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的春暖之夜,鄭大公子的新院子裡四處也糊著淺青色的新窗紗。一筆閣 www.yibige.com烏木綠影,窗欄邊叢花盛開清新雅致。她聽得他這話,愕然忍笑追到了門邊。她扶著雕菱花的書房格門,不滿意了斜眼:「哥哥——張三公子在四川的產業不是你置的?你這筆錢怎麼算?」
鄭大公子哧她一聲:「這是兩回事!沒有張相公幫襯,咱們家的這些抄走的家產也拿不回來。我難道不記恩?至於你——」他在書房半敞開的格窗外回頭,突然一笑,故作正經上下打量她兩眼,「你能平平安安從宮裡出來,做寵妃是指望不了你的笨腦子,但還能幹干別的不是?也不算在家裡白吃飯。你放心,妹妹,我不急著趕你出門嫁人——」
她啐著:「我也不怕你趕我!再給我一份嫁妝,我就嫁人!」
然則,因為他的誇讚,她畢竟滿心歡喜,就在書房裡把傅九送來的書信盒子翻來覆去地看,又伸指提起了那一串淡紫、粉紅、素黃色的牽牛花兒,在燈下,這花兒似乎還尤帶露水,她記得它另有個好聽的名字是是:朝顏。
她在房中一直等到了深夜,看著盒中傅九抄來的幾頁喬宅里壓下來的公文目錄。無一不是四川、荊襄兩地衙門送來的。她想想,冒著被鄭錦文痛罵的風險,自顧自在他的書房裡左翻右翻,也找出了幾十份他以前在張相公書房、通進司衙門抄錄下來的類似公文。
她一查日期,果然是從二三年前地方上就開始彈劾張相公主持的馬政了。
「這…馬政其實是官家的意思?」
她果然就從含糊不能直接罵皇帝的奏章里讀出了久有猜疑卻不敢置信的端倪了,為了戰事,官家決定要從吐蕃買馬。然後把馬匹沿長江過四川、荊襄各地方州縣,運到江北大營?
她細細讀過了十幾本勸阻馬政的萬言奏章,多半都是沿江各縣的民政主官所寫,終於就讀通了。如鄭錦文以往和她私下說的一樣,朝廷推行了馬政不利,在各州縣勞民傷財。
她索性把書房裡找到的有關馬政的抄錄奏章全都看了,然後托腮想著:「傅九也知道?」
他應該是不討厭張相公的馬政的。
「但范相公一定反對。」她轉眼就想明白了,馬政如果勞民傷財,恐怕戰事沒有準備好,百姓苦得要鬧起來了。
「到底怎麼勞民傷財了?」她在奏章上看來看去沒看明白,通篇洋洋灑灑罵了很多其實就是兩個字——「誤國!」
果然就是縣官們不敢指著皇帝罵定策有誤,所以都是含糊不清地罵張相公誤國?
真膽小!
同樣是慫人的她嫌棄著,暗嘆這事的內情恐怕要問鄭錦文或是傅九才行。
「傅九很喜歡張相公吧?」天下傳的張宰相什麼扶妻為妾,七十歲老頭子一樹梨花壓海棠真是失了宰臣的體統!但和姦相誤國比起來,這內闈不修的罪名根本不值一提!
她凝視著書桌上四蹄踏燕的烏瓷銀座燈盞,不知不覺到了深夜。她把傅九送她的那串朝顏花兒掛在
了窗前,見得早上迎著陽光而開的花兒,固然純美清雅,因為時運不對在深夜裡果然已經凋謝了。
待得鄭錦文從相府回來,皺眉深思步進了院子,他身後自有小廝提醒:「大公子,二娘子在等你…」
他一抬眼就看到她的翦影淺金,映在了書房新糊的淺青色窗紗上。
他一笑,快步走了進來,嘴裡還說著:「我想了想,鄭宅還是張夫人的名下。我住幾天做個樣子就行。你不能長住這裡了。為了參選你還是去住報恩寺。」
「咦?」
她難得聽他沒嘲笑她參選,連忙站起:「你回來了?」
他見得亂攤了一書桌的文書,抽抽嘴角懶得罵她,反是訝然問著:「怎麼回事?還不去睡?
她私下裡寫了一封信要給傅九,等著鄭錦文回來商量,但她不好意思求哥哥連夜替她送情書,轉了眼珠子拉了他嘀嘀咕咕:
「既然要去住報恩寺,咱們家那喬宅和燕國公夫人的產業混在一起,多的是人在盯著要瓜分。咱們就設個局。叫選女局…你覺得怎麼樣?」她說了一大通,得意地看著他。
「…這樣不是幫了盧四夫人?」他聽完就笑了,「你願意?」
「我還幫了紀鸞玉有機會考試做女官呢!我能願意幫她——!?」她一臉遺恨,又暗暗把用喬宅設局的詭計後手說了一遍,果然就是先整治了盧舉文,然後挑撥離間把對頭們一網打盡。惹得他更是大笑不已:「我明白了,你是忙著討好陛下想叫陛下不討厭你,所以想沒功夫理會盧四夫人和紀鸞玉了
?」
「嗯。紀鸞玉知道許家太多事。她有出頭的機會最急的不是我。是許文修!」
「他把她娶回來不就得了?」
他扭著她耳朵讓她站開些,他在書桌前坐下,眼帶疲倦。窗外早有嫣濃聽著前面大公子因來,按著她的吩咐送了熱參湯過來。她連忙接過:「熬好了?」轉手送到他跟前,「兄長辛苦了。快補補——」
他瞥她一眼,滿意被二妹服侍著喝參湯,她陪笑道:「許文修那種人,一定會防著紀鸞玉奪他的家產呢!我要是紀鸞玉嫁在了許家這些年,怕不把許家的產業都摸得透透的?想怎麼吃就怎麼吃了?」
他不禁大笑。想想那位紀夫人如今在宮裡做青衣,還曾在御園裡端菜從他跟前過,她恭敬又仔細的模樣連他都半晌沒回神認出來。他也不由得點了頭:「她作得出。許文修是得小心點。」
她接過他遞迴的玉瓷小盞,給了嫣濃讓她回去歇息,又叫人送了溫水進來擰了帕子給他抹臉,見他臉色舒緩下來,眯眼倚在交椅中。
燈光下,他的臉色像是沒那樣來回奔波地累了,她才放心笑道:「——還有盧四夫人。侯府和盧家是姻親,互相扶持家勢不小。但我和盧四夫人還不合呢, 更何況那一大家子十幾房姐妹,什麼表姐妹堂姐妹哪能一條心?必有些不睦。宮裡就有一個不是?」
她說的是程美人,他聽著頷首,她偏頭回想著,「盧家我聽說還有一房本來就是燕國公夫人的親戚。」
盧開音的父親是長子,二叔盧參政之下還有幾個弟弟,盧開音的叔父里有一位娶的亦是韋太皇太后家的韋氏女兒,她笑著,「聽說這一房裡有一位盧十七娘,是盧家撥尖的美人兒。一直想參選。但居然沒能進太和宮的名冊。」
「這可不是傅九為難她——!我也沒使壞。」她趕緊說。他瞪她:「廢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鄭二娘子艷名洗白生涯》,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