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寒靈宗後,顧盛酩和顧盛安一路北上,最終又來到赤霞城。
黃昏如玉,天色陰沉,烏雲一點點遮住了天空,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泥土氣息。
街上人來人往,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這裡還是和當年一樣,熱熱鬧鬧,充滿了煙火氣。
不同的是,當時的顧盛酩一身清風,年少輕狂,現在顧盛酩滿身紅塵,身不由己……
滴答——
好像……下雨了。
屋檐下的水缸泛起一圈圈漣漪,將那青衣男子的倒影揉碎。
細雨紛紛落下,斑駁了街道。
顧盛酩走在人海中,不緊不慢,一句話也不說。
顧盛安知道對方心情不好,卻又不知該怎麼安慰。
他是靈體,對天地人事有幾分預感,能窺到未來的一抹剪影。
他知道顧盛酩身上的因果反噬究竟有多恐怖,那是足以覆滅一整座山河的力量!
如此恐怖的因果反噬,就算是一個頂級勢力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才得以平息,何況一個人?
代價為何?無人知曉,何時落下?亦無人知曉。
本源空間內的那幾位或許知道些什麼,但既然他們選擇不說,那就證明,不說便是最好的選擇。
沙沙沙……
風漸漸大了,雨也漸漸密了。
顧盛酩的步伐越來越慢,臉色越來越蒼白,兩行血淚忽然從他臉上滑落,毫無徵兆。
「酩哥!」
顧盛安心中一緊,連忙上前。
「沒事。」
顧盛酩似乎明白了什麼,抬頭看向某個方向,一字一頓地說道:
「帶我去個地方。」
「去哪?」
「桃山。」
——
荒無人煙的山林間,有一棵巨大的桃樹,樹下站著一個青衣男子。
他看著眼前枯黃的桃樹,輕聲道:
「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
「……」
桃樹微微顫動,泛起一抹金光,隨後一道蒼老的聲音從中傳來。
「青塵,你真的想好了?」
「我…不知道。」
青衣男子說著,似乎感應到什麼,緩緩轉身望去。
在那條雜草叢生的山路上,突然出現了兩個人。
為首的青衣男子臉色很差,身上布滿了淡金色的符紋,就像一道道裂紋。
顧盛安見到那人還在,終於鬆了口氣,問道:
「哥,到底怎麼了?」
「唉……」
這時,他身旁的顧盛酩嘆了口氣,看向那個站在樹下的顧盛酩,無奈道:
「只憑我這塵中身,還扛不住如此恐怖的因果反噬啊。」
「嗯,我沒想到,那件仙器竟會蘊含如此浩瀚的氣運,又會帶著如此恐怖的因果。」
夢中身也嘆了口氣,隨後揮手打開小世界的屏障。
「進來吧,休息一會兒。」
……
桃山。
山如其名,這裡漫山遍野都是盛開的桃花樹,仿佛人間仙境一般。
在桃林深處,有一個小小的房子,房子前院種著一棵巨大的桃樹。
這是顧盛酩的小世界,也是他最後的安身之處。
夢中身便是於此修煉,日日夜夜琢磨著如何斬斷枷鎖。
可惜……毫無頭緒。
或許正如那些人所說,除非跳出自己所行大道,否則根本不可能掙脫這道枷鎖。
這是道,亦是劫。
……
塵中身回到院子裡,徑直走到那棵桃花樹下,隨後化作一隻藍色蝴蝶消散。
顧盛安看著這一幕,緩緩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夢中身。
「哥,之後你要幹嘛?」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說道:
「休息一會兒吧,盛安,大家都累了。」
「我……」
顧盛安還沒說完,就消失在天地間,化作一片桃花,飛入夢中身手中。
不……準確的說,他現在是真正的顧盛酩,而不只是夢中身。
他看著手中的桃花瓣,自言自語道:
「大家都好好睡一覺吧,等醒來,一切……都會結束。」
「我知道你們有辦法,但是我也有,而且更穩妥。」
「在這場大劫中,沒有人會死去……」
顧盛酩說完,便化作一縷風,來到山林間,盤腿坐下,開始修煉。
自此,歲月將他遺忘。
外界,天光城日復一日的擴張,疏白榆幾乎將所有精力都投入這座天空之城的建立。
戴著墨鏡的女子和青年四處奔波,炸秘境,炸邪修,過著激動且刺激的生活。
紅髮男子與炎龍結伴而行,一直尋找那位故友。
他踏遍山河,斬破雪峰,深入禁地,可始終沒有找到冰鳳留下的寒羽。
他也常常一個人坐在山巔,翻看著年少時的留影石,失神許久。
「你到底在哪?」
「你還好嗎……」
在極北寒域的最北邊,一座冰山下,藍發男子靜靜看著手中的冰劍。
在他身旁,冰鳳疑惑地嚎了一聲。
「喑?」
「沒事,就是想起了某個人。」
……
古老的原始森林中,棕發少年坐在湖邊,輕輕拂過手中的玄弓,眼底盛滿了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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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如今已是破元境九重,只差一步便可踏入地元境。
他時常會抬頭望著某個方向,將那些人的名字一一念給風聽。
每到這個時候,湖底的白蛇都會不耐煩地封閉五感。
「天天念,煩不煩!」
「靠,這一代玄鹿真難伺候!」
……
荒域的某個角落。
健壯男子靠在一頭瑞獸身上,享受著這片刻的安寧。
身前,是一叢溫暖的篝火。
火光倒映在他們眼中,如同星辰墜入大海,熠熠生輝。
「媳婦兒,你說,其他人現在在幹嘛?」
「發消息問一句不就得了?」
「嗐,問了也不回。」
「別擔心,他們會沒事的。」
男子嘆了口氣,喃喃道:
「其他人我倒是不擔心,就是我那酒鬼師兄……」
「他那麼強,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吧。」
……
雲劍宗。
自此顧盛酩離開後,陳導整天就坐在自在崖邊,望著雲海發呆。
有時候,他也會來到那棵桃樹下,一個人泡茶,一個人慢慢喝。
白景時常會來看他,給他帶一些有趣的小玩意,說一些有趣的事。
「峰主,今天靈劍峰又熱鬧了!」
「峰主,咱小師弟太強了,連二劫仙人都能砍成重傷!」
「峰主!今天我下山,遇到了……」
「峰主……」
這天,白景又來了。
不同以往的是,這次他喝的酩酊大醉,手裡還拿著一壇不知道從哪挖的好酒。
他搖搖晃晃來到陳導身前,紅著眼眶,問道:
「峰主,我師弟…到底去了哪?」
「小景……」
陳導望著身前的男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此刻,白景終於明白了,他的小師弟根本不是去歷練,而是去渡那九死一生的道劫。
當初那片突如其來的桃花瓣,便是對方最後的告別。
——
【酒鬼,還活著嗎?】
【笑話,何人能傷本座。】
……
【酒鬼,最近在哪折騰?】
【[圖片]自己猜】
……
【酒鬼……】
【酒鬼,活著的話喘個氣】
【人呢?】
【顧大傻?】
【顧青塵?!】
……
【顧盛酩,這麼多年都沒有你的消息,你還活著嗎?】
如往常一樣,發出的消息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薛竹涴看著上百條消息,沉默了許久。
今年大中州城的雪下的很大,桃花也開的很盛。
那人明明說好了,還會回來,可是顧府的大門再也沒有打開過。
世界仿佛遺忘了那個人,沒有傳來他的任何消息。
唯有他們這些人記得,有這樣一個人曾經來過,留下驚艷的一抹風景,在他們的記憶中,熠熠生輝。
他們漸漸不再去尋找這個人,而是將對方埋在過去,如同一壇酒,任其沉澱。
他們相信,這個人一定會回來。
因為對方可是顧盛酩啊!怎麼可能像風一樣輕描淡寫的消失?!
就算是死,那也將是驚天地泣鬼神,山河同悲,日月失輝!
然而,他們的等待,慢慢地成了遺憾。
那人好像真的消失了,消失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夜裡,如同桃花的凋謝一般,悄無聲息。
花落花開,人散人聚。
自那以後,相聚的人中,少了一個人,多了一個閉口不談的名字。
「顧盛酩……你到底在哪。」
「師弟,你到底在哪?」
「小酩,雲劍宗的桃花,又開了一次。」
「師兄,你怎麼還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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