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片土地 第112章 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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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韓兵隔三差五來借錢，不久前包工頭給牛小紅預支的幾百塊錢基本都被韓兵借完了，他每次借錢都是同一個理由，他似乎懶得更新，有時甚至沒有任何理由，她也懶得問。不管怎麼樣，在牛小紅看來，現在不是韓兵向她借錢，而是她給韓兵還錢，每一筆給他的錢她都記在了那個日記本上。有一次，她終於忍不住給韓兵說，我都給你借了四百五十元錢了，韓兵感到大為驚訝和不解：怎麼回事，我們就要成為一家人了，你怎麼還給我記賬呀？但他嘴上卻說：「哎！我這幾天跟人合夥做點小生意，等賺點小錢了，就給你還了，你放心，我說話算數，」

    牛小紅說：「不用還，不用還，我家還欠你錢呢，」

    韓兵「嘿嘿」一笑，有些尷尬地說：「都一家人，不說這話不說這話，」說完，他瞄了牛小紅一眼看有什麼反應，結果發現她臉板得平平的。

    這讓韓兵心裡有些不爽。牛小紅也感覺到了韓兵的不開心，她欲言又止，兩人開始沉默不語，韓兵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香菸說：「那你忙吧，我走了，」然後抽著煙走了。

    牛小紅陷入了沉思，她深刻地感到，自己是不可能和韓兵走到一起了，她越來越發覺到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這一點，做飯的廚師都看出來了，有一次，她含蓄地對牛小紅說：「這小伙子看著挺洋氣的，跟城裡人一樣……還天天來看你，你要對人家熱情一點呢，」牛小紅聽完，哭笑不得地點點頭。

    一天上午，牛小紅剛忙完，圍裙還綁在她腰間，包工頭拿來了她爸的來信，這是她第一次遠離親人也是第一次收到家裡人的來信，她很是激動，看到她爸熟悉的筆跡，真是見字如面，仿佛那個身材中等的老年人就站在她的面前，慈祥地看著她，問她近況。

    她爸在信中說，他身體調養地差不多了，現在不販牛啦，現在跟著鄰村一個修路的包工隊幹活呢，一天也能掙五六塊錢，這已經相當不錯啦！信中還說，今年的麥子是她姑姑和姑父來幫忙收的，還在院子裡壘著呢，等打麥機輪來了就打了，估計能收二十多袋子，最後還問韓兵在西安做什麼活呢，怎麼樣？看完信，牛小紅心情先是欣喜輕鬆了一陣，後來又犯愁了，她該如何解決她與韓兵之間的事呢，她想，當下，她不能和韓兵關係搞得太僵，否則這事情處理起來會更加麻煩，因此，當韓兵有邀請時，他也會和他一起出去，到公園裡走走，去商場轉轉，甚至還去看電影，一人嗑一包瓜子。在韓兵拉她的手時，她就很彆扭，渾身不舒服，她會把手縮回去，說：「我不習慣拉手！」韓兵一臉無奈。

    日子就這樣波瀾不驚地流逝著。

    直到一天傍晚，吃完飯的工人們坐在食堂旁邊的架子上聊天，有人說，他去北大街轉，口渴了，就去附近一家招待所里要開水的時候，你說巧不巧，他碰見了兩個李家莊人（和牛家莊相隔五六里路，為同一個鎮），是兩個小伙子，也在工地上幹活。牛小紅有意無意地聽著，當她聽說其中一個小伙子叫李根寶時，她大吃一驚，那人說，他認識牛小紅，說話的說到這裡，他就看看牛小紅，牛小紅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說：「那可能是我同學，」

    她嘴上雖這麼說，內心卻有一種複雜沉重的情緒排山倒海般地湧來，李根寶，這個名字曾在她生命里出現過，他們相過親，他來過她家，他是一個年輕的民工，很質樸的人，沒有多少文化（他騙她是高中畢業，這樣的欺騙似乎可以理解，作為一個凡人，誰都想給自己臉上貼金），但他有自己的夢想，這是他給她最初的印象，後來，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了……在這個問題上，她沒有資格說誰不好，因為自己本身也是一個勢利的人。

    這次，她聽到了李根寶的消息，原來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他們離得很近，近得就隔一條街道……那又怎麼樣？他們已經沒任何關係了，要說有關係，那就是恨與被恨的關係，事情的發展再次出乎她意料，他——李根寶居然找她來了……

    在異國他鄉見到他，他似乎比在老家的時候多幾分成熟和穩重，衣著也比較得體，說話也不誇誇其談了，她突然有一種想法：她能不能和他走到一起呢，她已經知道韓兵在賭博，而且還上癮了，別說給他借幾百元，就是幾千元恐怕也無濟於事。再後來，韓兵發現了她和李根寶見過面，韓兵也知道她之前和李家莊的小伙子相過親，這是媒人牛建安告訴他的。韓兵聯繫到牛小紅對他的態度，心想，她媽的，真是看不出來呀，你牛小紅背著我胡搞，你當我是二百五嗎？於是他就最具殺傷力的污言穢語罵了她，把牛小紅罵哭了，他和他男的幹了一架。這事情還沒完，她得把我的錢還了，最好把我給她家買的東西折合成人民幣也還了，這樣就兩清了。

    韓兵打算回一趟老家，把這事告訴他的父親，當他怒氣沖沖地坐上大卡車的駕駛室，把車駛向西安西門的時候，他冷靜地想了一下，如果他把這事告訴給他父親，會是什麼結果，首先他父親會覺得很丟人，還會數落他一番，他也覺得很丟人，這要是傳出去，他父親還怎麼當村長，村里人怎麼看他，他知道父親是很好面子的，那怎麼辦呢？難道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嗎？不能，就算他打一輩子光棍都不能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他想找個人商量，但是這件事給誰說，都會被人家笑掉大牙的，怎麼說？我的未婚妻跟別人走了，韓兵把車停靠在路邊，手指頭插進頭髮里絞盡腦汁地想著……他甚至還在方向盤上砸兩拳，嘴裡嘟囔著：真是看不出來呀！你姓牛的還能做出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