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於盛世 第97章 茫茫冬又春
兩女哭了一番，緩過來後，喬淼拉著喬順蘭走到石桌旁坐下，急切問道：「這些年大家過得可好？」
「很好，我們都很好，祖母和祖父二人無病無痛，壽終正寢，我爺爺現在還活著，但年紀大了不方便走動。」
「那就好……那就好。」
兩人在院子裡聊了許久，喬順蘭和她說了很多這些年喬家發生的趣事，喬淼聽得漸漸有些失神。
最後，喬順蘭拿出一枚留影石，幫喬淼留個影，說是要帶回去給家裡人看，喬淼突然想起什麼，問道：
「你們現在在哪生活啊？」
「很遠很遠，本來是只搬到天元郡的，但後來發生了點意外，又搬到北斗郡，離這裡太遠了，我都是跟著商隊一起來的。」
這事還得多虧了五年一次的筆墨盛會，附近各地的商隊都會來此做生意，讓她搭了個順風車，不然估計要走數個月。
喬淼也知道這一點，她抬頭看了看北方，那邊，就是北斗郡的方位，思索良久後，朝喬順蘭說道：
「小蘭啊，回去後，和大家說我要走啦，以後別來尋我了。」
喬順蘭愣了一下，隨後眼眶一紅就抱著對方痛哭流涕，卻又什麼也不說。
她知道，對方已經忍受了百年的孤獨，她也不忍心讓對方繼續這樣可憐的存在世上，所以她尊重對方的選擇。
喬淼幫她擦去臉上的淚，慈祥地笑道：「哭什麼啊，妮子，姑奶奶我啊，要去找你祖父祖母團聚去嘍！」
「嗯，好……」，喬順蘭哽咽著點頭，她又是難過又是高興，最後還是撲在喬淼懷裡哭的稀里嘩啦。
「別哭了，別哭了，這麼好看的閨女，哭紅眼可就不漂亮嘍。」
兩人又在一起聊了一會兒，各種各樣的照片都拍了一遍，縱有萬般不舍，喬順蘭也知道自己該走了。
她跨出大門，最後看了眼身後的老婦人，便徑直離去，她不敢多留，生怕捨不得走。
巷子裡，顧盛酩正拿著一枚靈石逗幾個小孩玩，察覺到來人後，他把靈石放到獲勝的那個小孩手裡，揮揮手後一眾小孩追著那人跑遠了，起身問道。
「聊完了？」
喬淼點了點頭，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個納靈袋，說道：「往後還勞煩前輩照看一下我姑奶奶，這是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舉手之勞罷了，而且我在這裡也待不了多久，你自己留著吧。」
說完，顧盛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撿起一枚石子，朝一旁躲著吃靈石的顧盛安扔去，石頭穿過對方身體，砸在牆角。
而顧盛安撒腿就跑，眨眼間就消失在胡同里，顧盛酩笑著搖了搖頭，他現在渾身懶洋洋地，真不想去追這些小傢伙。
喬順蘭看著如閒雲野鶴一般悠閒的少年，明白了什麼，她輕笑一聲，收回納靈袋，朝對方恭敬一拜，便大步離去。
——
顧盛酩回到院子，喬淼正坐在石椅上撒癔症，目光空洞地望著遠方，久久不能回神。
他沒管對方，徑直回屋開始做午飯，嗯……或許說下午飯更合適。
昨天向喬淼討教一番之後，顧盛酩現在自信心滿滿，他把桌砧板上的肉一頓亂切，又切了幾個辣椒，便開始大展廚藝。
顧盛安看到自家升起縷縷白煙，和其他小孩道別後往家裡跑去。
……
桌子上，兩個一模一樣的少年面面相覷，顧盛安伸筷子戳了戳有些焦黑的東西。
「這是什麼？」
「爆炒獸肉。」
他沉默了一下，又指了指一旁燉成濃稠粥狀物的東西，「那這個呢？」
「猛火煮土瓜。」
「我不吃了！」
顧盛安放下筷子，扭頭就走，朝屋外還在發呆的喬淼喊道：
「喬大嬸！我哥……嗯？！」
趁他張嘴之際，顧盛酩挑起一塊焦黑的獸肉精準扔到他嘴裡，露出期待的表情。
顧盛安習慣性地嚼了嚼，然後眉頭一皺，呸的一聲吐出來，露出痛苦的表情，三分嫌棄六分不可置信還有一分驚恐，瞬間撒腿跑沒影了。
「……」
顧盛酩放下手中筷子，悶悶不樂地盯著桌子上的菜，忽然，他想到了什麼，端起那盤糊了的獸肉，徑直朝門外一條大黑走去。
「來，大黑，吃！」
有些瘦弱的黑狗謹慎地走上前聞了聞，又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塊，嚼了兩下然後一口吐出，豎起尾巴沖顧盛酩狂吠。
「……」
顧盛酩的笑容逐漸消失，他嘆了口氣，回到院子裡，喝著酒，望著天。
——
日子就在這種平平淡淡的生活之中流逝，一晃眼就是兩個月過去了，巷子裡搬來的那兩個少年和鄰里漸漸熟悉了起來。
這天，灰濛濛的天空突然飄落一片雪花，落到院子中睡覺的顧盛酩身上，後者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
他抬眸看了眼天空，一片片雪花緩緩落下，初下時，雪片很少，也不密，仿佛天仙鋪撒的碎花，翻飛著落到凡間。
忽然，如柳絮隨風輕，隨風愈吹愈猛，越下越密，雪亦愈大，如織一白網，丈以遠則無所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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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上那枚火靈玉流淌一抹暖流湧入體內，驅散了那一點寒意，顧盛酩笑了笑，抬手接住一片落雪，自言自語道：
「歲月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又是一年冬了，一個月前就聽師兄說逍遙峰下大雪了，山重鎮現在才下。」
這時，屋子裡的顧盛安興奮地跑出來，在雪地里撒歡，留下混亂的腳印，在薄薄的雪地里格外顯眼。
「又到年關了啊……」
喬淼從桃樹里走出，站在雪地里，眺望遠方，目光越拉越遠，最後被覆雪的高山擋住。
顧盛酩打了個哈欠，緩緩起身，給遠在雲劍宗的眾人發了條消息，提前祝那些人新年快樂，又問了嘴看有沒有人在山重鎮。
此時【逍遙56】的靈樞群里炸開了鍋，今年他們這一代弟子都回家過年去了，現在正鬧哄哄地聊著，忽然一條消息冒出。
【兩百靈石一條命：有沒有人在山重鎮？】
【你家琰哥：怎麼？有生意？】
【夢貓貓：大哥你說，砍誰？】
【……】
顧盛酩沉默了一下，頭次覺得自己這個暱稱好像個土匪，他無奈地笑了笑，隨便回了句無事之後走進屋子。
正收拾著東西，門口傳來喬淼的聲音：
「小仙師，我該走了……」
聽到這話顧盛酩頓了頓，說道：「不過完年再走嗎？」
「不過嘍，都兩百年了，該離開了。」
顧盛酩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問道：「什麼時候走？」
「就今晚吧，就在這場小年的初雪夜吧」
「好，我送你一程。」
「有勞小仙師了……」
——
夜晚，三人吃了頓豐盛的火鍋，喬淼最後幫他們收拾了一遍屋子，又掃了一遍院子，她站在雪地上，卻不留任何腳印。
雪越下越大，喬淼突然找不到了北斗鎮的方向，她站在院子裡，迷茫地四處張望，忽然，身後亮起一盞淡藍色的柔燈。
轉頭望去，那是少年的靈氣，他托起這團靈光，輕輕一抬，靈光朝院子後方飛去，越飛越遠，茫茫大雪中，始終亮著。
「路在這邊，喬大嬸。」
「哎，好……」
喬淼朝對方笑了笑，身形漸漸泛起一陣亮光，她慢慢朝那個方向走去，身形也越來越淡，恍惚間，似乎又見兩道虛影正在朝她招手。
「妮子，這邊！」
「娘在這，別走丟了……」
喬淼的身形已經淡到快看不清了，顧盛安和顧盛酩靜靜看著，並不覺得難過，他們只是過客，卻有幸見證這位老婦女的一生。
大雪紛飛，那道近乎透明的身影突然轉過身，朝二人深深一拜，用盡最後的靈力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喬淼有幸能在離去之際遇到小仙師，是我三生有幸，這段路倒也不孤單，往後，願仙師大道昌運，福緣如山！」
「凡家小女，喬淼，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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