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紀娘子說得對。筆神閣 www.bishenge.com這兩批選女進宮更是讓宮中變化難測,想讓五娘平安生產。還是她進去,在出事的時候能為我們家的五娘和六娘子拿個主意。」
盧開音嘆著氣,雙絮聽得形勢如此,也連忙應了,只遲疑紀鸞玉的身份。
「她這不是早就準備好了?」盧開音隨意一笑。她取了平寧侯府的貼子,用她自己四品誥命的身份給祝懷白寫了推薦信:
「恭聞聖人有旨,大挑年十三以上在室良家女子三百名進德壽宮備選,並年四十以下識字無夫婦人三十名進宮備選。聖心威慈……
茲有民婦紀氏,二十八歲,知書識禮。能誦千文。
該婦本是罪臣紀姓族女,然三年前出籍別嫁許氏。許氏明州籍,御史台大夫之族侄也。現該婦父母早逝,兄妹全無。早與紀氏無關。夫家許氏因其無子,年初與紀氏兩下和離,文書已成,互為甘願……臣妾以身擔保……」
寫完後,她擱筆吹墨。雙絮在一邊看到才猛然記起:宮裡不單是挑美人,同時還要挑一批成熟穩重又識字的婦人進宮。
這類婦人就是專做女官了。紀氏只要有四夫人擔保,那就是正好合適。
寫完這封,盧開音又寫了封信給許文修,自然是叫他不能扣著紀鸞玉不放。雙絮轉身去辦差時,暗中思索著:
送了五娘,再送六娘,現在連紀娘子也進了宮。四夫人這是為了平寧侯府的將來。但恐怕也有一半是為了防著她那個異父的妹妹鄭二娘子。畢竟她親耳聽著,紀娘子反覆勸說過四夫人:
「夫人,鄭娘子送了許婉然進宮,必定是她自己要進宮,她如此隱藏難道不是為了報三年前鄭家被抄家奪產的大仇?甚至是十多年前的……」
十多年前,她被獨自拋在了沉船上。難道會不記得這仇這怨?
船外水波盪動,平寧侯府的月湖別莊就在左近。程家的船駛入其中。
「什麼,侯夫人來了?」盧四夫人下船時,望得船亭有眼熟的仆婆來迎,頗為意外,「我母親也來了嗎?」平寧侯夫人到底放心不下六庶女進宮的事,離府坐船出了城,到了自家別莊裡。
她在內堂上簡單和程六娘說了幾句,就打發了讓她下去休息。她私下裡和盧四夫人這個表侄女兼小兒媳婦,卻是感慨良多。婆媳倆說起了盧四夫人的母親。
「你母親還是在佛堂不肯出來。說起來,你那妹妹以往就和你母親不親近?否則我看送她進宮倒更叫人放心一些。聽說容貌和你母親也有幾分相像。想來和你一樣是難得的。」
同是盧姓人家的女兒,侯夫人對這個貼心能幹的小兒媳婦向來疼愛,暗地裡還在大兒媳婦秀王府郡主之上,現在小兒子眼看做世子,這兒媳婦就更不一樣了,
「那時候我還小,只記得你母親當年和你父親當真是一對壁人……」
「……」提起生父,盧開音沉默聽著婆婆回憶著幾十年前北方東京城裡的繁華鼎盛,回憶著她們盧氏一門三宰相的世宦書香。
至於兵敗如山倒,宋徽宗、欽宗兩帝北狩囚於金人五國城的恨事,卻是盧開音從小的經歷。更不要提東京城破後有三千宗女、八千勛婦及無數宮女,也隨兩帝押解向北方。
就因為這一段世事變遷,她有了一位燕京城外的鐵匠繼父,有一個同母的妹妹。
她微閉了眼,睜開之後對侯夫人笑道:「她如果要進宮,可未必和我們一條心了。好在,我早有準備。」
盧四夫人安排了紀鸞玉搶先一步,比鄭歸音更早進宮。鄭歸音還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在意。
她在傅映風的船上,終於想明白她雙腳所站的這間二樓小艙房,在平常的大船上都是主人艙旁邊耳房。也就是說,她隔壁就是傅映風的艙間。
避嫌不應該避遠些?
她想看看這船的架構是不是有什麼不一樣,這時突然傳來了傅映風的說話聲。
「你庶妹成為太上皇的選女,那是秀王世孫的事。與本官何干?你私闖而來,膽子不小!你連你庶妹的參選機會也要毀掉可是——?」
「大人,小女在大人眼中就如此不堪,竟然只配選在名冊的第二百九十六名?小女不明白……難道小女和妹妹之間,竟敢如此天差地別……」
她隱約聽到幾句,只知道似乎是有女子在隔壁房間裡哭泣?她沒去管角落裡有另一張小窄門。反是從窗邊退開,輕走幾步開了自己的艙房門。
二樓寂寂無人,過道的另一面,寬大幾乎占了小半個二樓的房間果然就是主人艙。那九成九是傅映風的房間。
她想了想,關門回到房內,鎮定在榻邊坐下來玩她的升官圖。她不需要去看,就知道這房間角落裡那道窄門可以直通旁邊的主人艙。
這豈不是一個明擺著的詭計?她可是聽出來了,在他房裡的女子是誰。那女子並不是和他有過一腳的蘇庶女,而是蘇家的嫡女——蘇七娘子蘇幕白。
在皇上選女里被傅映風劃到了二百九十六名的蘇幕白。
「竟然闖到他房裡?」她暗自冷笑著,「狐狸精——!」
她和所有吃醋的女子一樣暗啐著咒罵情敵,唯一不同的是她罵完了繼續淡定地玩遊戲。柳空蟬在樓梯口躲著時同樣也在罵蘇七娘子,更罵著鄭歸音。
她本來從范夫人那邊回來,趕回來要稟告公子一個天大又意料不到地的消息——范夫人已經召見過鄭娘子了。鄭娘子跟著長兄上船前先跟著張夫人去過了水月境莊。然而柳空蟬一上二樓,就親眼見著蘇幕白進了公子的房間。她趕緊就去搬救兵。
沒料到,鄭歸音這個搬來的救兵居然沒有動靜。她竟然沒有闖進九公子的房裡把那蘇娘子趕走?柳空蟬急得直跳。
「小蟬!」丁良出現在她身後,暗暗壓低叫,「你別亂來,鄭娘子在哪裡?叫公子知道了,你——」丁良深知,她這不明擺著一石二鳥,想把蘇七娘子趕走,順便讓公子和鄭二娘子吵起來?
柳空蟬可不怕丁良:「這有什麼?鄭娘子和夫人說了,一定要進宮了!」「什麼?」丁良有一瞬間懷疑她腦子不清,「別胡說,公子會把她的名字劃掉的——」
「來不及的。」柳空蟬壓低聲音,說了一個讓他絕不肯相信的消息,「就是剛才她上船前,她的乾娘康安縣夫人帶她去見過咱們夫人了。夫人還被她說服了,願意幫她進宮,做她第二輪選試的保人。」
「……保人?」丁良聽到這兩個字,就不得不信了。他大驚失色,轉頭就想去給公子報信。柳空蟬連忙扯住了他,使眼色看著那小艙房。丁良一想到鄭二娘子在那裡盯著,暗暗為公子叫苦。
這要是吵起來了,恐怕就不容易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