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雁這賣主的丫頭,前晚上被她抓到審問。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沒料到,還沒有問完,她的未來婆婆傅府范夫人不知怎麼就聽到了風聲,居然差了兩個心腹婆子過來把這丫頭打死滅口。
這些事錢二都猜到了,她要是不答應錢二,她也會說出去。
「沒人會信的。」
她連退兩步手扯住了彈墨床帳,盯著錢二娘子,「要是傅大人或是范夫人知道你這樣威脅我……」
錢二娘子微微一顫,蒼白的小臉全是笑。
「我知道姐姐你不會說。」
她跪著,伸手輕輕抓著了趙慧兒的衣角壓裙白松葉牡丹玉佩,五指崩得青筋浮出。
「姐姐,你身邊的侍候的人雖然多。不是鄭家的就是傅府的。你進傅府里做正室總要有一兩個忠心的幫手才能立足。我的把柄在姐姐你手上,你不怕我背叛你。你的把柄也在我手上,我也不怕你賣了我。我是絕沒有可能做正妻的,你盡可以相信我。你說是不是……」
她的手一松,松葉牡丹佩摔下去又被絛帶牽住彈起來,瑩潔玉面折射出趙慧兒沒有表情的臉,而錢二娘子的雙眼黑得像兩個洞,
「姐姐,傅家的人都盼著九公子做駙馬是不是?所以才放任這樣的流言?姐姐,你的敵人太多了。傅九公子不喜歡你才讓你有了這麼多的敵人,你應該明白。我也明白……」
房中唯有鶴嘴銅燈上一點燭光燃燒著,趙慧兒沉默看著她。兩女一站一跪對視良久之後,趙慧兒才說了句道:
「我在明州城,早就聽說過錢二娘子是本城頭一名的才女。連書香門第的娘子們在詩社書會上都不及你……」
「……這是我姨娘勸了我爹,花了錢在城中雇了些破落文人吹捧出來的。但我們家是私商。只要朝廷禁海的旨意還在,錢家就沒辦法見得了光,上得了台面,更不可能把我嫁進書香宦族或是世家舊勛府中為妻。」
錢二娘子苦笑著,趙慧兒不過是點醒她,便也扶柱在床沿坐下,淡笑道:
「你明白就好。他再不喜歡,也要娶我不是嗎?」
把眼前熬過去,她就是正妻,「傅九公子他——他如果是個尋常公侯子弟,他想要個富貴前程,去娶公主就好了。但他偏偏不是個尋常人——」
說到這裡,趙慧兒的眼神比錢二娘子的雙眼還要亮,在一室朦朧昏暗中,她震住了錢二娘子,
「他不願意做閒散駙馬,他就得娶我!我也不會讓他後悔娶我——!」
然而她再是鎮定,卻還是被錢二娘子的心上人嚇一跳。
「趙若愚?」
一提起心上人,錢二娘子的臉也不白,聲音也不顫了,她站起來,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全身打擺子一般地顫抖,
「是,我就想見見他。只要見他一面把我心裡的話說了,我這輩子死了也甘心……」
「如果是他……」
趙慧兒斜坐床沿,綃紗的四季團花帳在燈下枝葉招展,她迅速一盤算,
「幫你這一次不難。但我要你為我尋的那名蕃客一直沒有消息——」
請趙若愚來和錢二娘子見一面,對她來講簡直是易如反掌。他前幾天也在錢園住著,幾乎是每天都來臨淵居。因為他的那位老表姑也住在這裡。
錢二娘子待要開口分辨,她笑著,
「我不是不信你。你的兩個同母庶兄弟管著不少海上的生意,手下有船,沒有做不成的。但我聽說鄭家有位三郎本事特別大,會不會是他把人扣下了?這人要是落到鄭家或是傅家的手上就算了,但要是落到別人的手上……」
錢二娘子拍胸脯保證:一定把那蕃客捉到,扣下來滅口。只要這件事辦妥,趙慧兒做傅九夫人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斜風細雨樓里,傅九公子映風就寢時,身邊多了幾個清秀穩重的丫頭。都是范夫人送來照顧兒子在錢園起居的。他知道他老娘可不會送狐狸精過來,壓根沒當回事,讓乳娘收下安排後,他忙著沉思著剛剛傳來的消息。
「鄭三郎在海上扣下了與趙慧兒以前訂過婚送過彩禮的那蕃客?所以鄭二娘子才把舊婚書還給了趙慧兒?」
說來說去,趙慧兒的把柄還是扣在了鄭家的手心上。
「她到底想怎麼樣?」
他回房時沉思著。只覺得今天一天的喜悅仿佛是一個笑話。丁良的話迴蕩在他的腦海中。
「……鄭二娘子醋勁大,連小的都知道。她要是真心喜歡公子你,怎麼容得下趙娘子。還要扶她做公子你的正室?」
「……公子,小的一直擔心你被騙了。」
他獨自搖頭覺得丁良那小子比桂嬤嬤還喜歡瞎操心。丫頭們進來侍候洗漱。傅映風脫了外衣習慣自己解去褲頭汗巾子,不經間感覺有丫頭的手指碰到了他。
他頓時皺眉。
內室九柱燈火中人影婀娜,那丫頭也驚慌提裙,在床內室前跪下,纖腰細細。他一看不禁意外,這臉上羞紅失措的丫頭是柳空蟬。
「……婢子失手了。公子恕罪。」
「……」
桂媽媽帶著下人悄悄退出,他聽到了外間的掩門聲。內室有屏風四折。燈光透過,整屏宮筆花鳥的屏影仿佛抹了層淺金色,鋪在他的腳下。
床腳邊的金銅臥獅嘴裡吐出來香菸裊裊,薰香幽靜,他坐在屏床邊,倚著床架撐頭靠著,眼前唯一留下來的柳空蟬還在鋪被子。見得他沒有趕她走的意思,她喜極之後難免心中羞澀。手指在錦繡被面間微微顫抖。
他瞧著她在燈下羞紅的粉腮,天真又成熟,就像他兒時在秦侯府院子裡爬樹玩,在
櫟葉間看到蜜桃兒,不用他伸手摘取就會落在懷中,入口就會化了。
他也不是沒有意動的那一瞬間。
閉上眼,他覺得仿佛回到了秦侯府做世子的時光。在舊院子的枝影下,看到有女子曼妙的身影向他走來,仰起頭喚他:
「世子……」
他睜開眼,房間幽暗搖曳的燈光中,他今晚有些酒意,撐著額頭看柳空蟬。她同樣美好的腰肢包裹在柳黃色長裙里,交襟的淺藍衣裳勾勒出她誘人的胸線。
他的眼神暗了下來。
「還記得碧葉?」他突然就問了這一句。
「碧葉姐姐?」
柳空蟬轉頭反問,眸中有些意外卻也不太詫異。碧葉是當年公子身邊的大丫頭。已經嫁人了。公子還記得她那是念舊情。
她連忙笑道:
「記得。碧葉姐姐是個頂尖的品貌,不然也到不了公子跟前侍候。我記得她還是二爺身邊吳管事的乾女兒——」
她到底不是做習慣丫頭的,一時忘形說到這裡,連忙閉嘴了。
九公子本應該得到的清遠侯的爵位就是叫二房裡的叔叔搶走了。
「沒錯,碧葉的容貌當真是出眾……」
十一歲的時候他在午睡時就有了第一次夢元,就是碧葉這丫頭為他鋪床換衣。她長得確實美又天天陪著他,他一時就被她迷惑了,禁不住和她偷偷地摸了又抱了,親了嘴兒。
約好了夜裡她守在外間時,他去她的小床上。
「她不是嫁人了。是送到外地莊子上關起來。現在不知道是病死了,還是做了二叔的寵妾。」
他笑了起來。
那時是桂媽媽瞧出了不對勁,因為這碧葉極精明沒讓他得手,連著大半個月吊著他,他急不可待,糊塗地就答應她夜裡去花園子裡鑽假山洞。
「要不是桂媽媽,我也許就在父親之前先出事了。」
他飄忽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