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成為朋友,肯定得吃吃喝喝的。酒酣耳熱之際,最容易大喊「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我們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之類的。
但如果僅僅是這樣,那也只能算是酒肉朋友,對方心裡不見得真認可是朋友。
那麼還得有共同話題。相似的價值觀,對某些事情相似的態度,容易讓人成為朋友。但洛南和劉岳實在是找不到什麼共同話題,不過他作為一個心理諮詢師,擅長「共情」,這點倒是可以彌補沒有共同話題的缺憾。
還得有一定程度的隱私分享。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會隨著分享隱私的程度而拉近。越是親近的人,越是會分享一些私密的信息。最初是分享自己的愛好,興趣,價值取向,接著會分享自己的家庭信息,而關於性的話題則是最私密的。所以為什麼說男人之間喜歡聊酒和女人,因為這樣的話題最容易拉近距離。
「老劉,晚上沒事吧?」
劉岳不假思索:「我能有什麼事,回去上網、睡覺唄。」
「好,」洛南說,「那下班別急著走,晚上我請你吃飯。」
「幹嘛呢?」劉岳沒有立刻答應,反而顯得有些警惕。
「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也算是朋友了吧,請你吃個飯,聊聊天,就這樣,別想多了。」
劉岳笑了笑:「你小子不會是有事想求我幫忙吧。事先說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沒本事的人,沒什麼能幫到你的地方。」
洛南故意裝出猥瑣的笑容:「求你?你能幫我什麼。要求我也是去求周姐啊,求她幫我解決一下實際困難嘛。」
劉岳會意地哈哈大笑。
一句玩笑,瞬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晚上收工以後,洛南點著到手的120塊錢鈔票,對劉岳說:「老劉,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店子?」
「何記火鍋還不錯。」
洛南記得上班路上會經過那家店,每次隔老遠都能聞到一股火鍋底料的香味。那是個破舊的門面,被煙熏得烏漆嘛黑,環境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不過現在自己的身份只是搬磚的工人,去這種路邊小店最適合不過。
兩人也沒換衣服,就穿著髒兮兮的工作服走去何記火鍋,找了個稍乾淨一點的座位,點了個活魚火鍋,炒了份土豆牛肉、一份韭菜炒蝦仁,洛南又去隔壁菸酒店買了包黃芙、一瓶瀘州老窖。
香味四溢的火鍋一上桌,兩人大吃大喝起來。
美酒美食下肚,劉岳的話明顯變多。在洛南的刻意引導下,他就連初中時跑到女廁所偷窺的事都說了出來。洛南也半真半假地說了自己家的一些事情。
交換了這些堪稱隱私的信息後,兩人的距離明顯變得更親近了,劉岳更是趁著酒意,說了些掏心窩子的話。
等吃喝完,洛南結了賬,偷偷地看了一下任務欄,果然支線任務:在工地上結交10個朋友。任務進度變成了1/10。
如果每交一個朋友都需要這麼複雜的流程,洛南覺得自己不可能在離開工地前完成這個支線任務了。
他將喝得醉熏熏的劉岳送回工地附近臨時搭建的工棚,自己則回家繼續修煉,參悟靈器。
第二天早上,洛南在工地上碰到劉岳,劉岳臉色發白,還有點宿醉的後遺症。
「老弟,你真能喝。」劉岳苦著臉說。昨天那瓶瀘州老窖,洛南起碼喝了6兩,一點事都沒有。劉岳才喝了4兩,就已經頭痛欲裂。
「我是酒精考驗的社會主義戰士嘛。」洛南開了個玩笑。
幹活的時候,洛南一直在想,今天要把誰發展為下線——不,發展為朋友。
他和劉岳剛挑了一擔磚送到14樓,劉岳嚷著要歇口氣。他點了支煙,站在風口和洛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樓下忽然吵吵嚷嚷起來,劉岳探出頭去看了一眼,香菸就從嘴唇掉落下去:「有人出事了!」
來不及乘坐慢吞吞的簡易電梯,洛南跟他一起狂奔下14樓,來到工人聚攏的地方。正中間躺著一人,兩條腿不自然地扭曲著,人已經失去了知覺。他身下一大灘血,有幾個人蹲在他旁邊試圖幫助。
趙工頭在指揮,急得滿頭大汗,安排人打急救電話、讓工友們別搬動受傷的人,又讓大家讓開一點透透氣。
圍在旁邊的工友個個目露憐憫,小聲議論,有些物傷其類。
聽著大家的議論,洛南大致弄清了剛才發生的事情。躺在地上的人叫羅海兵,是砌磚的工人。之前他在4樓工作的時候,腳手架不穩,令他一腳踏空,摔了下來。
看這樣子,一雙腿肯定是保不住了,就算救下一條命來,說不定也會半身不遂。
在工地上,發生這樣的事並不少見,人人都聽說或親眼見過類似的事情。所以大家雖然傷感,卻並不震撼。
聽他們的議論,關心的多是羅海兵能拿到多少賠償,老闆會是什麼樣的態度。至於羅海兵本人會有什麼命運,大家都不敢說,不願說出口。
過了一會,救護車趕到,將羅海兵送去醫院。大家都沒心思做事,三三兩兩地聚堆聊著。
劉岳自然是和洛南一起,還有個和他關係好的,叫李晨的工友。劉岳神色黯然:「聽說這個老闆很不好說話,特摳門,老羅怕是拿不到多少錢。」
李晨也嘆口氣,小聲說:「要換成我,還不如死了。死了能拿80萬,明碼標價。老羅這傷,估計最多拿到2、30萬,給他住院都不夠。」
洛南心中湧起一股悲涼。
「馬勒戈壁的,」劉岳憤慨地說,「這世道,老子算是看透了。這個老闆,我聽說他花錢大手大腳,一晚上出去玩小姐,打牌,都不止花2、30萬。」
「有什麼辦法呢,」李晨是讀過高中的,這時拽了一句文,「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洛南插嘴道:「老羅有親戚在不?讓他親戚去鬧啊,多弄點錢治傷才是道理。」
「沒用的,」劉岳搖搖頭,「這老闆以前是道上混的,隨便就能叫來幾十個人,根本不怕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