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在這個有著一個陌生男人汗腥味的床上還在夢想中。書神屋 www.shushenwu.com已經記不清多久了,自己第一次可以睡得這樣香甜。我把目光移到了窗外是那般的熟悉,小的時候我也是透過這樣的窗戶看天空,只是那時候玻璃上永遠都有黑乎乎的東西,在阻礙我的視線。那個時候,我還會不停地屏息凝視,窗外那個女人的一舉一動——因為她對我的態度,讓我一度懷疑我的「親生母親」身在何方。
透過黑暗,我忘記了昨晚的脆弱和無助,回到現實,我內心的那份孤傲又在作祟……
「紅啊,你醒了就起來,咱們吃飯前給『娘』燒個紙吧?」外屋傳來的正是昨晚和我同床共枕的女人的聲音,我突然有點討厭這個聲音,從小就是,根植心底的那種嫌棄,「你姐夫已經做好早飯了,你快起來。早上我去叔的店裡給你買的。他還問到你了,說都想你了!」原本我對這個發出聲音的女人厭棄到了極點,誰知,當我聽到「商店」二字時,我的靈魂不在出鞘,我覺得自己應該像正常人一樣。
我拖著慵懶的身子下床到了水槽跟前,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那個大腹便便的女人——其實我有點羨慕她她到了孕後期,我能夠清楚地看到她浮腫的雙腿,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我不是心疼她,我知道自己如果留著這個孩子,到了後期,我應該就是和她一樣。可我又和她不一樣她是一個文盲,沒有什麼文化……我突然自嘲了「你的文化體現在哪?這一刻,你還不如她。至少人家有人做著簡陋的一日三餐給她;人家至少有個可以安寢的窩……而有文化的自己呢?」我鼻子一酸,很複雜的感覺。那個男人正在把她的小腿放在自己髒兮兮的膝蓋上按摩著,滿眼裡都是溫柔,滿眼都是疼愛……這不就是我們平常人生活中最美的寫真嗎?我草草洗漱完畢,移步到了生前的房間……
長這麼大,我第一次特別想這個原本以為自己會狠一輩子的女人。我走到了那個已經鋪滿灰塵的桌我要逃離。
草草給母親燒了幾炷香,我穿著姐的拖鞋奔出了家門……我顧不上路人驚異的目光,我好像小時候挨打一樣,順著小道向著那個熟悉的方向奔去……到了,我停下來腳步,淚水又下來了幾年前還用電動車帶著我風風火火的去趕大巴車;還去「棋牌室」救我的他……此刻,花白的頭髮如稻草一般蓬鬆凌亂地耷拉在腦後;臉上的皺紋好似手捏的一般;佝僂的身子好像直不起來了,雙手撐著腰在艱難地像往常一樣把貨品往外搬……
「叔!」這一喊不要緊,不但讓自己淚流滿面,搬箱子的他也停下來,幾包小的零食灑落在了地上。當他抬頭看我的那一刻,我感覺到了這個呼喊的延遲性,好像他在期待——我有點討厭自己母親去世的時候,我那不可一世的姿態,不與家人相融,不與鄰里相認……就連這個溫暖了我童年的「商店」我也遺忘在了腦後;姐姐再婚的時候,我身邊站了這個肚子裡的孩子的父親,我的視線和傲嬌的神情從沒有移開過……我忽略了這個人的存在,這個如父親一般的我的保護神的存在。
「紅……紅……你這……」叔的嘴唇顫抖了半天,只見老淚縱橫,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撲進了他的懷裡,縱然他全身上下灰塵斑斑,氣味難聞……這一刻,我覺得自己才是正常的。我們爺倆相擁了半天,最後,叔也不再搬挪物品,我們坐在了門口的凳子上,那個昨晚的風吹得落了落了厚厚一層灰的凳子上……
我這才知道叔佝僂的身軀、凌亂的頭髮、厚重的皺紋都是生活的鞭子所抽打的結果就在我離開的第二年,叔的兒子在城裡面工地上出了事,左腿殘廢了。在城裡治療了好幾個月,錢財花了一大堆,最後為了保命,左腿截肢了。這麼大的事情,據說父親當時給拿了五萬塊錢,但他從未和我提到過這個事。我覺得自己做人很失敗,不知道「恩」字如何書寫,這個老人曾經伴我童年,給我不是父親勝似父親的關愛;而在他人生最艱難的時候,我卻一個信息都沒有,一句問候都沒有。叔兒子的事過去還不算,現在兒子在縣城擺了一個修鞋子的攤位,剛剛生活有點起色;叔的老伴曾經因為兒子的事,一度抑鬱,人變得瘋瘋癲癲的。這個清早,叔是騎了十里路的車子從村子裡出來,然後到了這裡的;來不及伸個懶腰,便打開店門一箱一箱地往外搬東西……我的眼睛徹底被淚水糊住了,我分不清眼眸和瞳孔的距離,我更分不清自己的心和愛的差距……
叔進去了,兩三分鐘後出來了,他沒有搬箱子,而是手裡端的碗裡放著一個雞蛋和一個燒餅,從柜子里拿出了一盒酸奶。我想這絕對是叔給自己的早餐,但是沒有酸奶……「快趁熱吃了吧!」
我的淚水未乾卻新的又湧出了「謝謝,謝謝!」我和著淚水用十五分鐘吃完了手裡的早餐……我個人的問題我不知道叔知不知道,我只覺得我沒臉告訴他,但我不告訴他接下來我該怎麼辦……
正當我猶豫徘徊時,叔問了「幾個月了?男人是哪的?對你好不……」叔一連串的問題直擊靈魂,讓我不知道從何說起,除了流淚,我不知道自己此刻該有怎樣的行徑。「你是沒有折了才回來老家的吧?你看你出去這麼多年了,哪一次回來過?你媽離開,你姐結婚,我都看到你了,你卻沒有任何停留的意思。」叔說著自己擦了一把眼睛,「是不是你姐結婚時來的那個男的?你們準備結婚嗎?對你好嗎?」
「我……我……」我不知道自己如何說起,但我還是哽咽著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我真想從叔的跟前得到答案,告訴我條我該如何走的路……
「孩子,這一步可要考慮清楚。男人沒了可以找,孩子沒了可以生,可以抱,但是你這如果遇人不淑了,那就搭上了自己的一輩子。叔是看著你長大的,你這人心高氣傲的,心底又好,怎能一輩子糊塗呢?」叔的態度我很認同,「你身上沒錢吧?我這卡里有三千塊錢,你如果需要做手術,這錢足足夠。對自己一輩子負責呀,娃娃!」
最終我還是沒有拿叔的那個卡,因為我的卡里有錢。雖然說我是想從叔的嘴裡得到安慰,得到答案,但對於叔最後的提議,看著姐姐即將臨盆的喜悅,我內心裡還是有做母親的憧憬。告別了叔,我回到了姐家,門沒有鎖,但家裡沒人——鄰居告訴我,姐和她男人去鎮子上給孩子買東西了;姐還特意交代讓我在家裡等她回來做好吃的……本來想立刻就走,但想著剛才叔的語言,我怎能不珍愛我身邊的親人呢?因為親人是見一面少一面……
我坐在了姐的那個躺椅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我好像看到了母親在廚房裡做飯,她偷偷地看了我一眼,還和鄰居誇讚「她馬上要當外婆了,而且一次倆!」我對她也沒有了那種怨恨,而是很欣然地接受著她對我的好……
希望痛徹心扉後的大徹大悟,讓我能夠重整人生的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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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簡單的文字後,是司蘭對文學的執愛,願我的文字讓你有耳目一新之感,讓你能在喧囂中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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