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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鹿
雨越下越大, 轟鳴的水聲近乎要把耳朵震聾, 但林信還是聽清了。
&林信睜大眼睛盯著沈樓, 突然問了一句, 「你看到我剛才捏碎了賀六渾的魂魄了嗎?」不是神魂, 而是魂與魄,讓他變成趙大少那樣, 永世不得超生。
&下回儘量不要捏了, 魂飛魄散的人沒有輪迴。」沈樓把他抱起來, 準備尋一間尚未坍塌的屋子避雨。
這時候, 一道艷紅流光自天邊而來。
&麼回事?」朱星離看看變成一片廢墟的雁丘和半殘廢窩在沈樓懷裡的徒弟,暴跳如雷, 「林信,你還真出息了!」
&嘿,」林信看到活蹦亂跳的師父, 忍不住咧嘴笑,頓時被灌了一大口雨水, 連忙從沈樓懷裡跳下來, 「呸呸,師父>
腦袋上挨了一巴掌,林信不以為意, 反倒笑得更歡, 單臂掛到朱星離身上, 「師父,我救了師弟,還坑殺了二十三個蠻人,是不是可以頂門立戶了,給我取個字吧!」
殺氣引起的天象,來得快去的也快。驟雨初歇,烏雲剎那間散了個乾淨,陽光照在林信的臉上,褪盡陰霾。
朱星離摸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斜眼看他,「門呢?你頂哪兒去了?」
梁倒屋塌,滿地狼藉。
林信訕訕的鬆開手,縮回沈樓身邊,回頭看他,金光滿目耀得人睜不開眼,「日頭怎麼這麼烈?」
&是日頭。」沈樓的話音剛落,那耀眼的金光就倏然而至,竟是一排穿金甲執皇旗的金吾衛。
這些人身上滴水未沾,顯然是瞧見山上有雨,在山腳下等雨停了才上來的。
林信眯起眼睛,這金吾衛當真是每次都趕的正是時候,好似專程來看熱鬧的。
&吾衛,奉皇命,來接六皇子回宮。」為首的統領出列,向朱星離和沈樓行禮。
&麼六皇子?」朱江出扶著一瘸一拐的弟弟們走過來。
朱星離這才想起自己可憐的二徒弟,「重兒呢?」
眾人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屋頂。尊貴的皇子殿下,正舉著兩隻斷手坐在屋脊上,滴滴答答淌著水。
散仙剪秋蘿與皇帝的兒子,遺落民間十八年,帝王知曉之後甚是惦念,著金吾衛即刻接人回宮。
這是金吾衛給的說辭,究竟有幾分惦念無從得知,但皇命是真的,即刻便要出發。
對於突然要進宮認爹這件事,剪重很不樂意,「我還沒吃飯呢!」他都餓了好幾天了,又被蠻人狠揍,還斷了胳膊,就這麼趕路,肯定要死在路上。
東北角還有幾間陋室沒有倒塌,又累又餓的眾人換了乾淨的衣服,又重新處理了傷口。
沒有受傷的紫樞去做飯,材料有限,湊合著煮了一鍋米,燉了大盆的雜燴菜。這是北域人的吃法,四名朱家人看到那一鍋亂燉都頗為嫌棄。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朱家人,最是看不慣北邊的吃法。西戎北狄,都是粗人。
朱星離盛了一大碗飯,又扣了半碗菜進去,像拌豬食一樣攪和攪和,挖一勺塞到沒手吃飯的剪重嘴裡。
葷素摻雜的亂燉,竟意外的好吃,飢腸轆轆的剪重眼睛一亮,差點把勺子給吞了。快速咽下去,看看站在門外的金吾衛,低聲道,「師父,不想去墉都。」
&丘都毀了,我可沒米養你,」朱星離舀一大勺堵住他的嘴,「這是你娘交代過的,吃完就快滾吧。」
剪重被噎得直翻白眼,吃完發就委委屈屈地跟著金吾衛走了。他手斷了,不能顛簸,金吾衛只得借了沈家停在山下的鹿璃馬車把他拉上。
金麟豈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經年再見,他就是英王封重了。
朱星離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幾時漏了消息給北漠蠻人,左右雁丘是不能再住了,只得帶著徒弟繼續在一念宮打秋風。
回到一念宮,疊劍三尊面對著剛出煉器室的朱顏改,齊齊軟了膝蓋。
&情不報,跟著孩子胡鬧,你們還真能耐。」朱顏改不眠不休地熬了幾日,絲毫不見憔悴。倒是菁夫人被煉器室的爐火熏蔫了,趴在寶座上軟成一灘。
&下一時糊塗,怕擾了主上煉器。當時只想著林公子也是咱朱家的人,有事了就得幫忙。」三兄弟低著頭,各個鼻青臉腫,折胳膊斷腿的。
朱顏改挑眉,抬手摸了摸貓耳朵,「這事,你們做的對,勉強算是功過相抵。」
不等三人高興,又加了一句,「掃獸園一個月。」
&是功過相抵了嗎?」林信趴在獸園的木柵欄上,看著用一隻胳膊鏟糞的朱江秋。
西域送來的那隻黑豹,縮在角落裡,盯著朱江秋晃動的屁股看。不遠處一隻斑斕大虎懶洋洋地趴在水池子裡,在掃地的朱江夏路過時伸爪絆他。
&許只抵了一半,」沈樓倚在柵欄上看他,「知情不報,可是很重的罪。」
&看著我作甚?」林信突然回頭,將來不及移開目光的沈樓抓了個正著。
偷看被發現,沈樓依舊一臉的光明磊落,「看你與以前有何不同。」
&何不同?」林信湊過去給他看,「是不是牙長齊了?」
沈樓微微地笑,不言語,只是搖頭。看著林信翻過柵欄去幫朱江秋鏟糞,兩個獨臂大俠齊心合力,把糞揚到了天上,砸中了被老虎欺負的朱江夏。
以前的林信不會說話,不會睜眼,也不會叫他清闕。
&子,朱二爺叫您和林公子去清涼殿。」紫樞跑過來傳話。
朱星離翻遍了朱家的藏書,才找到一本破破爛爛的小冊子,記載了關於修補神魂的隻言片語。
翻頁,後面就什麼都沒了,向前翻,毫不相干。「就這一句?」林信嫌棄地問,「類瓷是什麼東西!」
&瓷,是說神魂猶如瓷器。凡人活著的時候魂魄不分,便如泥土與水。仙者,煉魂入神,泥土就變成了瓷。」朱星離解釋道。
林信瞭然,「所以,要補他的神魂,就得再捏點泥巴糊上去?」
&明!」朱星離拿古卷敲徒弟腦袋,而後撓了撓頭,「泥巴也可,只是修復得慢,要快些就貼瓷片。只是這泥巴、瓷片要如何打碎,如何貼上去,我還沒想好。」
&個不難,咱們先可以試試!」林信忍不住露出笑來,之前他已經試過了,有上古遺冊佐證,便可以放心給沈樓用了,只是有一個問題,「還需要一個收集殘魂的容器。」
從蠱雕腦袋裡剝出來的魂,他一直用靈力裹著才沒有飄散,半個時辰就幾乎耗盡了他的靈力,實在艱難。
朱星離眨眨眼,看向身後趴在地上看貓睡覺的兄長。
注釋:金麟豈非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清·《說岳全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