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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婦抱著男孩死命地盯著余青,比較起之前著急離開的樣子,現在要鎮定得多,用鼻子對著人,趾高氣揚地說道:「你現在給我兒子道歉還來得及,不然一會有你受的!」
張羅布怒目一張,凶煞之際。
他沒有興趣出手打女人,但是瞪她一下還是可以的。
那少婦果然被嚇到,臉色鐵青,蹬蹬蹬地退後了幾步,一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孩子,求助似的看著周圍圍觀的人群,那些人一個個和之前很是不同,全都像是啞巴了一樣。
余青淺淺一笑,輕聲細語:「只求一個道歉而已,你何必如此?」
躲在少婦懷中的男孩子,倔強地嘟著嘴,「我沒有錯!為什麼要道歉。」
少婦拍了拍兒子的後背,安慰道:「媽媽知道你沒有錯,有錯也是那個小狐狸精的錯。」
余青聞言皺眉,手心一緊,低頭看向小女孩繆琪琪。
小姑娘仰著頭,認認真真地說道:「我不是小狐狸精,我媽也不是。」
「我知道,你們不是的。」
余青轉而看向那對母子,微微沉吟。
大概十五分鐘,人群外忽然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而後一聲粗壯地高喝:「它媽的,是哪個不開眼的欺負我老婆孩子!」
人群吵雜,被兩名手持鋼棒的工人分開一條路,一名中年男子帶著七名同樣拿著鋼棒的工人急匆匆地衝出人群。
男子穿著一套淺灰的西服,手上一隻大金表,腳上皮鞋蹭亮,身型並不高大,眼神中儘是凶戾。
明眼人一看這男子身邊的工人,就知道這人是工地的領事。不過瞧這一身光鮮的行頭,肯定不是監工,而是手下帶著工人的包工頭。
他幾步走到妻子身邊,問道:「是誰欺負你?」
那少婦見到靠山,嘩的一下哭出來,梨花帶雨地指著余青控訴不止,期間小男孩也哽咽地嘰嘰咕咕說了起來。
中年男子越聽臉色越是陰沉,最後看向余青,嘿嘿冷笑道:「兄弟有本事為難女人和孩子,有沒有本事和我說說道理?」
余青點頭,問道:「這道理你想怎麼說?」他指著中年男子身後蠢蠢欲動的幾個手持鋼棒的工人,笑道:「棍棒之下講道理?這可不是什麼大道理。」
手上緊了緊,繆琪琪這個小姑娘擔心地看了身旁的叔叔一眼,對面的人很多,但是叔叔也很厲害的。
小姑娘悄悄的想,叔叔很快就能把這幾個人都打敗了。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狠戾地說道:「咱們是粗人,不知道大道理怎麼說。」隨後見余青一臉平靜,又看了一眼衷心護在旁邊的張羅布,嗤笑道:「你以為就靠這一個人能護住你?識相的就跪下來,給我妻子兒子道個歉,還能考慮放你一馬,不然,你就準備在醫院裡呆上十天半個月。」
余青呵呵道:「說真的,我還沒有在醫院住過院,你來試試。」
這它媽的是談不攏了。
這也好,中年男子就沒想談攏,他沖身後的幾個工人使了一個眼神。示意他們動手。
誰曾想,這幾個工人站在原地不動,面面相覷一番,神態頗有猶豫之色。
中年男子面上有些掛不住,喝道:「愣著幹嘛?給我弄死那兩個混球。」
平時看這幾個人好勇鬥狠的,有什麼需要用點手段的事,他都會帶他們出來,沒想到今天這幾個人猶猶豫豫的,沒有一點平時的兇狠勁。
工人們被這麼一喝,臉上也出現了驚慌的神色,但就是沒有人肯動人,推推攘攘起來,其中一個年紀稍大些的,被推了出來。
他暗罵幾聲,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對著中年男子解釋道:「包工,那人不能動啊!」
中年男子心中怒氣一漲,但總歸是見過世面的,強行壓下,小聲問道:「這話怎麼說?要是沒有一個正當的理由,看我不扒了你們幾個一層皮!」
那工人悄然看了眼靜靜望著這邊的余青,低聲說道:「這人是黃老闆的……」
敵人?
朋友?
不對不對。
他想了一下,說道:「黃老闆的合作夥伴。」
中年男子眉毛一挑:「老黃頭?」
他手下的工程隊就掛在老黃頭的公司下面,某種意義而言,老黃頭掌握著他的經濟命脈,不能不給面子的。
一時間,中年男子有些為難,嘀咕道:「難道就這樣放過了?對我的老婆孩子怎麼交代?」
工人見自家的包工頭還有些猶豫,又補充說道:「您還記得前段時間咱們跟著黃老闆的公子去郊外的那個工地嗎?那時候就遇上了對面那個人,乖乖喔,一個人對上百人也絲毫不懼,最後咱們一百來號人愣是拿他沒有辦法,讓他硬生生地打倒了幾十號人,把黃公子抓了去。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他,這港城未免也太小了。工頭,不是我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實在是咱們這些人真要上了,可能也就一瞬間的事情,倒在地上的就是咱們。」
他指著人群中還在呻吟的五個人,說道:「你看你看,就像那樣。」
地上的五個人,張羅布雖然打了電話,但時間還短,沒有人來處理他們。
中年男子一來便看到了,只是沒有想到是對面那年輕人動的手,現在聽手下工人這麼一說,大量起身邊的九人,一個一個唯唯諾諾地,仿佛見到了獅子的兔子,怎麼想都覺得不安全。
中年男子看著那名笑意盈盈,仿佛人畜無害的年輕男子,他咽了咽口水,問道:「怎麼又這麼厲害?」
「真的!我有一句假話,從此陽痿不舉。」
中年男子不得不信,畢竟這算是對一個男人最狠毒的誓言了。余青靜靜地看著對面的兩人嘀嘀咕咕,他聽力出眾,自然也聽了個七七八八,沒想到這些工人還是見過他,這樣也好,省了一些力氣。
他不著急,但是那少婦卻是急了,她先是見到自己的丈夫就要動手了,但是那個工人湊過去不知道說什麼,就猶豫了起來,這怎麼行?
男人猶豫了,自己身為賢內助,這時候要發揮作用了。
少婦叫道:「你們怎麼還不上!給我打,打死這個混球和那個小狐狸精。」
工人們沒有聽她的,這種上前送死的混蛋事情,誰愛上誰上,不過女人是包工頭的老婆,還是要給她幾分面子的,所以工人們藏起了那種那傻必到眼神,一臉憨厚笑了起來。
少婦氣急敗壞:「笑什麼笑!一群沒用的傻必。」
遠處,余青眉頭一皺。
這話的意思是連一個小女孩也不放過,當真是蛇蠍心腸。
他踏前一步,動靜很小,卻牽動了工人們的神經,一個一個嚇了一跳,蹭蹭蹭地退了兩步。
中年男子暗罵了自己的廢物手下,硬著頭皮迎了上來,帶著一絲不自然的笑容,說道:「呵呵,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己人,沒想到你還認識老黃頭。」
這人突然轉變了態度,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萬分,圍觀的街坊鄰居和他老婆都目瞪口呆,心想這人是不是吃錯藥了。
余青帶著玩味的笑意,看著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一頭冷汗。
他其實不太相信面前這個人真的能以一當百,一定是那些工人保護黃公子不利,故意編造的藉口,但是現在手下的那些工人明顯不會出手,而自己上的話……
中年男子瞄了一眼余青身後虎視眈眈的張羅布。
還真的打不贏,所以權衡之後,中年男子決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過,面前這個人實在太年輕了,這樣年紀的人大都年輕氣盛,受了一點委屈就要拿回十分利息,戾氣比他年輕的時候重多了,要是這個年輕人不懂得給他一個台階下,那他要怎麼辦?
中年男子陷入沉思。
少婦跑了過來,拉著中年男子說道:「你瘋了?」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說道:「你懂什麼?」
余青笑道:「我一早就說過了,咱們是講道理的,我問你兒子幾句,只要他說真話,至於要不要道歉,你這個做父親來做一個判斷,怎麼樣。」
中年男子吐了一口氣,心知面前這人是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並沒有為難他,於是說道:「咱們也是講道理的人,就照你這麼說就是了。」他轉過頭對著自己兒子,帶著父親的威嚴說道:「一會人家問你什麼就答什麼,別亂說,別說話。」
男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老子,弱弱地點了點頭。
中年男子說道:「你問吧!」
余青看向男孩。
「我問你,認不認識繆琪琪?」
「認……認識!我和她是同班同學。」男孩一改先前油鹽不進的態度,說話語氣已經弱了三分,這才有了一個孩子的模樣。「你剛才是不是和一群朋友圍著她。」
「是。」
「為什麼?」
「因為她和我們不一樣,穿得破破爛爛的,又不愛和我們說話。」
「你們剛才是不推她、罵她、欺負她。」
「我……沒……」男孩第一反應就是否認,但是看到余青靜靜看著他的眼神,沒來由有些害怕,一時之間沒有開口說出來。「沒?」
「我沒有欺負她,只是和她開一下玩笑而已……」男孩也知道自己的話並沒有什麼說服力,說著說著就低下了頭。
在場的人大致都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都有些哭笑不得,這麼大的場面,居然只是因為兩個小孩子開玩笑造成的。
五名還躺在地上捂著傷處的男子,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荒唐。
少婦則說道:「你問完了沒有,我兒子都說他是鬧著玩的,孩子之間開玩笑,你一個成年人摻合什麼?」
余青撇了少婦一眼,沒有理她,繼續問道:「你說和她開玩笑,她是你的朋友嗎?她樂意和你開玩笑嗎?」沒等男孩回答,他低頭看向小女孩,問道:「琪琪,他是你的朋友嗎?」
繆琪琪沒有說話,只是抿著嘴搖了搖頭。
少婦見狀罵道:「都是同班怎麼不是朋友?」
余青輕笑:「做朋友的,會和別人一起圍著琪琪,把她逼到流淚?世上沒有這種道理。」
他看向中年男子,說道:「事情說不清楚,但是大概就是這樣,你會讓你兒子道歉嗎?」
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氣,說道:「應該道歉。」他一把將少婦抱著的男孩扯到地上,驚得少婦叫道:「你幹什麼?」
中年男子沉聲道:「都是你慣的,盡給我惹麻煩。」
少婦一臉陌生地看著自己的丈夫,不知道往日護短的男人,今天怎麼幫著外人了。
中年男子沒理會愣愣出身的妻子,看著兒子喝道:「你自己幹的好事,毛都沒有長齊就學會欺負人了?還不給人家道歉!」
男孩最終規規矩矩地在繆琪琪面前鞠躬道歉,繆琪琪大方地一揮手說道:「原諒你了,但是你以後不能再說我媽的壞話了!」
男孩子喃喃道:「不敢了不敢了。」
余青擺了擺手,說道:「你們走吧!以後多管管孩子,總要教他分辨對錯的。」
中年男子沒有多說,帶著一堆人走了。
街坊鄰居這時候也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紛紛給余青鼓掌叫好起來,余青沒有多加理會,而是給了張羅布一個眼神。
張羅布會意,便開始衝著四周的人說道:「好了好了,熱鬧看完了,都回去歇著吧!地上的這五個一會兒就有人送到醫院去,所有的醫藥費都有報銷的,以後招子放亮點,起碼看清誰是誰非再動手不遲。」
五人慚愧點頭,此番強出頭還是過於衝動了。
余青牽著小姑娘的手,說道:「我送你回去吧!」
繆琪琪搖頭說道:「謝謝叔叔,媽媽說自己能做的事情就不要麻煩別人了,我認得回家的路,自己走就好了。」
還真是一對不給人添麻煩的母女,余青說道:「正好叔叔也想走走,就當是你陪我吧!」
繆琪琪這才勉為其難地說道:「那好吧。」
白花樹下,微風就著打葉聲。
張羅布在這邊疏散著看熱鬧的人,余青和小姑娘並肩往街道另一邊走去。
余家樓上,一隻小貓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口吐人言:「心非木石豈無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