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也不廢話,顧不得一身的狼狽,扯著柳歲就往密林中去。
似乎是怕柳歲不相信她的話,一句話反反覆覆說了好幾遍。
「姐姐,阿離真的沒騙人,我很小的時候就與爹爹和娘親住在此處了。」
柳歲沉默著任阿離牽著她。
手指觸及到阿離的胳膊,那裡沒一塊好皮膚,全都是凹凸不平的,看來那場火勢小不了。
竹屋背靠著山,前方還有一條溪流,按說也算一塊風水寶地,長天卻是從來不曾發現清陵村還有這樣的地方。
「姐姐,這就是我家了。」
柳歲止步,認真地看了看阿離。
「阿離,你與誰同住在此處?」
阿離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
「我和娘親還有弟弟住在這,爹爹出門尋藥了,等他回來,娘和弟弟的病就會好起來,我們一家就又能在一起了。」
柳歲和景昭辰互望一眼。
他們很確定,這裡並沒活人的氣息。
阿離並未發覺他們有些怪異的神情,只一個勁的張羅著柳歲跟她進竹屋。
阿離的聲音清脆,帶著少女的稚嫩。
「娘,阿弟,有個好看的姐姐來看你們了!」
她開心的跑去灶台上拿壺替他們倒水。
「姐姐,我家沒有茶葉,但這壺中是加了竹葉的,有股子清香的味道。」
竹屋不大,布局簡單,竹製的桌子甚至壞了條腿,墊了石塊以求穩固。
阿離順著柳歲的眼神看過去,有些不好意思。
「桌子壞了,可我不會修,等爹爹回來就好啦。」
竹椅子也發出吱呀的響聲,景昭辰擔心一坐上去,就會散架。
「阿離,能帶姐姐看看你娘親和弟弟嗎?姐姐略懂醫術,說不定能醫好他們。」
阿離一張小臉頓時垮了下來,但很快就點點頭。
「好,我帶姐姐去。」
她頓了頓,遲疑地看著景昭辰幾人。
「但,只能姐姐一人去,他們不行!」
柳歲想也沒想地應了下來。
景昭辰不放心,卻被柳歲一個眼神止住了腳步。
也罷,就這麼不大的屋子,一切盡收眼底,即使有危險,應該也困不住他們。
左邊廂房。
推門進去,一股濃濃的草藥味撲面而來,可即使是這樣,柳歲依舊聞到了腐爛的味道。
那是屍體放置久了的味道,再多的藥材也遮蓋不住。
果見床上躺著一大一小兩具緊緊相擁著的屍體。
阿離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掀開破舊不堪的紗幔,輕輕喚了聲娘,又朝柳歲招招手。
「姐姐,我娘親是不是很漂亮?還有我弟弟,很可愛吧?」
她坐在床邊,溫柔地撫過屍體的臉。
婦人的臉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過去了這麼久,仍能看得出活著時的相貌。
至於阿離嘴中的弟弟,臉緊緊埋在婦人的懷中,脖子以下腐爛生蛆。
阿離不知打哪取來一副長長的竹筷,小心將那些蛆夾出來。
「弟弟別怕,阿姐把這些咬人的蟲子夾出來,你就不疼了。」
柳歲眼眶泛酸,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所以這姑娘一直與兩具屍體生活在一起,也不知這麼多年到底是怎麼熬過來了。
還有她嘴中的爹,不知道是不是採藥時遇到了危險,也許再也回不來了。
可阿離就像是一無所知,看著娘親和弟弟的眼神親昵又溫柔。
「阿離,她們過世了,應該早些入土為安,好好去輪迴.....」
柳歲的聲音帶著哽咽,怕傷到眼前這可憐的姑娘,又擔心她會一直沉醉在自己營造的假象中。
阿離怔了怔,發瘋似的大喊。
「不,姐姐騙人!我娘親和弟弟只是生病了!她們沒有死,晚上娘親還會給我講故事!」
景昭辰幾人聽到喊聲,急忙趕過來。
長白被屋裡的味道嗆得連連咳嗽,想去開窗,卻發現窗格早被封得死死的。
「她們生病了,不能吹風,爹爹走前交代過的.....」
阿離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方才的神采消失了個乾淨。
她迷茫地看一眼蹲在身邊的柳歲,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呢喃。
「姐姐,娘親和弟弟真的死了嗎?可爹爹不會騙阿離的,他分明說只要尋到藥,她們就會好起來的。」
她抱膝,一臉絕望。
「嗚嗚,爹爹不可能騙人的!他走的時候說讓我好好守著,我們一家定能像從前那樣開心的生活在一起的。」
有暗衛小跑到景昭辰身側,耳語了幾句。
柳歲看過去。
景昭辰指了指屋外的某處,柳歲會意。
「懷風,你來陪著阿離。」
懷風的臉上不見半點嫌棄之色,他挨著阿離坐下。
「阿離,我好羨慕你有這麼好的娘親和弟弟,你肯定過得很幸福吧?」
他十分自然的朝床上躺著的母子倆熱情的打了聲招呼。
「阿離,我叫懷風,馬上就十四了,你多大了?」
阿離抹一把臉上的眼淚,歪著頭打量懷風。
「我這麼丑,你不害怕嗎?」
懷風不解,「阿離長得很清秀啊,哪裡丑了?」
阿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臉頰上被火灼過的地方。
「我應該十二歲了吧?太久了,都快要記不清楚了。」
阿離仿佛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許多年沒吃過娘親給煮的長壽麵了。
而爹爹,自那夜走後,就杳無音信。
她也想過去找爹,但是從她有記憶以來,就一直生活在這,山下的小鎮子都沒去過,更遑論在茫茫人海中尋找爹爹!
懷風的聲音壓的更低。
「阿離,那你一人是如何生活的?我的意思是,你平常靠什麼維生啊?」
阿離指了指密林。
「我會打獵哦,也認得一些野菜,至於米麵......」
說到這,阿離狠狠瞪了眼長天。
「米麵沒了,我就去嚇唬村子裡的人,趁著他們不敢出門,悄悄拿一些回來。」
長天也覺得羞愧。
「老夫並不知此處是有人居住的,況且這密林我也來過不少回,可從未見過你。」
阿離鼻中輕哼,不屑地白了長天一眼,驕傲地抬起小下巴。
「這裡灑了能令你們陷入幻覺的藥,平常只要有外人走到此處,就會覺得是走到了頭,自然不會再往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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