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秋依然是冷冰冰的表情,不管他的對手是誰,他總是一臉凝重。也許只有這樣才配稱為真正的高手吧。
雙方禮畢,江浪握劍在手,看著一動不動的夏知秋,按照上次的經驗,他還想等待對方出招,先領略了劍招劍意才好見招拆招。而冰坨子的習慣是自己永遠不先出招,而是等對方出手後再出手。而往往是後發先至,讓先出手者竟會有措手不及之感,然後便失去主動,任之宰割。
二人就這樣站在台上互相看著,台下幫眾不禁開始有噓聲傳出。
江浪心想既然你不出招我便出招吧,一招平湖秋月,青鋒劍平平的削出,待到劍勢盡頭卻忽然往上撩起,劍鋒捲起一個圓弧,猶如平湖之上的一勾新月一般。劍法使得流暢圓滿,就這一削一卷也不知他練了多少個日夜。
夏知秋眼神中仍是冷冰依舊,卻忽然一劍穿過月牙與湖水之間,從江浪這招的空擋之中直刺過來,迅捷快速幾乎沒有花哨,完全是直指破綻。
江浪一驚,立即變招,一招斷橋殘雪將寶劍急速下沉去封擋夏知秋的一刺。然而夏知秋也是變招迅速,劍尖猶如靈動的蛇信忽然變成了幾條顫動的虛影,真正的殺著只在其一,如果江浪判斷錯誤,那他就頃刻間便敗了。
江浪側身讓步,一招三潭印月封堵,險之又險的擋開了夏知秋虛虛實實的劍招。然而對方似乎不給他喘息的機會,一口氣連續七招如疾風暴雨一般!正是他所修習的雪山劍法中聞名遐邇的天山七連雪。看的台下的眾人大呼過癮卻連眨眼的功夫都沒有,均擔心哪怕是一眨眼便漏掉一招如此精彩絕倫的劍法。
江浪雖為被動,但身法不慢,一邊見招拆招,隨即用蘇堤春曉、曲苑風荷、柳浪聞鶯、花港觀魚、雷峰夕照、雙峰插雲、南屏晚鐘一一險之又險的化解!然而此時卻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高台的邊緣了!
此時台下沐青青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她緊緊地抓住身旁內使楚天的手掌,手心裡全是汗水,幾乎指甲都已經嵌入楚天的肉皮之中。楚天皺了皺眉,愛惜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青青,又看了看那個已經占到高台邊緣的少年,眼神中閃爍著憤怒與不屑。
再說江浪此時已被夏知秋疾風驟雨一般的天山七連雪逼退到高台的邊緣,而此時夏知秋當然不會放過這如此良機,頓時劍風撲面,夏知秋一招銀霜滿天頓時將劍意完全籠罩江浪身軀,不管他往哪個方向閃避都無濟於事!
「唯一的躲避之法就是往後退。」江浪暗道。可是後面便是高台之下,一旦後退躍下高台就輸掉了比試!雖然江浪早已決定要輸了此場,更何況對手又是劍法高超的夏知秋,但是少年心中的戰意卻被對方的一連串攻勢給激發了出來!
「就算要輸也要輸的漂亮!現在還遠遠沒到那一刻!」江浪心底說道。
於是他果斷後退,但在他飛身後退之前腳下用力一蹬高台邊緣,在飛起的同時夏知秋的劍招已經遞到,四下里全是劍影。江浪揣摩他的劍意決定賭上一把,青鋒劍往其中的劍影上面一點,這一點恰好點到實處,不僅破了夏知秋的銀霜滿天,還借力翻起一個筋斗。青鋒劍在點上夏知秋長劍的同時幾乎被力道壓成一個弧形,江浪便靠這份力量向前縱躍,重新回到台上,身體已經站立在夏知秋的背後!此招真是險之又險,一旦江浪判斷錯誤,便只有被逼下高台一種命運。但是他並不怕輸,心中便沒有了執念,於是也敢於嘗試自己的判斷。
有的時候一勝一敗之間就是這麼簡單,但是往往這種勝敗的區分並不是因武功招式本身的孰優孰劣,或人的功力或高或低。而是內心的一絲波動導致。越是高手對決,其實最大的敵人往往變成了自己。心志不堅或心生急躁心生畏懼都會在瞬間影響戰局,甚至決定勝敗生死!江浪正因心中沒有執念,所以導致他的心態淡定從容,從而在細微之處還能夠清楚判斷,在危急之時敢於相信自我,如此這般才能夠險中脫困。
此時台下一陣驚呼,誰也沒有想到那李滄浪竟然絕地生還,此時還占有莫大的良機!如果他同樣轉身急攻的話便會將夏知秋也逼入自己剛才還身處的險境,因為那個冰坨子一招用盡此時也已經站到了高台邊緣!
江浪回過身去卻提劍靜立在台中央,沒有立刻施以急攻而是等待夏知秋迴轉。他知道自己能夠躲開,對面的夏知秋也能!冰坨子沒有及時轉過身來也許是誘敵深入,正在等著江浪的前來。
然而江浪卻沒動,夏知秋緩緩地轉過身來目光盯上江浪的雙眼,在這一刻,他突然感覺自己還是犯了一個錯誤,這個錯誤就是輕敵,自己似乎小看了眼前的少年。
二人調整呼吸繼續對視,江浪有了之前的經驗,心裡逐漸有了信心。一旦讀懂對方的劍意之後,自己的劍招也可以隨意而變,同樣的招式就會發揮出之前不曾有的威力。
夏知秋忽然一劍而至,這是他第一次首先進攻。一招風雪滿山劍身散發著寒冷逼人的氣韻,劍光白茫茫一片,這是內力透入劍身的徵兆,也是他已動用了七成以上內力的表現!
他所修習的雪山劍法,還有一套專門配合其劍法的內功心法。一旦內勁達到七成以上,便能透入劍身,劍身會映出特有的寒光。這時的雪山劍法才是他真正的水平!
此時台下的幫眾各個睜大了眼睛,哪肯放過這如此大好機會欣賞這威名遠播的雪山劍法。就連那些分舵舵主以及二位內使均看的聚精會神!
江浪知道這一劍必定不凡,因為漫天的寒光逼來已經讓他冷入肌膚!自己的內力不足,如果戰的久了,必定身體被寒氣浸透影響經脈運轉,劍勢也將逐漸生硬緩慢。好在他此時已能讀懂對面夏知秋的劍意,化解劍招也並不困難。於是江浪瞬間一招梁園雪霽,破解了這招風雪滿山。
緊接著,江浪又連續使出鐵塔行雲、繁台春色、州橋明月、隋堤煙柳、汴水秋聲、金池夜雨、相國霜鍾等等招式來一一破解夏知秋的劍意。
但他依然沒有完全照搬一十八招基礎劍法的劍意運用,而是在臨戰之時觀察對方的劍意再臨時變換,化解對方招式。
在他用州橋明月之時,劍意可能是平湖秋月,在使繁台春色時劍意又變成了蘇堤春曉,在用鐵塔行雲之時,劍意卻是雙峰插雲,在用相國霜鍾之際劍意卻又成了南屏晚鐘。當然反之亦然,總之這十八招基礎劍法被他隨意改動,不知變成了多少招。似乎永遠也取之不竭用之不盡。這些劍招看上去似是而非,駁雜費解,但卻總是異常巧妙的化解了夏知秋那泛著寒光的雪山劍法。
雖然江浪依次破解了夏知秋的劍招,可是內力不足的他卻感覺經脈之中已經積累了許多的寒氣,如果夏知秋此時再用那灌滿內力的長劍使出那天山七連雪他也不能保證還能輕鬆應付。更何況他遲早要認輸,於是在一招劍意用盡之時他忽然說道:「停!我輸了。」說罷跳出圈外,還劍入鞘。
夏知秋一愣,他似乎不信江浪就這麼認輸了,但是他盯著江浪的眼睛看了許久,江浪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波動。片刻也只好默然的收起了寶劍,卻忽然問道:「這是什麼劍法?」
江浪想了想道:「十八景劍。」
台下最近排的觀眾都聽到了這一問一答。當別人都在琢磨這十八景劍到底是何方神聖所創,猛一看上去如此稀鬆平常,卻能夠與夏知秋師承的名震武林的雪山劍法平分秋色。只有一人在心裡暗道:「什麼十八景劍?這不是基礎劍法嗎?是也不是,鬼壇怎麼出了這麼一隻怪物?用基礎劍法打平雪山劍法?」抓狂的人正是內使燕坤。
而此時在座的那些分舵舵主眼中都生出了了不起的讚許之意,均認為這個只有十五歲的少年雖敗猶榮。看他劍法相當奇特,卻能見招拆招,唯一的弱點就是本人內力太低。如果好好修習內功,三年之後再次參加青鳥大會也許還能拿到一個不錯的名次。他們紛紛認為如果這少年的對手不夏知秋的話,那麼贏得預選試進入五人名單將毫無問題,可惜他的對手是夏知秋,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就連幫主邱劍南也微微頷首,認為這個少年是個可造之才,此次沒有進入五人名單確實有些遺憾。
但是在場之人卻有一人心中充滿疑問,那就是此次特地趕來來看江浪的龔三兒。他忽然大聲喊道:「小浪,你怎麼不用刀?」可是他的聲音被周圍的一片嘈雜之聲完全淹沒,沒有幾個人能聽清楚。
龔三兒見過江浪用六招刀法打敗那個叫做龐大海的彪形大漢,並且印象異常深刻。他還向別人誇下海口,說我們分舵的小浪這次絕對能夠進入五人名單,因為他的刀法非常厲害!
不管怎麼說,這次的預選試,十五歲的少年江浪還是有足夠的理由被別人記住,甚至成為一時的話題。
當大家都看的興高采烈之時,台下卻有一人幾乎氣炸了肺!沐青青要不是因為自己老爹還在前面坐著,依她的性子肯定蹦上台去一口氣貫江浪七八個大耳刮子才能解恨!
「氣死我了!還沒有敗自己竟然認輸!你到底在想什麼?」沐青青幾乎咬碎銀牙但也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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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江浪的基礎劍法招式作者取材於南宋十景和北宋八景。南宋十景也稱西湖十景,北宋八景也稱汴梁八景。和在一起便是十八景劍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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