭受過任何不管是疾病還是傷痛的侵襲?」
李重陽突然回想起來,似乎自己從來與白黎並肩作戰時,每次都是白黎在事後悉心照料著自己,不管是多麼兇險的境地,他們都一路走來,但是自己這種粗心之人卻從來沒有發現,她從來沒有受過多重的傷。
儘管是自己在每一次兇險之境,都會絕地反擊,他似乎都認為這些大多歸功於自己,因為白黎的修為一直很低。
「黎兒的仙體,自然是可以自愈的,而且某些情況下,甚至可以重生。」
「而且你們不知道的是,黎兒自幼不願意修煉,但是他的境界卻一直在一天天的增長,你們或許會說,修煉了好的心法與功法,自然會讓修行者自身形成功法循環,自然而然的進行修煉。」
「但是黎兒的進步幾乎是肉眼可以見到的,就在今年,她已經突破了通玄境,她甚至都沒有碰到一絲一毫的桎梏。」
「或許再過五年到十年,黎兒就已經可以邁入通玄之上了。」白酉平靜的說道,他的眼神堅定,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看的出來他真的沒有撒謊的必要。
他說的通玄之上,自然就是凌駕於修行者的天人境界,這個境界,世上有,卻寥寥無幾,可以說聖地之人有天人存在,但其他宗門,就基本上不存在了。
這種境界都可以輕鬆地,隨意修煉而至,用什麼可以解釋呢?
自然就是謫仙,這是唯一的解釋。
再加上李重陽一行人並沒有帶回白黎的身體,白酉在那一刻,真的確定了。
李重陽聽完心情變得十分的平穩,眼中的那抹明亮似乎又再次回來了,因為只要他想要去做,世間沒有人可以攔得住他。
「你現在明白了嗎。」白酉認真地盯住了李重陽的雙眼。
李重陽笑了,半年左右以來,第一次真的發自內心的笑了,笑的那麼釋然,那麼讓人心疼他的苦楚,但是這一切都在這番話之後煙消雲散,因為他已經懂了。
「去何處尋?」李重陽問道。
「沒有何處,只有一個存在。」白酉似乎有些愧疚的移開了眼睛。
「要辛苦你了。」白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李重陽還是笑了笑,不言其他。
「廚子,我想喝水。」李重陽突然向著一直注視著此處的高大的廚子喊了一聲,有些輕鬆,有些痞氣。
「行。」廚子乾淨利索的回答道,一轉身便是消失不見。
李重陽突然舒了一口氣,伸了伸胳膊,嘴角笑意不散。
轉過身,看到了同樣激動無比的重霄,重霄此時不知在想些什麼,有些走神。
他搖了搖頭,腳步落在石磚之上,只有挲挲的聲響,因為他腳下的那雙黑色的破布鞋已經破爛到只剩一層光禿禿的布面。
走到這個孩子身前,還沒有等他轉過頭,看向自己,便用自己厚重的雙手拍了拍他顯得單薄的身軀,又將大手,輕輕放在他的頭上,寵愛的揉搓了幾下。
奇妙的是,重霄兒出人意料的沒有抗拒,任由那個令他有些反感的男人,輕輕地對著自己做著各種表達情感的動作。
李重陽好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有些驚訝,他本以為小重霄可能會一手將他打開,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場景。
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有些僵硬:
「娘如果回來了,我就原諒你。」
「等著我。」
他背過身去,長嘯了一聲,一如當年初次下山,背上背著那個可人的姑娘,發出興奮的叫聲。
「瞎叫什麼,鳥兒都讓你驚走一片。」她有些羞怒,卻依然緊緊貼著他的背,雙手攥緊了那自己親手縫補的衣衫,把頭埋得深深地。
「江湖給我聽好咯,我李重陽要和咱家的白黎下山啦——」
「大師兄,水。」廚子回來,急匆匆的捧著一瓢清澈的水。
一飲而盡之後,那人只是擺了擺手
「草廬的井水,廚子上道。」
他伴著餘音,消散雲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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