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灑落在米黃色的大床上。
張冬岩看著身旁人安然恬靜的睡顏,軟綿綿的姿態,帶著點嬰兒般的酣暢。她伸出手指勾勒著睡著的人的臉頰,陽光下的她肌膚幾近透明,靠得如此之近都能感受到她面上細小的絨毛,張冬岩覺得很是可愛。幫她把那遮住臉的幾縷髮絲替她挽到耳後,喃喃喚道:「我的女孩啊……」臉上綻開滿足的微笑,禁不住俯身親親她的額頭,又挪下來親親她的眼睛,引得還在迷迷夢中的吳晨怕癢的閃避蹭蹭,嘴裡發出嘖嘖的囈語聲。
張冬岩看著她的女孩,眼裡交織著複雜的情緒。
她有時候挺看不懂吳晨的。
就像昨晚的那個人,那樣素雅、古樸,完全顛覆了在她心目中那個古靈精怪的樣子。很難想像,那如此優美的古箏曲,會出自一個平時喜歡聽搖滾的朋克女孩的手下。
這是多麼的矛盾。
也正是這份矛盾帶來了不一樣的衝擊,才讓昨晚的自己把持不住的放縱。
張冬岩撫了撫她額間的碎發,心裡又不禁無端的嘆息。
身旁的姑娘看著簡單的沒心沒肺,卻又在處事中透著敏感和精明。
自己好像並沒有完全的了解她。
也不知道拋開一切,奮不顧身的來到她身邊,這樣的選擇,到底是不是對的……
對於將來,雖然一直抱著積極和樂觀的心態,偶爾,也會有一瞬的迷茫纏繞心頭。
自己不過求的是一個長長久久,對方呢?
人啊,年紀越大,顧慮越多,遇到事兒的時候也越來越畏畏縮縮。
也許……有的時候,王崟焱對她自己的執念,是有些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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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掉搗蛋熊孩子的二人世界,要怎麼愉快的度過?
早已過了小情侶間膩歪的拉著手,在各個地界兒秀恩愛的年紀,但是,逛個街,順帶吃個飯還是可以滴!
這天下班,書賾提議去泰華城逛逛街,晚飯也在那裡解決。已經漸漸有點「妻、奴」傾向的王崟焱當然沒有異議。
因為鄧大夫的主動,王崟焱的掙扎也有些越發無力。她是從心底喜歡著鄧大夫的近親的。
於是,感情一再加溫,愛意愈發濃郁。
時間還早,兩人也不急著去吃飯,就在商城步行街里慢悠悠的逛著。其實書賾是很想跟大樹拉著手的,但是,那塊木頭顯然一點兒這方面的親近意思都沒有,令她有些憤憤。不過,疊著肩膀靠著走,偶爾趁機挽個胳膊還是能夠得逞的。
正當書賾偷偷的在心裡竊喜之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書賾!」熟悉的聲音來自背後。
書賾轉身,「呀,真的是你啊,我說看著背影像。見澤還不信。」逛街遇到好友,袁菲菲熱絡的招呼道。
幾人走到眼前,書賾笑道:「你們怎麼一塊兒出來了?」
江見澤和司文慧還沒說話,袁菲菲快人快語,道:「我們三經常出來打個牙祭的,之前一直想叫著你,可是您老總是很忙,最近更是連人影都摸不著,索性也就不願搭理你了!」語氣上頗為幽怨。
「是啊,是啊。」司文慧把打量的目光從書賾旁邊人的身上移過來,附和道。
書賾笑笑,「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工作,總也沒個定點兒。」
「嘁,別找藉口!就今天吧,剛好遇上了,你趕緊請客,我們就看看你的表現。」說著就要擄著人走。
書賾看看旁邊站著的大樹,袁菲菲恍然道:「啊,這是你朋友啊,大家一塊兒啊。」
王崟焱這個時候就不好意思在當空氣了,「不用了,你們去吧,我剛好有事兒。這就回去了。」
一直沒吭聲的江見澤一步邁前,「有事兒也不差一頓飯的時間,走吧,正合適一塊兒聚聚,今兒我請客,就去前面的海之味,他家的小海鮮做的不錯。」
都是不認識的,王崟焱很不自在,還想拒絕,卻被書賾一把拉住手,緊緊握在手裡,她扭頭看書賾,書賾捏捏她的手心,拒絕的話也就憋了回去。
書賾開口應下道:「那我和大樹就讓你破費了。」
裝作不在意兩人緊扣在一起的手,江見澤僵硬著臉,道:「你非要這麼和我客氣麼?」
袁菲菲過來打圓場:「說什麼破費啊!大家都多少年的朋友啊!見澤是富二代,我們不吃她吃誰!走著~!」說著,還不忘招呼著王崟焱一起。
幾人直朝著餐廳進發,司文慧默默地感嘆:今天,筵無好筵啊……
「……西京鱈魚、芝士焗鱈蟹、清蒸翡翠石斑魚、紅湯象拔蚌、茄汁扒鮑魚、清蒸梭子蟹、挪威白托三文魚、魚香北極貝……」江見澤呼啦呼啦的點著菜,聽得王崟焱直皺眉頭——沒吃過還沒聽過麼!如此土豪式的一頓飯下來,自己這人情要怎麼還啊?
一會兒,江見澤終於「點」過癮了,待服務員下去之後,故作歉意道:「今天太匆忙了,下次咱四個去帝豪吃海鮮。新開業的,我之前去過幾回,很不錯。他們家的海鮮都是直接從北美空運過來的,很多咱這裡都沒有見到過。佛跳牆也做正宗,葷香可口、不油不膩。一定要去嘗嘗。」
先不說這炫富的姿態,如此特意的強調人數,讓在座的幾人面色不一。
書賾頓了一下,偷瞥一眼大樹,見她正專注的玩兒手機,微微鬆一口氣。繼而微微斜著看江見澤一眼,面無表情。
這本是警告的一瞥,但是莫名卻激起了江見澤更深的怨念,心裡越發不憤,想要這看不順眼的人出醜的念頭更甚。
菜陸陸續續的被端了進來,江見澤想叫酒,在書賾的強力制止下,全被換成了果蔬汁。
「你不喝就不喝唄,我和大樹喝還不行?!怎麼著也是第一次坐一塊兒,不喝點兒怎麼成!」江見澤對著書賾說話,眼神卻一直在挑釁旁邊的王崟焱。
王崟焱本就不喜酒,關鍵時候更是拒絕的徹底,「我不能喝的,一沾就醉,你也不想我跟大家第一次吃飯就醉酒出醜吧?嘿嘿。」
江見澤怎麼勸,王崟焱也不鬆口,最後只能作罷。
大家開動之後,飯桌上的話題還是由江見澤為主導。
「書賾還記得高考結束那年我們幾個暑假去歐洲遊玩麼。菲菲看上一雙鞋子,死活也不肯走了,最後到底買下,刷了小一萬呢,回來後也沒見穿過幾回。」
袁菲菲嗔道:「說的我好像是很敗家似的。也不知道是誰整個行李箱裡塞滿了限量版的車模。」
「說起來,我們可是很久沒一塊兒出去玩了。前段時間一個朋友去了海南南麗湖,據他說風景不錯,湖泊很漂亮,裡面還有十幾個小島,很大的椰樹林,最主要的是景區內有一個滑翔場,是國內最有名的滑翔場地。哎,回頭有時間,咱四個一塊兒去玩吧。而且滑翔我也就是在德國上學的時候玩過兩次,很刺激,值得去玩玩兒。」說完,江見澤扭頭向著書賾,似乎在等她表態。
「四個人」——再一次這樣的特意強調,讓書賾不可察的皺了一下眉頭,沒接江見澤的話茬。
袁菲菲就是一個「大玩咖」,一聽說玩滑翔傘,瞬間就被挑起了興趣。「行啊,這主意不錯。不過,是你提議,你要負責來往機票喲~」
江見澤很大方,學著黃渤的調調,一擺手道:「這都不是個事兒!」
「那要等到我學校放假我才有時間嘍。」司文慧附和道。
江見澤點頭,「沒問題。書賾你呢?」
書賾並沒有馬上答覆她,反而問王崟焱:「大樹想去玩麼?去海南玩滑翔傘?」
——好像沒被「提議人」邀請吧,為嘛來問我啊。
已經明顯感到被排斥在外的王崟焱只好裝傻充愣,「滑翔傘是幹啥的?我只見過雨傘啊……」
書賾被她弄笑,嬌嗔地拍了她一把,轉過來對江見澤道:「那種極限運動,我還是不感冒的,你們去玩吧。」
王崟焱深看她一眼,卻沒說什麼。
江見澤很不滿,她不加掩飾地瞪一眼桌上那個很是礙眼的人。「那裡的熱帶景色也不錯啊。」
「我去過三亞幾回,熱帶景色也不是很新鮮了。還是你們去吧。我還是不參合你們熱血青年的活動了。我比較喜歡窩在家裡。」
——窩在家裡跟這個土豆在一塊麼!
江見澤的眼刀快要把人的身上戳爛了。王崟焱卻毫無眼色地進攻著她面前的一盤辣椒炒鳥貝。
過會兒,趁其餘三人說話的時候,王崟焱微微湊近書賾,小聲問道:「這幾個都是你很好的朋友?」
書賾一愣,不明白大樹這樣問的用意,卻也沒有隱瞞的點點頭,「初中,高中同學。大學畢業後回來工作的人也不少,不過就我們幾個比較合得來。」
王崟焱嘆道:「那也是十幾年的交情了呢。」然後,她抽回身,低下頭,專注的吃著盤裡書賾給她放的那隻茄汁扒鮑魚。
書賾還在想著怎樣讓桌上這三個好友和大樹融洽相處這件棘手的事情。沒有過多的注意大樹的心思。
……
「這家餐廳的石斑魚打著野生的幌子,其實全是人工飼養的,味道還是跟野生的沒法比。還有菜譜上許多美其名曰「魚子醬」的東西,嚴格說來,根本算不得是魚子醬。那些東西可能出自圓鰭魚、鮭魚、白鮭、鱈魚,或別的什麼魚。但是在法國,魚子醬定義非常精確和嚴格:只有鱘魚的魚卵才有資格製成魚子醬。可是濫捕和污染給鬧的,鱘魚也沒多少了。所以正宗魚子醬產量少,特別貴。這家的魚子醬那麼便宜,想也不是正宗的。」
富麗堂皇的包間裡,巨大的旋轉餐桌上方,吊著一個水晶的歐式吊燈,盡顯奢華。桌上,江見澤的侃侃而談,說的一旁的服務員臉上一陣白一陣青的直撇嘴。
王崟焱悶不吭聲的自顧自吃著,心思卻漸漸不在嘴裡的東西上……
「哎,大樹。你家兄弟姐妹幾個啊?」瞧見某人的走神,江見澤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王崟焱回神,把她的問題一琢磨,覺得有點不對味兒。卻也沒有深究,便老實應道:「我們家就我一個孩子。」
「啊?就一個?你們農村人不是覺得生孩子越多越好麼。怎麼你們家就你一孩子呢?」
江見澤的話讓書賾心裡打了個突,眼神變得幽深。意味深長地深深看江見澤一眼。
「你們農村人」——讓王崟焱終於摸著了那些剛才還若有若無的隔應是怎麼回事兒……
呵,——這個人……好像~似乎~大概~在針對自己?
王崟焱擰了擰眉毛,隨即鬆開,笑笑道:「家裡父母比較看得開。」
「也是了。」江見澤挑挑眉,似不再深入這個話題。卻順嘴道:「我聽說,現在還有些農村的地方,連電都沒通上。真不知道他們怎麼生活的!現在的人,離了手機都不能活的樣子。」
王崟焱沒接腔,夾了一個象拔蚌放在嘴裡慢慢嚼著。
「哎,大樹你別光吃跟前兒的菜,嘗嘗這個清蒸螃蟹。這個季節,螃蟹還是很好的。」江見澤殷勤的把剛上桌的清蒸蟹轉到了王崟焱面前。
王崟焱笑笑,卻沒有去拿來吃。
「啊,你是不是不會吃啊。」江見澤恍然大悟,「沒關係。很多人第一次吃的時候都是不知道用這些工具怎麼下手的。我聽說,在上海,丈母娘選女婿,先要看他吃大閘蟹的功夫是不是地道。」
王崟焱眼觀鼻鼻觀心地低下頭,安靜的拿筷子扒拉自己盤子裡那隻許久沒吃完的鮑魚。
開始還能面對挑釁平心靜氣,可幾次下來,腮幫漸漸有些控制不住的發緊。
書賾有些惱了,瞪一眼江見澤,沒說什麼。只在心裡暗自嘆息:看來想讓她和大樹好好相處是不可能了,自己也是強求。不僅委屈了大樹,還讓彼此都不爽。那就算了吧。
袁菲菲很清楚見澤這些很「無理」的言論是在針對那個大樹。那些顯而易見的炫富和對現在農村狀況的無知,其實是在變相的貶低。見澤做的太誇張了,只要腦子裡還有根筋的人都能看出來。她不禁拿眼角觀察著書賾的表情。
單從書賾漸漸皺緊的眉頭,就知道她已經不樂意了。可是,這種不樂意的情緒只放在心裡。這便是疏離的開始……
學生時代剛認識書賾的時候,覺得書賾是一個對人很和氣、很溫柔,很容易相處的好學生。後來一塊兒待久了,才明白她其實為人有些冷漠,十分不喜歡和人交流真情實感,普通同學也好朋友也罷,都很難在她心裡找到哪怕一個小小的位置。當時自己和見澤也是費了好大的勁兒和時間,才和她慢慢走近了。
可是,今天書賾對這個大樹的態度,讓她突然想起了幾年前的劉青青。那個時候,書賾對劉青青的上心,跟現在如出一轍。
如此看來,見澤這回恐怕又要竹籃子打水了。
袁菲菲心裡在暗自掂量,到底是拉住見澤讓她趕緊適可而止的好,還是任其發展,看看那個大樹會有什麼表現,而書賾會護她到什麼程度好?
司文慧倒是不用兩相糾結,之前她早就了解過一些了,所以她不住給江見澤使眼色,讓她別激怒書賾。畢竟都是朋友,以後總還要來往的。
可是,江見澤視她的警告如空氣。那滿不在乎的樣子,讓司文慧氣的直咬牙!
好好的一頓飯也吃得不安生!
王崟焱終於吃完了那隻鮑魚,抬起頭對著江見澤。
江見澤以為她要對自己說什麼,是終於惱羞成怒了麼!哼!等的就是現在。
可,這土豆卻突然鬆了口氣般,劍拔弩張的氣勢瞬間收了回去,扭頭對書賾說了句什麼,便出了包間。
書賾在她走後,慢慢拿濕毛巾擦了擦手,面無表情的對江見澤道:「你請吃的飯,看來真不容易吃啊。」不等江見澤說話,起身對另兩人道,「我去下洗手間。」
洗手間門口。王崟焱剛好出來,書賾馬上上前一步,指尖輕觸到她的手,剛要開口。
王崟焱狀似無意的抬手拿手機看了一眼,避開了書賾的碰觸,口氣萬分客氣道:「我已經吃飽了。時間也不早了,沒什麼事兒我就先回了。你替我謝謝你朋友的款待。」
書賾默默看著她,一時不知該怎樣開口。說什麼都是自己不好,明明知道江見澤是個很自負又任性的傢伙,明明知道江見澤可能不會跟她和平相處,自己還是勉強她跟自己去吃飯。書賾很自責。如果不是大樹順著自己,也就不會有今天飯桌上要忍下的難堪了。
就算是自己做的欠考慮……你卻要扔下我一個人走麼?
看著大樹已經走出三四步去的背影,失落夾雜著些微的心酸,書賾頗為不甘心地喚了一聲,「大樹。」
王崟焱身形一滯,嘆了口氣,穩了穩情緒,轉身道:「你也早點回去吧,晚上會冷。剛才冬岩說有事兒找我。我去她那看看……最近幾天就不回家住了。」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所以,她並沒有看到書賾一瞬間慘白的臉色。——不回去住了?這是委婉的告訴我別去找你了麼?
你這是要……
書賾怔怔的站在走廊里,好一陣不能動彈。
……
那個大樹離開包間,看樣子一般是不會再回來了。本以為書賾也會跟著離開,又或者回來對江見澤發火。連江見澤也這樣想。
所以,她雖然面上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的。不過,即使是不安,她絕不後悔這樣做。她堅持認為,這樣的一個地里剛扒出來的土豆似的人物,跟自己這幾人的小圈子完全不搭!她絕對不允許書賾這樣委委屈屈的跟她在一起!她就是要讓這人看清楚差距!別痴心妄想!
包間裡,江見澤還在看似淡定地拿著精緻的小鉗子分解著一隻大螃蟹,好似完全沒有受到剛才的事情的影響。
袁菲菲無奈地看著她。心裡還在尋思著要怎麼勸她放棄。
司文慧卻憋不住了。「見澤,你這樣很沒禮貌你知道不知道。你再不喜歡她,也不應該這樣讓人下不來台。你沒見人已經很忍讓你了啊,好幾次你說的很過分人家都沒吱聲。單從這點上講,你就很沒風度!再說這是書賾她自己的選擇,作為朋友我們只有尊重。日子過得好不好,她自己心裡有數啊!你這樣……」
江見澤聽的不耐煩,把手裡的小鉗子往桌上一扔,拉著臉道:「我只知道旁觀者清!要照你說我們都知道不合適的,見她還一意孤行,我們作為朋友也不應該伸嘴勸勸了?!」
到底一意孤行的是誰!司文慧有些惱火,心裡的話也就不再壓著了。「你敢說你只是覺得她們不合適才這樣做的?而不是因為自己的那點小心思?!」
江見澤臉一黑,剛要辯駁,卻被袁菲菲摁住了胳膊,「我什麼……」
包間的門突然開了。書賾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
坐著的三人一時沒了動作,三雙眼睛都齊齊的緊盯著復又進了包間的書賾,心思各異。
書賾卻沒什麼表情的自顧自坐下,拿起筷子,好像什麼都沒發生般,招呼道:「你們接著吃啊,大樹有事兒先走了。我們接著吃我們的。」
江見澤盯著她的臉,想從那裡看出什麼來,卻也徒勞。她轉頭拿眼神詢問袁菲菲。袁菲菲輕輕地搖搖頭,繼而拿起了筷子。
四人不咸不淡的聊了幾句,這頓飯到底還是湊湊合合吃完了。
除了書賾,其餘三人各自心裡納悶兒,這就算完了?
飯是吃完了,那剛才的事兒也這樣風清雲淡的揭過去了?
一邊神情淡淡地拿著濕毛巾擦手的書賾,倒是及時的解了三人的疑惑,她把毛巾疊好放下,緩緩開口:「今天謝謝,讓見澤破費了。」
江見澤誠惶誠恐的剛要接話,卻見書賾並沒有看著自己,而是僅僅盯著圓桌正中的一盤子,臉上泛出冷意。她那些親近的話兒突然就說不出口,給慢慢咽了回去。
書賾手撐著頭,指尖攏了攏眉心,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
「今天剛好大家遇到,我就想,跟朋友一塊兒見見也好,彼此熟識一下。對於大樹,我也不想藏著掖著。這是我的決定,帶到大家跟前兒,不是徵求意見。這個你們要明白。朋友是為了我好,我心領,但是有些事,真的是冷暖自知。」
書賾頓了頓,接著道,「剛開始,大樹問我,跟你們是好朋友麼,我說是,而且有十幾年的交情。她沒說什麼,我現在才琢磨出來,她為什麼要問。因為我說是十幾年的友誼,所以她忍了又忍,退了又退。就因為是我說的話……她人真的很好。也因此,我很希望我的朋友能跟她相處融洽,今天這樣的事不再發生。如果……實在是強人所難了,我只能做個選擇……」書賾一字一句的說完,淡淡地看了江見澤一眼。
這一眼,看得江見澤心裡咯噔一下。
袁菲菲趕緊出來打圓場。「啊呀,你別那樣想。朋友都是處久了才處出來的。今天不是第一次聚一塊兒麼!脾氣性子都沒摸清楚。回頭我再弄個場子,大家再好好聚聚,熟悉熟悉就親近了。我還沒見過我袁菲菲處不來的朋友呢……」
說完,狠捏了江見澤一把。
江見澤卻沒有給面子的附和她,只是張了張口。
原本心裡的小算盤落了空,再說又還有什麼意義。
書賾拎上包,輕嘆道:「嗯,以後再說吧。那今天就到這兒吧。」
……
王崟焱兩手插、在口袋裡,沿著大街慢慢地走著。或者說,是遊蕩——沒有目標,沒有終點的遊蕩……她只是想這樣一步一步的走下去,走到自己筋疲力盡,走到那滿腔的鬱氣都散盡,走到自己不再頭腦發熱為止!
是的。自己這段時間來真的是頭腦發熱了。昏昏沉沉的陷進去,渾然不覺。直到被人血淋淋的扇醒,自己才曉得要掙扎著抽/出身來,卻,只能生生地……好似生生地扯掉一層皮肉!
路旁的法梧早就掉光了葉子,光/裸的枝丫的影子,被路燈釘在地面上,像一隻只張牙舞爪的魔鬼的爪子。
夜晚的氣溫降得很厲害,冷風呼呼地往脖子裡灌,王崟焱默然抬起頭,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那些歡笑著的人們……
她突然有一種悲情的錯覺——此時這個息身的城市,都不知道要在這裡停留多久,也不知道會遇見什麼樣的人,更不知道會留下怎樣的回憶……
或者,再怎樣的熱鬧,再怎樣的繁華,都與自己無關,因為自己不過就是一個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