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周五的早晨,當同學們收拾好髒衣服準備回家的時候,我們看到了回族女孩——文文的父親拿走了她所有的物品。筆神閣 www.bishenge。com我的猜忌如果按照同學們的說法叫心思縝密;但如果按照不待見我的班主任的說法就是小心思忒多。我不要任何人評價我,我只是說出我心理的疑慮,我覺得這是作為一個正常人最基本的素養吧——
細算我們和文文認識已經有兩百多天了吧!就是認識一個阿貓、阿狗的也會有點感情,何況朝夕相處的同學呢?在沒有認識她之前,我們只是從教科書上知道我們是漢族的,其餘55個都是少數民族。
進入初中,我們從飯堂知道了有個「回族」窗口他們給回族人做飯的灶具都是分開的;回族人不吃豬肉……從文文的口中,我們知道了回族人在有客人到來的時候,會全家出去相迎、問候;他們信奉教,每周一都會像我們升國旗一樣去朝拜;同時我們也知道了,如果任何人違背了他們的宗教,將會以宗法處置……後面一句讓人不由得心驚膽戰。如果說這些還不能足夠讓我們的心靈震撼,那就看看文文給我們大家的印象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女生,乾淨整潔;學習成績優異;她與世無爭對於別人的議論從不還嘴,臉上時常掛著微笑……她的第二表情也就是在離開學校時,那絕望的眼神。
雖然放了三天假,我在家裡面過得已然了無生趣母親不知道去哪裡做事了回家三天我見到她兩次,穿著一套父親從外面工地帶回來的墨水藍工服,早上草草地洗臉出門,晚上回來時除了眼睛,整個人好像掉進了水泥缸里一般——我還有點心疼她;姐姐離開了學校,把自己打扮的抽象異常黑粗眉毛、血紅嘴唇,一副春心泛濫的花痴樣,當她的目光一看到我,雞皮疙瘩瞬間會掉一地的那種……缺失了倆女人,家裡冰鍋冷灶的。弟弟也許是覺得我太優秀了吧,在我的跟前沒有以前那樣隨意了,雖然我們仍然住在外面的破屋子裡,但他的話不多。一會看到他拿著彈弓在玩,一會又拿著一些碎紙不知道在做什麼……一旦我讓他學習,那捧起書來又是一個上午……
這樣的家庭讓人沒有待的欲望,我想到了文文之前告訴過我,她每周回家會把一家人的衣服全部洗了,還會打掃屋子什麼的……想到這裡,我第一次走進了母親的房間,把髒衣服和床單、被套全部搬到了水池子跟前;我和弟弟房間的所有床上用品也退了下來;我故意躲過了姐姐的所有衣物在我第一次見到她跟一個陌生男人在路口拉著手的時候,我就決定不與她有任何瓜葛……當我一件又一件地在弟弟的幫助下清洗衣物發時候,這才感覺到母親的不容易,瞬間眼睛濕潤了……
周天下午回到學校以後,我的思緒又一次回到了關於文文的事情上,我不相信她的父親說的話,但我此刻也是束手無策,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早早來到了教室里,等待著跟她一起的同學……但讓我失望的是——她並沒有告訴我想要的答案;不過,從她躲閃的目光中,我斷定文文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老師,文文同學肯定有事情,我們不能袖手旁觀,必須去問問清楚她的家長。我覺得她不會來上學了……」我把自己此刻內心的真實想法告訴了老師。
「你怎麼有這想法,人家家長都已經說了只是回家給她清洗一下,她來的時候就一併帶來了;再說,文文也沒有在學校辦理任何的手續啊!」老師伏案看書的頭也沒有抬。
「我們哪個同學放假回家會連拖鞋都帶回去的?即使拖鞋帶回去洗可以理解,那麼為什麼連牆壁上一家人的合影都帶走了呢?那天早上她的爸爸在宿舍里,看都不看我們一眼,您不覺得奇怪嗎?」這個時候,班主任抬起了頭……
縱使我和班主任有諸多的共同點,縱使我們用怎樣溫婉的口吻,也無法從文文的同學口中問出一句話——老師的教師身份也不行。
「老師,您把文文家的地址給我,我和幾個同學去看看!」我的提議讓老師為人師的職業精神起來了,她不再說什麼,只是遞給了我一個紙條……
晚自習期間,我和班上的三名同學第一次在老師知道的情況下曠缺自習,按照老師給的地址找了過去……
「你們做什麼的?這裡不是什麼文文家,你們找錯了!」我們幾經波折終於到了文文的家門口,起初,我還不敢肯定,但看看那天早上拿文文行李的男人時,我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怎麼會呢?叔叔,你不是那個早上來學校收拾文文行李的人嗎?我認得你!」當我們出現,男人裝作不認識我們時,我有點氣憤,也許是生平第一次敢有這樣的情緒宣洩。
「什麼收拾行李,你們快走,不要待在我家門口,再不走我放狗啦!」如果說男人的拒絕讓我還懷疑自己也許認錯人,當她說到要放狗時,我敢肯定,他們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我心急如焚,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也曾聽說過,回族人家裡的狗跟人一樣大,兇殘無比……
正當我們束手無策和男人陷入僵局時,裡面的門開了,一個聲音傳來了「誰呀?」這個聲音太熟悉了,那個與世無爭的聲音。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同行的一個男生大聲喊了一句「文文,上學去!今天開學了,學校不封校了!」總之,他的一聲狂喊把信息傳遞出去了。
接下來可想而知,男人和我們一番撕扯,裡面的門很快被關上了,我們透過門縫看到了文文蓬頭垢面的,踢啦著拖鞋站在院子裡。雖然我們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從語氣我們聽得出他們在吵架;緊接著,文文坐在了地上,我們又是從那狹窄的門縫裡看到了裡面殘忍的一幕
男人手裡捏著一根細長的條子,狠狠地抬起,重重地甩下……就這樣,我們在外面捏著一把汗,我們甚至希望警察到來;因為我們去找鄰居的人時,他竟然面無表情地來了句「孩子,你們去上學吧!別人家的事情不要去管!」沒有下句就關上了門。
眼看的天黑了,我們只好離開了,因為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們呆在這裡,那個男人就打的很兇!我們只好原路返回,到學校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了老師,從老師淡淡的表情,我覺得她也許不回去管這個事,不免心中一股涼意襲上心頭。
這個晚上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夢,醒來後我的床單都濕了在夢中,文文在醫院的「救護車」上,被那幾個白衣服的男人摁倒在了擔架上,他們不但不讓她起來,還有不軌的行為……我在拼命地拍打著車子的玻璃,可是車子就那樣呼嘯而去了……
這個上午的課,我好像一直在游離狀態……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午自習課上,由於前段時間的「非典」,老師宣布這一個星期的第三節自習課可以自行安排,不用去教室。當我剛要回宿舍時,被「德育處」的老師叫到了辦公室——我這才知道自己誤解了班主任。德育處的老師表揚了我的行為,然後,讓我帶路一起去文文家……
雖然我再次是和學校的三名老師,這裡面還有德育副校長,但這次的待遇和昨天晚上無幾。我們在門口使勁地敲門,十多分鐘也沒有開,原來
文文自從那天從學校被帶到了醫院後,根據「疑似非典的排查」過程,她做了好寫檢查,這檢查需要兩天時間,文文的父母也不能陪床,她被安排在了「疑似隔離區」……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第二天早上當文文醒來的時候,她的床頭放著瘦肉粥、肉包子,還有排骨湯……其實,直到現在大家都不知道是誰放到哪裡的。文文睜開眼睛後,醫生告訴她吃點東西再去檢查,因為這個時間比較長,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去!文文根本沒有想太多,吃了一個包子。其實,這些少數民族的學生由於年歲小,根本沒有什麼宗教信仰,就是父母讓他們不要做什麼,他們就照做。
直到她吃完後,這才想到……文文非常的害怕,她覺得自己如果不告訴父母,這個事他們不會知道,以後這樣的事情不要再犯就是了……這樣想著,她的心裡坦然了許多。
就這樣,文文跟著檢查了一個上午,醫生告訴她——不是非典,不過還是要打兩天消炎針,那樣更安心……
當文文和醫生來到病房時,她看到父母跪在地上,面前是早上的包子、排骨湯和瘦肉粥。她的心裡懵了,這樣的事情怎麼辦?拒不承認,應該沒事……但文文想錯了,她的父母對於肉腥味的敏感度不是一般的,不是你說沒有吃他們就相信的那類……
後面的事情可想而知,這件事很快傳到了他們信奉的教的負責人耳朵里,文文被關在了教堂後面的飼養室里……直到學校解除封校的那一天。
文文的父母覺得沒臉面對宗親,便拿她出氣——決定不再讓她回學校讀書……後面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
這個下午我們在文文的家門口待了半個多小時,也沒有任何的進展。德育校長決定帶我們去找村支書——從那個留著絡腮鬍支書的口中,我們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愚昧」、「無知」、「落後」……
那天下午,我們掃興而歸……
我總想著,即使如此,我們班級和文文的淵源不會就此斬斷,我們也許會在某一個角落裡不期而遇,我們會在一個熱鬧的場合與萬千人中,認出對方……然而,我們錯了!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她坐上「救護車」離開竟是我們人生的最後一面;聽她的聲音竟是門縫裡的那句「誰呀?」……她在一個陰雨天的下午「割脈」了——
一個年輕的生活從此消失了,一個鮮活的生命從此沒有了……我們只是聽說,我們在她的同學跟前也得到了證實。
害人的sars病毒,害死了我們的同學。當老師在教師正視這件事的時候,我們所有的人都哭了……
人生變化無常,雖然我們一直在說「做人要直,做事要奇」,但我們根本無法預料的是人的生老病死,唯有一句「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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