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和哥哥們走散了……」
甘田田千辛萬苦從人群里擠出來,暈頭暈腦的,一時間連方向都辨不清。
「啊,好漂亮的煙花。」
她抬起頭時,恰好一朵巨大的銀紫色煙花在她頭頂絢麗綻開,照亮了半個夜空。
原來已經跑到江邊來了,再跑就要跳江了……甘田田無奈地東張西望,想要沿著來時路回頭去找哥哥們,卻突然聽見一聲暴喝:「就是那丫頭!抓住她!」
不是吧,這麼衰!
甘田田不用回頭看都知道自己好死不死又撞上那群人了,還等什麼,撒丫子跑啊!
可是能跑哪裡去?
忽然她眼前一亮,發現前面不遠處就有艘畫舫放下了踏板,好像剛剛有人下船。
「大叔,大叔!」
甘田田飛快跑到踏板邊,拉著兩個放踏板的幫閒哀求道:「大叔,有壞人在追我,求你們幫幫我,讓我上去躲一躲吧!」
「不行!」
兩個幫閒看起來並不兇惡,態度也算和氣,但還是果斷拒絕了甘田田的要求。
「求你們了大叔,他們要把我抓過去打死我的!」
甘田田快哭出來了,如果他們不收留她,她只有跳江逃命了——雖然她是會游泳啦,但是這種危險的事情不到最後關頭她也不敢輕易嘗試啊。
「不行啊小姑娘,我們家的船不收外人的,你趕緊跑吧。」
兩人里年紀稍大的一個,看起來有些於心不忍,可也只能把她擋著。船上正招待貴客呢,他們哪敢放人上去?
唉唉唉,只能跳江了!
甘田田聽到後面的叫罵聲越來越近,只能咬咬牙往江邊沖了兩步……
「錢叔,讓她上來!」
突然之間,畫舫上打開了一扇花窗,一名紅衣小婢把手攏在口邊揚聲道。
咦?這是小姐的貼身婢女水紅,她都這麼說了,應該是小姐允許了吧?幫閒們愣了愣,那年紀大些的「錢叔」忙扯住甘田田——她眼看著就要跳水裡了!
「小姑娘,快上船!」
「謝謝!」
甘田田狂喜,提起裙擺就上了踏板,一路蹬蹬蹬蹬地往船上跑。
「哎!死丫頭等等!」
混混們的叫嚷聲從後面傳來,隨即又傳來兩個幫閒和他們爭執的聲音。混混們大概也知道,能夠擁有這麼一艘華麗畫舫的主人,肯定有些背景,卻不敢貿貿然闖上去了。
片刻後,出現在小廳里的甘田田,努力想從面前這兩男一女的表情里,判斷自己目前的處境。
那美人兒看來應該是這艘畫舫上的歌姬,那……這兩個貴公子打扮的少年,是客人嗎?
「噗」,韓睿剛剛在低頭啃西瓜,抬眼看到自己讓人放上船的那個「鬧事的丫頭」,一不小心笑得噴了好幾顆西瓜子出來。
呃?
這傢伙為什麼看到我就莫名其妙笑起來?我長得很好笑嗎?
甘田田下意識地想摸臉,生生給忍住了。她卻不知道自己因為先和那幾條漢子纏鬥,又在逃跑時被人潮推擠,頭髮亂糟糟的像個雞窩——更慘的是,她鼻子上還好大一塊黑灰,看起來的確很惹人發噱。
「喂喂,阿睿。」方少白差點被他噴了一臉瓜子,幸好偏得快!薄春極有眼色,馬上走過去用帕子替甘田田擦臉,把她額前亂發也稍作打理,又問她名字。
甘田田很爽快地交代了自己的來歷,又三言兩語就把今晚的遭遇說了一遍,當然還不忘感謝諸位貴人幫忙脫困。
「原來是這樣。」韓睿若有所思,無趣地撇撇嘴,說:「你不是姬家的人啊……」
姬家?
方少白和薄春看向甘田田的眼神頓時一變。
傳說中的天下第一香藥世家,曾培養出眾多大香師的那個姬家?
甘田田的表情卻變得複雜起來,竟低下了頭不知在想什麼。
「喏,她戴的那個薰球,很像姬家嫡系才有的。」
韓睿朝甘田田脖子上掛著的、一個嬰兒巴掌大小的銀薰球奴了奴嘴,很失望的樣子。
他誤以為這被人追打的小丫頭是姬家什麼人,想著自己或許能用得上才招呼她上來。既然只是個市井村妮,他就懶得理會了。
我說你怎麼突然那麼好心?方少白這才明白過來,自己這個眼高於頂的小表弟在想什麼。
他知道韓睿正為他母親留下的那些香藥鋪子頭痛,又不能明著插手。
不過,隔著這麼遠,韓睿也能看清這小小熏球的款式?還是晚上?
「阿睿你眼力也太好了吧?」
不止方少白,連薄春都驚奇了。從這窗口要看到岸上的人影就不容易,還……看清人家脖子上的小熏球?
韓睿失笑道:「姬家的熏球都綴有一小顆夜明珠啊,你們不知道?」說到這裡,他疑惑地看了甘田田一眼:「你不是姬家人,這熏球哪來的?」
「呃,是我過世的阿娘留給我的。」甘田田整了整衣襟,掩住了熏球。
平時這熏球都藏在她衣領下,旁人也看不到。剛才在混亂中熏球跳脫出來,她也沒注意。
「你母親是姬家人?」方少白隨口追問,只得到甘田田的搖頭否認。
「我不知道什麼姬家人。」
說這話的時候,甘田田有點心虛,但其他人並沒有在意。
既然這小丫頭和姬家沒關係,韓睿也就失去了和她打交道的興趣。
薄春很有眼色地讓婢女水紅帶甘田田去梳頭理妝。雖說明知甘田田只是個尋常的寒門小女,薄春待她還是相當客氣,甚至安排了馬車送她回家。
「田田,既然有緣相識,你日後若是有用得著姐姐的地方,只管來尋我便是了。」
薄春看著眼前這可愛機靈的小丫頭,不知怎的,忽然像是看到了自己幼時的影子。
那一年,她也是突然沒了父母,孤苦伶仃,最後被無良親族賣入青樓。若不是她自己爭氣,現在……只怕過得更慘呢。
沒了父母呵護的辛酸,她最懂。
儘管這些年來,她在風塵中歷練,再悽慘的例子也見得多了,但此時此刻,她仍是對甘田田生出了些許親切感。
「多謝春姐姐。」甘田田感激地道謝。
雖然理論上,她更該感謝那個叫韓睿的傢伙?畢竟是他讓人放她上船的嘛。不過想到他對自己態度不怎麼好,哼……有錢人了不起嘛?
好吧,她承認,有錢人的確了不起。在回家的路上,她想起自己今晚遭遇的經濟損失,又有了跳江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