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念,酒自也想多飲一些。一筆閣 www.yibige.comwww..com
從洗手間出來,韓東開始主動倒酒。
傅立康兩人對半,沒費勁,便喝了個乾乾淨淨。
傅立康臉上多了紅潤,彎腰又把桌下一瓶茅台放到桌上打開。
意思不言而明,再來一瓶。
韓東一直喝不慣這種名氣特別大的白酒,總覺上頭比其它酒還要厲害。
可一瓶酒也是太少,主動把杯子推到了近前。
江文蓉眼睛在兩人身上掠過「這是打算喝多少啊?」
「阿姨,我再喝一杯。」
傅立康道「一杯怎麼夠,怎麼也得把這酒給喝完。不然,我平時一個人也不願意碰這玩意,放著浪費。」
韓東拍了拍略發沉的腦袋「行!」
傅立康笑著加滿「這就對了,二十幾歲的大小伙子,還能怕我這個老東西啊。想當年我像你這麼大年齡,逼到份上,兩三瓶喝下去也不帶眨眼的。」
江文蓉拿兩人沒辦法,也不願意干涉輕易不交流的兩個男人。每人給盛了碗湯,不無諷刺「小東,別聽他在這說大話。他兩三瓶是喝過,被人抬著回來的……簡直丟死人。」
傅立康面子上過不去「男人說話,你能不能別插嘴。」
江文蓉笑著擺手「行行,我不插嘴,你們倆說。」
說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無非是端起酒又碰了一杯。
差不多七八兩酒下肚,平時沉默寡言的傅立康難得起了興致。聊起了過往,他的過往。
傅立康是二十來歲的時候就進了軍營,基本所有的記憶也都在部隊裡面。或者說,十件事有九件是發生在部隊裡面。
部隊的老男人,輕易不打開的話匣子一旦打開,如水傾瀉而出。
談他經歷過的事情,談韓東父親做他司機期間發生的事情……
一樁樁,一件件。
韓東沒聽過這個,也並不知道,二十年前,甚至四十年前,國內的軍人又跟現在有何不同。
可聽傅立康說,韓東卻對他這四十年部隊生涯的軌跡,初次有所了解,如同身受。
一個最普通的農民家庭出身,報考空軍的時候因視力不達標,在各方面成績全部優異的情況下被刷了下來。無奈,只得繼續回去上學。
那個年代的兵地位並不怎麼樣,乃至於有種說法,正常人壓根也不可能去當兵。
就是這種壓力下,傅立康這個當地唯一一名大學生,畢業後還是沒能斬斷軍旅夢,進了底下一個普普通通的部隊,在遍地是文盲的環境裡一熬就是六年。
緊接著是接踵而來的幾場戰役變動。www..com
跟維和不一樣,傅立康所經歷的,是**裸的戰爭。
危險,伴隨著的是機會。
傅立康在戰役結束以後,被當時任省軍區三十三旅的旅長田國遠看重,直接將人調到了省軍區任警衛……
四十年的經歷,受過的傷,經歷過的事情,太多太多。
韓東從私底下聽說過一些傳聞,可傅立康親口說出來又絕不一樣。
尤其是幾個部隊生涯的轉折點,活著的幾率就跟中彩票差不多。
傅立康說著,想點支煙抽。
注意到旁邊的妻子後,又忍了下來。
「小東,年代不同了,我不可能用我的經歷去左右你們這代人。人的價值,也不單單只有部隊這一條路。我還是願意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韓東抿了口酒,把外套脫了下來「我可沒傅叔叔你這麼大能耐。」
傅立康咳了兩聲擺手「你這孩子有頭腦,有能力,有膽魄,比我厲害。這素質要是呆在部隊,我可以讓你四十歲之前接我的班,讓你這股子銳氣永遠保留著。但因為環境不同,太有能力未必就是好事。就近發生的幾場變故,放普通人身上,忍一忍也便過去了。你不一樣,你忍不了……」
「記得以前跟你講過一樁典故,是你前輩,也是挺厲害的一號人物。在老家因為受了些委屈,一怒下失手將人打死……你說這種事,誰幫他兜得住。後來你也是知道的,人在監獄裡,現在還沒出來……」
「能力在某些時候比毒品更可怕,而環境跟能力的差異,很容易把這種潛在的東西勾出來。」
「當然,你跟你那個師兄不同。我就是擔心你,多廢話幾句……」
江文蓉道「小東,你傅叔叔說的不錯。他退下來也就這幾年的事,人走茶涼。現在還能幫著點,你說以後就算是再想幫,怕也是有心無力。這些,都得你自己慢慢去悟。」
韓東垂目,心亦在下沉。
年齡跟經歷,讓他整個人在傅立康面前仿若被看了個通透。
今天如果不是談到這,他還沒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問題。
在東陽,他不止一次去跟別人硬碰硬,閔輝,喬六子……跟這些人打交道,本身就是走在鋼索上。
便是來上京的短短一次行程,受到不公之時,也起過血濺五步的念頭。
這些,正應了傅立康所說的魔障。
誠然,他戒掉過毒品。可是,沒能夠戒掉潛藏在內心深處,對於生命的漠視。
聊的話題加深,一瓶酒又被喝了個精光。
傅立康眼神開始渾濁,沒有焦距。韓東人差不多也靠著沙發支撐身體。
好像是從來沒有如此方式聊過天,天南海北,不講身份,不談公事。
說著說著,傅立康聲音也越來越小,直到鼾聲傳來,人躺在沙發上直接睡了過去。
臉上的皺紋更深,韓東對他的芥蒂,卻離奇的隨之散開。
他很幼稚,幼稚到因為一些事情,恨到了今天。
可換自己處在傅立康位置上,又該如何。
釋懷,他徹底從牛角尖里走了出來。
根本沒有時間再跟傅立康去賭這些莫須有的氣,不然的話某天一定會後悔一生,他能肯定。
撐著想站起來幫江文蓉收拾碗碟,被江文蓉打開了手「你也趕緊睡會,三點的飛機是吧,到時間我叫你。」
韓東晃了晃昏沉的腦袋,笑著起身挽住了江文蓉胳膊「阿姨,我睡不著。您歇著,我來做。」
江文蓉拗不過「那你小心著點。」
「我又沒醉……」
江文蓉懶得拆穿走路都晃晃悠悠的韓東,幫丈夫蓋了條毯子,坐回沙發上看韓東忙碌。
恍惚間,生了種錯覺,鼻頭泛酸。
時間好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見韓東的時候。
半大孩子一個,拘謹,緊張,樸實,勤快,不愛說話……只懂事的讓人心疼,根本不像是如他一般年齡的同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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