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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輛沒有標記的阿爾法.羅密歐汽車疾馳在大街,像戰鬥機從跑道上起飛一般。-< >-./-< >-./-< >-車裡載著十二名便裝打扮的花園侍衛兵,他們手持徹奇帕迪尼半自動槍,帶著局部神經毒氣罐,還有遠程暈厥槍。那三名狙擊手則扛著雷射槍。
保羅坐在領頭車裡的乘客座位上,朝後轉過身看著知秋和莫莫,眼裡冒著怒火。「你們向我保證過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這就是我得到的解釋嗎?」
知秋呆在這個小車裡覺得擠得難受。「我懂你的——」
「不,你根本就不懂!」保羅絲毫沒有抬高聲音,但說話的氣勢卻倍增。「我已經把保衛今晚秘密會議的最精悍的部下從先知之地調走十二個,而這樣做不過是去監視萬神殿,其根據是某個我從沒見過的偵探聲稱破解了的一首有四百年歷史的詩歌。而且,我還把搜查負物質武器的任務交給了二等官員。」
知秋強忍住把第五頁資料從口袋裡掏出來在保羅面前晃一晃的衝動。「我所知道的是,我們發現的信息提到拉斐爾的陵墓,而拉斐爾的陵墓正是在萬神殿裡。」
開車的軍官點點頭說:「他說得沒錯,司令。我老婆和我——」
「開你的車。」保羅厲聲道。他轉過來對知秋說:「一個殺手如何能在一個這麼熱鬧的地方行刺然後不被人發現地溜走?」
「我不知道。」知秋說。「但顯然坑爹派是極為高明的。研究所和先知之地這兩個地方他們都闖進來了,而我們只是憑運氣才知道了第一樁謀殺發生的區域。萬神殿給了我們一個抓住這傢伙的機會。」
「太矛盾了吧。」保羅說。「一個機會?我想你說過有什麼路。還有一連串的標識。如果萬神殿沒錯的話,那我們就可以沿著這條路找到其他標識了,這樣我們將有四次機會抓住這個傢伙。」
「我也曾希望是這樣。」知秋說。「這樣我們就會找到……一百年前就該找到的。」
萬神殿是第一座科學祭壇,知秋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真是悲喜交加。歷史總喜歡對那些追逐它的人開殘酷的玩笑。經過那麼多年。光明之路還完好無損,所有的雕像都還在原來的位置,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然而知秋抱著幾分幻想,覺得可以沿這條路一直走到盡頭,然後一頭闖入神聖的坑爹派藏身地。唉,他意識到這是不是不肯能的。「在十九世紀晚期,教廷就搬走並毀掉了萬神殿的所有雕像。」
莫莫看上去頗為震驚。「為什麼?」
「這些雕像都是異教的奧林匹斯山眾神。不幸的是。這意味著第一個標識不見了……這樣的話——」
「有希望嗎?」莫莫問道。「有希望找到光明之路和其他的標識嗎?」
知秋搖搖頭。「我們有一次機會,那就是萬神殿,在那之後路就沒了。」
保羅盯著他們看了好一陣子才掉過頭去面朝前方。「靠邊停車。」他對司機大喊。
司機急忙把車轉到路邊踩下剎車。其他三輛阿爾法.羅密歐在他們後面也來了個急剎車,這支還原侍衛營的車隊發出刺耳的剎車聲停了下來。
「你幹什麼!」莫莫喝道。
「這是我的義務。」保羅說。他從座位上轉過身來,口氣硬邦邦的。「知秋偵探,當你告訴我你會在路上把情況給我做個解釋時,我想我在去萬神殿的途中可以明明白白地知道為什麼我的人會在這兒,但事實並非如此。因為到這兒來。我拋棄了重要職責,而我已發覺你的關於純潔的祭品和古詩的理論毫無意義,我當然不能再繼續下去。我這就取消這項任務。」他掏出對講機,把它打開。
莫莫隔著座位伸出手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不能這樣!」
保羅狠狠地把對講機一扔。對莫莫怒目而視。「你去過萬神殿嗎,莫莫?」
「沒有。但我——」
「讓我告訴你一點有關萬神殿的情況吧。萬神殿只是一間單獨的屋子,一個用石頭和水泥建造的圓形屋宇。有一個入口,沒有窗戶,只有一個狹窄的入口。入口處一直由多達四名攜帶武器的萬城之城警察把守在兩邊,他們守護著這座神殿,不讓破壞藝術的人、反宗教的恐怖分子侵害它,也不讓四處流浪的遊人耍花招。-< >-」
「你要說什麼呢?」她冷冷地問。
「我要說什麼?」保羅一把抓緊了座位。「我要說的就是你剛才告訴我的要發生的事是完全不可能的!你能給出一個在萬神殿裡面殺死一個紅衣主教的合情合理的場景嗎?首先,一個人怎麼能帶著一個人質從衛兵身邊走進萬神殿?又怎麼可能殺死他然後逃之夭夭?」保羅從座位上俯下身,他那帶著咖啡味的氣息此時都撲到知秋臉上了。「他怎麼做得到,知秋偵探?你倒是給我個合理的設想。」
知秋覺得這輛小車在收縮,把他擠在裡面。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殺手!我不知道他會怎麼做到!我只知道——
「給你個設想?」莫莫俏皮地說,語氣平靜。「你看這樣好不好?這個殺手駕著直升機飛過,把一個尖叫的身上打著烙印的紅衣主教從屋頂上的洞裡扔下來,然後這個紅衣主教摔倒大理石地板上死了。」
車裡所有的人都轉身注視著莫莫,知秋不知道該如何設想那副場景。你想得真恐怖,莫莫,不過你反應夠快的。
保羅皺起了眉頭。「有可能,我承認……但幾乎不——」
「或者這個殺手給那個紅衣主教下了藥,」莫莫說。「他用輪椅推著他到萬神殿,就像推著某個年老的遊客一樣。他推著他走進萬神殿,然後悄悄地隔斷他的咽喉再走出去。」
這個說法似乎讓保羅稍微清醒了一點。
不錯!知秋想。
「或者,」她說。「殺手可能——」
「行了,」保羅說,「夠了。」他作了個深呼吸。這時有人猛烈地敲打車窗,所有的人都跳下來了。那是從另一輛車上下來的士兵。保羅搖下了車窗。
「沒事吧,司令?」這名侍衛兵穿著一身便服。他扯起粗斜棉布襯衫袖子,露出一個黑色的軍用秒表。「七點四十了,司令。我們到目的地還得一段時間。」
保羅含糊地點點頭,但良久不說話。他一隻手指在儀錶板上來回地劃著。在灰層上劃出一條線來。他從反光鏡里端詳著知秋,知秋覺得自己在被他仔細打量。終於保羅轉過身對衛兵帶著不情願的口氣說:「我想兵分幾路,分別開車前往廣場、大道。前後車距要在兩個街區以上。一旦你們停好車,就做好準備。等我命令。我給你們三分鐘。」
「很好,長官。」衛兵回到了他的車上。
知秋朝莫莫深深地點一下頭,她報之一笑,就在這一剎那,知秋覺得他們之間存在著一種出其不意的默契……一種吸引力。
司令坐在位子上扭頭盯著知秋。「知秋偵探。最好這次我們誰都不要再發火了。」
知秋不自在地笑笑。怎麼會呢?
研究所的主任陳洛宇睜開眼看著色甘酸鈉和白三烯那冰涼的溶液注入自己體內,漸漸充脹他的支氣管和肺部毛細血管。他又能正常呼吸了。他發覺自己躺在研究所醫院的一間特護病房裡,輪椅就放在床邊。
他仔細看了一下他們給他穿上的紙罩衣,然後發現他的衣物疊好了放在床邊的椅子上。他聽到護士正在外面查房。在那兒躺了好長一會兒傾聽動靜之後。他儘可能地輕輕悄悄地挪到床邊拿回了他的衣服,艱難地拖動兩條沒有知覺的腿。穿上衣服,抽身坐到了輪椅上。
他強忍住咳嗽。輪動輪椅朝門口挪去。他用手轉著車,小心翼翼地不碰到馬達。到了門口,他向外看看,走廊里空空如也。
陳洛宇悄悄地溜出了醫院。
「七點四十六分三十秒……出發。」即使是對著對講機對話,保羅的聲音也像在說悄悄話一樣。
知秋穿著海力斯粗花呢衣服坐在阿爾法.羅密歐的後座上,覺得此刻自己正在出汗,車在離萬神殿還有三個街區遠的地方徘徊,莫莫坐在他身邊,看著全神貫注的保羅,他正在發布最後的指令。
「我們的兵力部署在八個點上,」司令說,「團團包圍在萬神殿的四周,那裡有一條斜徑通往萬神殿的入口。目標可能會看到你們,所以你們處於被動。只能使用不致命的武器,要留活口。我們還要些人盯著房頂。目標第一,人質第二。」
天哪,知秋想,保羅剛才口口聲聲告訴他的人可以犧牲紅衣主教,著實讓知秋心驚。人質第二。
「我再說一遍,要活的。我們要目標活著,現在就去。」保羅啪地一下關上了對講機。
莫莫看上去目瞪口呆,差不多是氣沖沖的了。「司令,會有人到裡面去嗎?」
保羅扭頭道:「裡面?」
「萬神殿裡面!我們推測的事發地點。」
「什麼?」保羅說,眼睛死死地瞪著她,「如果我的軍隊有人混進來,我的人一眼就會被認出。你的同伴已經告誡過我這將是我們抓住目標的惟一機會。我不打算讓我的人開進去把人嚇跑。」
「但如果殺手已經在裡面了呢?」
保羅看了一下表。「目標已經聲明過。八點鐘,我們還有十五分鐘。」
「他說他要在八點鐘的時候殺死紅衣主教,但他也許已經把受害人弄到裡面了呢。如果你的人看到目標出來但是不知道他是誰怎麼辦呢?得肯定裡面沒有人才行。」
「這樣太危險了。」
「如果進去的人不被認出來就不危險。」
「化裝要花時間,而且——」
「我是說我去。」莫莫說。
知秋扭過頭注視著她。
保羅搖了搖頭。「絕對不行。」
「可他殺死了我父親。」
「正因為這樣。他可能認識你。」
「你在電話里聽他說過,他都不知道楊福川還有個女兒,他一定不知道我的長相。我可以像一個遊客一樣走進去。如果看到什麼可疑之物,我會走到廣場上向你的人打手勢叫他們進去。」
「很抱歉我不能讓你這樣。」
「司令?」保羅的聽筒噼噼啪啪地響起來了。「我們已經到達北邊的一個點了。那個噴泉擋住了視線,我們看不見入口,除非移到廣場上顯眼的地方。您看怎麼做?是希望我們隱蔽起來還是處於防守弱勢?」
很明顯莫莫已經受夠了。「就這樣了,我去。」她打開身邊的車門出去了。
保羅扔下他的對講機跳下車,繞到莫莫前面去。
知秋也從車裡出來了。她到底在幹嗎!
保羅擋住了莫莫的去路。「莫莫,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我不能讓一個老百姓來干擾我們的行動。」
「干擾?你們都在瞎忙活,還是我來幫一下忙吧。」
「我倒是樂意在裡面設個偵查點。但是……」
「但是什麼?」莫莫追問道,「但是我是個女的嗎?」
保羅沒有吭聲。
「你最好不要說這個。司令,因為你非常清楚這是個好主意,如果你讓個古板男人瞎說——」
「讓我們來盡我們該盡的職責。」
「讓我來幫一把。」
「那太危險了。我們將無法同你聯繫。我不能讓你帶著對講機進去,那樣會暴露你。」
莫莫把手伸進她的襯衫口袋掏出手機。「很多遊客都帶手機的。」
保羅皺起了眉頭。
莫莫打開手機裝出打電話的樣子。「喂,我站在萬神殿裡。你真該來瞧瞧這個地方!」她啪地一下關上手機,盯著保羅。「誰會知道?這根本就不危險。讓我幫你們去看看吧!」她指著保羅腰帶上的手機說:「你的號碼是多少?」
保羅沒有作答。
那個司機一直在旁邊看著,似乎對此事有自己的看法。他從車裡出來。把司令叫到一邊。他們壓低聲音交談了十秒鐘,最後保羅點點頭回來。「記下這個號碼。」說著他報出數字。
莫莫把號碼記在了自己的手機上。
「現在撥這個號碼。」
莫莫按下了自動撥號鍵,保羅要帶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拿起電話對著聽筒講話:「莫莫,走進大樓。環顧一下四周,出來。然後打電話告訴我你都看到了些什麼。」
莫莫啪地一下關上電話。「謝謝。」
知秋突然感到一種出其不意的保護的衝動。「等等。」他對保羅說。「你這就讓她一個人去那兒了。」
莫莫對著知秋露出一臉的不快。「知秋,我會沒事的。」
花園侍衛兵司機又跟保羅說話了。
「這太危險了。」知秋對莫莫說。
「他說得沒錯。」保羅說。「連我最精悍的手下也不單獨行動。我的副手剛才指出你們兩個一起去。這個偽裝更讓人信服。」
兩個一起去?知秋猶豫了。事實上,我的意思是——
「你們兩個一起進去,」保羅說,「那樣看起來就像對度假的戀人,你們也可以互相照應,這樣我更放心一些。」
莫莫聳聳肩。「那好吧,不過我們得快點兒了。」
知秋嘆了口氣。好一步棋,小子。
保羅指著街道的方向說:「你們經過的第一條街是一條大道。朝左走,會一直走到萬神殿。只要步行兩分鐘就到了,很棒的。我會在這兒指揮我的人,還要等你的電話。我想你們該有點防備,」他掏出他的手槍,「你們兩個人有誰知道怎麼用槍嗎?」
知秋的心怦怦直跳。我們不需要槍!
莫莫伸出手來。「我可以站在顛簸的船頭給四十米外一隻躍出水面的鼠海豚上牌子。」
「好。」保羅把槍遞給了她。「你們可要把槍藏好。」
莫莫朝下掃了一眼她的短褲,然後看著知秋。
噢,你可別!知秋心想,但莫莫太利索了。她掀開知秋的外衣,把這個武器插到他胸前的一個口袋裡。他感覺好像一塊石頭落到他的衣服里來了,幸虧圖解裝在另外一個兜里。
「我們不會傷人。」莫莫說。「我們走了。」她挽著知秋的胳膊朝那條街道走去。
司機喊道:「手挽手不錯啊。記著,你們是遊客,還是戀人呢。也許你們還可以手牽手呢!」
當他們拐彎的時候,知秋敢說他從莫莫臉上看到了一絲笑意。
花園侍衛隊的「集結室」緊挨警備處兵營,主要用來規劃教宗露面和先知之地的公共事務的安全問題。然而今天,它有別的用處。
給這個特種部隊訓話的人是統率花園侍衛隊的二把手。這人長得胸寬體闊,但面部輪廓卻顯得寬厚、溫順。他穿著傳統的藍色制服,戴著他自己的一頂紅色貝雷帽。相對於他的大個子來說,他的聲音清晰得讓人吃驚,他說話時音質裡帶著一種樂器般的純正。雖然音調非常清晰,但他的眼睛卻渾濁不清,就像某些夜間活動的哺乳動物的眼睛一樣。他的手下叫他「熊」——大灰熊。他們有時候開玩笑說他是「走在蝰蛇影子中的熊」。保羅司令就是蝰蛇。他跟蝰蛇一樣要命,但至少他過來時你能察覺得到。(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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