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聲壓抑著的嬌脆驚呼傳入耳中。
蘇辰轉頭望去。
見到一個白衣少女幾步快行,就跨出那被紗簾隔開的房間。
少女出來之後向著大堂中間跑去,弱柳扶風的姿態,蘇辰真擔心她會摔倒。
好在接下來就沒有這個擔心了。
人影一閃,一個黑衣中年女人攔在前面,輕喝道:「危險,別靠前去。」
的確,大堂內如今打得火星四濺,除了洪琛捕頭出手,還有跟著躍進來的兩個捕快也抽出腰刀,在一旁遊走,伺機遞出一兩刀。
但總的來,還是那粗布巨漢占了上風。
這人性格似乎極為火爆,被洪琛幾人偷襲之後,更是狂態畢露,一邊出刀,一邊哈哈大笑道:「金眼雕洪琛,若察案子你有一套,我是承認的,但武功嘛,卻稀鬆平常……魏總捕傷得很重吧?少了他,你金華府衙竟然還敢出頭,真是找死。」
魏進捕賊不成反而重傷垂死的消息,忽如一夜春風來,傳向了四面八方,薛霸也是知道的。
在他的心裡,金華府官方論起單打獨鬥,除了魏進的名頭太大,震懾著四方盜匪,其他人他還真的不虛。
就算被傳得名頭甚大的後起之秀石玉剛,在他的眼裡也不過那麼一回事。
一個全憑著天生神力,體魄強橫,腦子不太好使的傻子,又有什麼好怕的。
試了幾招之後,薛霸更是信心十足。
一把闊刀舞出海嘯聲音。
大堂內刀風凜冽,咣當悶響聲中,洪琛一步步後退,心裡暗暗叫苦。
心道石捕頭怎麼還不趕到?再不來,情形恐怕會很是不妙。
他甚至已經沒有心情去關注幾個書生的死活,對隔間中出現的兩個女子,都來不及細瞧,只是全神貫注的應付著如山崩般的刀勢。
「芸姨,快去幫忙啊,我沒事的。」倩也看出不好了。
那凶閻羅越打越瘋,一柄闊刃出嗡嗡悶響,她就算離得還遠,也感覺到厲風撲面,讓人心驚膽寒。
「好吧,倩你離遠一,別靠近那幾個書生。」
芸姨嘆了一口氣,心知這時再不出手,怎麼也是不過去了。
倩不通武藝,終究是看不清楚形勢,以目前的趨勢,再加一個自己其實用處真的不是很大。
武藝高到一定層次時,人多人少,已經沒有太多分別。
「接我一劍!」
既然答應下來,她卻也是果斷,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單足在地上狠狠一踏,身子已如燕雀般騰空飛起……
掠過五丈,在大堂內桌面又是一,長劍咻的一聲直薛霸的後心。
出利箭破空急響。
當場不讓步,下手不留情。
芸姨眼中閃著冷光,出手就直攻要害,顯然也是久經廝殺的狠角色。
倩長長吐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在她的印象里,芸姨武功極強,不知曾經殺了多少敗類,多少盜匪。
有她一人在身邊,就勝過家裡派出來的數十府兵。
尤其是單打獨鬥,還真沒見過她敗給過誰。
「有了芸姨和洪捕頭幾人聯手,那薛霸肯定難逃此劫了。」
她從隨身袋內拿出一塊絹布,撕成布條,皺著眉毛走向幾個書生那裡,先是替王子服綁住斷臂止血。
王子服叫了一會,聲音嘶啞,再也叫不出聲來,斷臂骨肉參差,看起來卻是極慘。
其他幾人,在蘇辰看來,實在是沒有什麼救治的必要了。
他好奇的看著這姑娘,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
明明很不喜歡鮮血,偏著頭很是討厭的樣子,可卻咬緊牙關來幫陌生人治傷,想必是需要很大勇氣吧。
「你不幫忙嗎?」
倩看向蘇辰,輕聲問道。
對於他坐著看幾個同窗掙命不加援手的舉動,她心裡倒是沒有奇怪,只是想著,如果換做自己,想必也不會去幫這幾個算計謀害自己的傢伙吧。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急著幫人裹傷,而是離得遠一,最好是快逃跑。」
蘇辰看著女人手足無措的樣子,展顏笑道。
對心腸好的人,無論是男人女人,他的態度總是很溫和的。
這姑娘自然是極美的,比起紅玉那狐狸精也不遜色分毫,尤其是她的身上有著一種濃濃的書卷氣,更有著一種恬淡寧靜的感覺。
讓人只是看著,就覺平安喜樂。
嗯,是那一年青春正好,幸福華年的感覺。
「我家那個傻弟弟,配不上她。」
沒來由的,蘇辰腦海里泛起這個念頭。
不過,回頭一想,也就釋然。
畢竟多年以後,聶倩只是淒風冷夜中苦挨歲月的一隻幽魂女鬼,當然也談不上什麼配於不配的問題了。
只要有那麼一個人對她能心生憐惜,估計都會讓她感動莫名吧。
看看如今這如花嬌顏面如火青春,再想想她以後的種種際遇,蘇辰也暗暗嘆息著造化弄人。
「什麼?」聽到蘇辰話,倩有些茫然的問道。
她並不明白對方的是什麼意思,只是隱隱感覺到,坐著飲酒的書生太過平靜了,而且對自己沒有什麼惡意。
話一問出來,她就明白了對方話中所指,神色也是大變,因為場中局勢已然大變。
「修羅劍花芸,卻也不過如此,接我一招暴雪刀法吧!」
刀劍錚鳴中,粗布巨漢狂吼,手中闊刀突然回收,長長吸了一口氣。
上半身充氣一般鼓起,「呲拉」一聲,衣服崩裂開來。
一股寒涼陡的出現在客店大堂中,刀光如魚鱗般向著四方滾滾而出,化作片片飛花,閃爍著耀眼藍光……
「搏浪!」洪琛嘶吼一聲,和身撲上。
事到臨頭需放膽。
洪琛顯然是老江湖,知道有些時候不能退避。
他這時完全沒有平日裡膽怕事的影子,就連跟在身邊一同出手的兩個捕快也是臉色一狠,連人帶刀,向前疾沖,也不管那片片藍光割裂空氣的爆鳴。
倩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裡,她見到芸姨此時緊咬牙關,雙手握劍豎在眉心,身體前傾,不吭一聲向前突斬,跟先前那飄飛如同靈雀的身形完全不一樣。
這是以堅攻堅,以強碰強的姿態。
「修羅斬!」倩認出了這一劍起手式。
她想起了有一次芸姨閒暇聊天之時曾經過的話:「我這門劍術以狠辣著稱,從不雙手使劍。倩你若是見到我雙手握劍用出修羅斬的時候,那就是以命搏命的時候了,這時只求能傷得比敵人輕一。」
她還記得芸姨臉上露出的一絲苦澀,似乎想起了某些悲傷的往事,有著無力和悽愴。
顯然,她話里意思是就算想拼命,的時候往往也沒有用處。
這麼些年,芸姨一直在自己的身邊,雖然還沒有拋下劍術武藝,事實上已經算得上是退出了江湖,是一種歸隱狀態。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她如此悲傷?當時的倩這樣猜想。
不過,她向來性子溫和,對別人不願意提起的事情也不多問,只知道芸姨這麼些年從來不曾雙手握劍,全力進攻。
「芸姨……」
倩心跳加,極度擔心中,就見到場中金鐵交鳴,幾道身影閃動著,突然匯合,又突兀分開。
一線白光掠過,「嘭」的一聲灰塵紛紛揚揚。
那是半截刀鋒,直飛上屋樑,釘在樑上,兀自嗡鳴震顫。
更有著血光爆起。
兩位捕快胸前各中一刀,身體打著旋向後飛起,跌在地上滑出很遠。
洪琛卻是向後滑退出三丈遠,撐著半柄長刀,身體半俯著死死盯住薛霸,保持著進攻姿勢。
他嘴裡也是溢出了鮮血,還有幾分戰力,蘇辰表示懷疑。
中年女人花芸雙手反持長鋒,身體微側,仍然保持著劈斬反撩的架式,目光冷厲且狂熱,氣勢反而高漲,跟洪琛互為犄角,似乎隨時都會撲擊。
蘇辰眼尖,卻看到她握劍的雙手處正滴滴答答的有鮮血淌下,不是中了刀,就是受力過猛,肌肉受傷炸開虎口。
至於內傷有多重,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感受到兩人如火焰般的戰意,薛霸頭一次收斂狂態,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一道劍痕,正汩汩流出鮮血。
雖然只是外傷,但如果不快處理,很可能會流血至死。
「那女人的修羅劍很毒辣啊,不知受了我的暴雪刀法,有沒有傷到體內筋脈?還存有幾分戰力。」
對峙了一會,薛霸終究還是不肯冒險。
在這裡呆得越久,就越危險,他久歷戰陣,跟官府作對也不是一次兩次,從先前的捕快一直隱藏窗外的行徑,就能猜到對方肯定是人手沒有到齊,是在等到最有把握的時候再行動。
只不過,自己一時心血來潮,被幾個書生氣到,順手想要斬殺,這才引得他們動手。
這麼來,府衙的人手也快到了?
想到書生,想到敵人的援兵,再看到對方兩位高手的拼死搏殺之心,薛霸終於戰意全消。
他冷哼一聲道:「今日就留你兩人一命,等到下次落單,就沒有這種好事了。」
丟下這句話,薛霸向後一躍就要退走。
龐大的身體本來只是立在原地揮刀,看不出身法如何,此時一動,卻如同一片落葉,身體捲起狂風,向著店門方向掠去。
身法竟然極好。
「心!」花芸剛剛放下心來,就見到一道銀亮閃光,怒聲大吼出聲。
她想要向前疾沖,卻感覺眼前一黑,渾身軟綿綿的提不起勁來,知道自己先前拼命那一擊,傷人傷己,終究已經是到了極限。
她做夢也沒想到,這薛霸會兇殘到如此地步,臨退走前還不忘了順手撩起一刀,向著倩和那坐著的書生疾斬。
觀那凜冽急嘯的刀風,那一刀必定先行斬過那書生的腰腹,順著沖勢,緊接著就會斬過倩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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