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龍的征途 第五章：屌爺，我越來越理解你了

    田鼠悄悄探出一截前軀。

    它的行動十分謹慎，充滿著肢體上的機敏，與感官上的小心翼翼。

    甫脫離鼠洞庇護，每前行一小段距離，田鼠都會畏縮不前，左右嗅息著觀察四周圍情況。

    今夕不比往日，打黑龍巢穴內多了兩頭饕餮大胃的小雛龍，田鼠一窩的生計頓時砸了鍋。它們不再像過去一樣，獨霸偷享著荷拉德古娜遺留下來的殘羹冷炙，一個個混得油光水滑。

    現在若想飽腹，田鼠們就必須從黑龍姊妹的龍口奪食。

    於是，這一場貓和老鼠遊戲，漸漸轉向尖銳化。

    黑暗中，小田鼠仍在亦步亦趨，當母黑龍的鼾吸聲變大，四肢鼠爪遂加快推進，反之，則慢慢挪移。

    這位旅鼠堂弟的隱匿伎倆相當優秀，再加上超小體型賦予的加值，令田鼠的移動無聲亦無息。

    它就像一片羽毛，一截絲絮，悄然飄過凹凸不平的巢穴地表。

    靠近儲藏區的那幾個鼠洞早被小雛龍用石塊混合酸土填塞燒結，以至于田鼠一家要被迫翻越更遠距離，才能窺竊到腐肉。

    暴露距離一變遠，執行風險自然就變大。

    田鼠們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

    因為它們已不再是獵手，更有可能成為獵物。

    息肉般模樣的鼠鼻球，在空中來回嗅查，左右顫抖。

    同大多數嚙齒類動物一樣，田鼠的嗅覺十分靈敏，它們能通過氣味察覺接近的敵人，找出隱藏的對手，甚至憑嗅覺展開追蹤。

    對田鼠來說，辨識熟悉的氣味就像人類用眼睛認出熟悉的畫面一樣簡單。

    只可惜，田鼠的對手並不愚蠢，也半分不糊塗。

    兩片陰影此刻正倒掛在龍巢岩壁上，隔著黯光，默默注視獵物。

    龍爪緊扣壁凸，每一肢足上均有四個向前的鉤爪同一個靠近腳後跟的逆扣鉤爪，布局形似爬行動物或者鳥類，發力抓握時只需兩到三個固定點就能拖拽起整具身軀。

    更何況，除四肢外，德拉貢一族還擁有翼翅上的兩個爪鉤與長尾做輔助。

    六七個點的固定下，混血小龍們輕易扮演著蝙蝠角色，在粗糙過渡的側壁與頂壁間懸吊觀察。

    必須承認，美奈的占位很講究，與妹妹奧妮恰好處於空氣流動的末端，距離通風口有相當長一段距離，這樣能大大縮減田鼠們的嗅察半徑。

    更何況，龍穴內本身就遍布著各種黑龍體味，正方便兩棵新苗隱藏。

    &物靠近了……」奧妮微側脖頸，有頻率的眨動眼瞼。

    &道，等它離得再遠些……」取材自摩爾斯電碼的無聲通訊法門，被兩頭混血小龍用來傳遞信息。

    就這樣，雛龍默默等候著獵物踏入陷阱。

    田鼠尚懵然未知，一步步邁向死亡。

    直至魚屍的腥臭味塞滿嗅球，目標口腔下意識分泌出大量消化液，連對危險的覺察都遲鈍不少。

    &動！」

    突然之間，奧妮第一個鬆開龍爪，她從二十餘尺高的穴頂下墜。

    緊接著，龍翼自然張開，骨與骨之間仿佛灌滿了風的降落傘，也或許是壓著氣浪的滑翔翼，總之令降落速度驟然減緩，下探之勢更從直線更替為曲線。

    在這一刻，與其說奧妮是一頭龍，倒不如說她更近似蝙蝠、狐蝙、飛鼠……

    黑雲翻墨。

    烏雲蓋頂。

    稚嫩的掠食者第一次彰顯她的猙獰！

    風聲起了點滴變化，觸動田鼠嘴吻間的須絨，更關鍵的是，嗅球終於發來一波又一波急切警報。

    嗅覺，聽覺，觸覺，再加上長期生存淘汰下繁衍出來的第六感，令田鼠瞬間意識到危險。

    它猛地一扭腰身，後大腿抽筋般蹦跳，連續竄出數尺距離。

    獵物位置的急劇變化，超乎奧妮滑翔區間之外，使一擊斃命的概率大減，她被迫放棄最初預想的爪拍體壓，改為更廣域的噴吐武器攻擊。

    隨即，一**強酸液淋灑，自半空潑濺向獵物的大致逃竄範圍。

    &吱嗤嗤！」尖銳叫聲中，田鼠勉強躲過大部分強酸，可仍有少數濺射在它身上。

    密不透風的雨幕，縱閃電亦會濕身。

    僅滴露大小的少許酸液，瞬間腐蝕去田鼠的毛皮乃至血肉，留下千瘡百孔。

    暗紅色的血，混合刺鼻的酸，灑在地上，騰起一縷縷熱汽。

    但很快，這些水汽被意外吹散。

    因為美奈出現了。

    她就隱藏在奧妮側後，當前者無法給予田鼠致命一擊的情況下，由她來完成補刀。

    寬闊蝠翼扇動著，被胸大肌賦予騰空力量，拉伸的翱翔曲線，使美奈精確墜向田鼠狼狽逃竄的方向，正是獵物先前冒頭的那個洞穴。

    雛龍輕鬆著陸。

    調轉過頭，冷酷注視著奔竄而至的獵物。

    田鼠表情十分驚懼，它試圖止步，然而慣性卻拖拽著它沖向火焰，沖向死亡。

    淺淺呼吸聲響起。

    接著，一點點星火從混血黑龍的鱗片間隙綻放——那是高溫能量流貫通食道的反饋。

    再然後，熊熊烈焰自龍吻噴出，扭曲著大氣，仿佛奧術中的「燃燒之手」，瞬間覆蓋前方十餘尺範疇。

    炙熱，灼燒，焚滅一切抵抗。

    田鼠在冉冉不絕的火焰中尖叫、哀嚎，最終肺泡爆裂死去。

    血肉之軀，面對超自然的能量噴吐，盡顯其脆弱。

    一息過後，美奈掐斷熱流，多打了幾個硫磺味噴嚏。

    在火焰抗力點亮lv3後，她終於能肆意噴吐沿襲自父親的天賦能力，且相比強酸腐蝕下的那一堆堆獵奇蛋白質，火焰烘烤的結果多少要正常一些。

    &幾分熟？」奧妮收攏翼肢，左右扒拉著烤田鼠。

    但或許太燙緣故，她並未急急撕開大嚼，反同姐姐探討起食物的生熟度問題。

    &頭的大概有七八分熟，不過裡面……」

    美奈想了想，決定探出趾爪，從中線位置將田鼠外皮撕開，生拉硬拽出一堆熱騰騰內臟。

    &一分熟，還是別吃的好！」美奈果斷丟開田鼠下水，只餘下血淋淋的肉，又多吹了幾口火焰龍息烘熟。

    &樣一來便圓滿了！」

    同奧妮分食完烤田鼠後，美奈舔了舔吻尖。

    或許剛穿越那會兒，她對吃田鼠尚有很多忌諱，畢竟美食之國也不人人都具備吃鼠類屍體的膽量氣魄，哪怕黃鼠美味塞上珍的史冊故事早有流傳。

    可待幾天適應期過後，美奈立刻明白天大地大胃最大的道理。

    在魚屍日漸發臭的前提下，肥肥大大的生鮮田鼠遂成為兩頭小雛龍的又一個入口選擇。

    倘若說成長是一種對生存環境的適應。

    那美奈一天比一天更適應這個世界，也一天比一天更遺忘作為人的堅持。

    她開始習慣四條腿奔行，開始習慣扇動翼翅，也開始習慣從「龍」的角度觀察世界，品味過去不敢嘗試的種種新食物。

    &不多了……」美奈仰頭瞻視通風口。

    那是一段尺余寬度的通路，外側還灑有母黑龍尿液，以避免雜七雜八的蛇鱗鑽進來做窩。

    身為雛龍，過水下通路有很大風險，畢竟沼澤地帶的潛伏獵手太多了，渾濁水體又妨礙美奈用龍瞳去觀察審視。

    因此，走通風口也就成為小龍外出的最佳途徑。

    &物差不多了……」同一時間，黑龍母親悄悄閉上眼瞼。

    巢穴內鬧出這麼大動靜，荷拉德古娜自然不可能一無所知。

    在眯眼看完兩頭小傢伙的配合狩獵後，母黑龍確信，她們已經成長到足以迎接新的生存挑戰了。

    &天，明天就趕她們出去找食……」入夢前，荷拉德古娜下定決心。

    太陽又一次升起，為世界迎來嶄新一頁。

    美奈懷著激動心緒，惴惴不安的奔向巢穴外側。

    在此之前，奧妮拒絕了姐姐的共同狩獵建議，儘管魚屍只留剩下一小截，還瀰漫著腐爛氣味，但就黑龍的強大消化能力而言，這一丁點**絲毫不成問題。

    起碼，在儲藏食物消耗完以前，奧妮不打算冒險出去狩獵，她很謹慎。

    對此，母黑龍荷拉德古娜不予評價。

    她仍舊跟往常一樣，自顧自出去狩獵，卻不帶回半分食物積蓄。

    因為黑龍母親相信，飢餓遲早會逼迫小傢伙們走出巢穴，邁向殘酷美麗的新世界。

    龍爪在岩泥間砥礪，龍鱗摩擦著苔蘚，一步步追逐晨光。

    相比剛出生那會兒，混血雛龍的體型又大了三分。

    現在自己有多重？十三磅還是十五磅？

    美奈不甚清楚的揣測，直到她探出脖頸，小心打量著巢穴外的自然空間。

    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確認無異常，安全！

    接著，美奈將龍翼折尖處的爪鉤伸出，牢牢固定住通風口外岩壁。

    前後合力，小雛龍猛地從通風口拔出，一躍蹦向乾燥林地。

    她撞在草甸上，順著坡度，連翻了好幾個滾兒，才堪堪止住。

    搖頭加晃尾，急抖開一身苔蘚與浮土，美奈方貪婪吮吸著新世界的空氣。相比地下巢穴內的那種始終帶有充沛水汽的風，外界的風更柔軟也更清新，裹挾著自由芬芳。

    初夏時分陽光，暖暖又可人，美奈很快沉浸在這片生機勃勃的大地上。

    她四下顧盼，似乎要將這樹，這林，這片矮丘，以及矮丘周圍的水澤，統統印刻進記憶里去。

    &美啊，新世界！」雛龍感概著發出喉鳴。

    但很快，她的視線就轉移到周圍充沛的動植物資源上。

    蘆葦遍及水岸，苔草茁壯曠野，榿木和落羽杉交替間雜在泥炭地上。鶴鷺等涉禽，鴨雁等游禽更到處都是，多得仿佛自助餐廳中的旋轉壽司，隨時恭候消費者享用。

    &世界，真美啊！」美奈用分叉舌尖，舔了舔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